雷法醫院--
站在醫院特地為他們父子所騰出的小房間里,鐵東極身倚白牆,強忍眼中酸澀,抑下仍驚懼的心,等待著手術結果。
十分鐘前,醫師告訴他,青絲懷的是龍鳳胎,羊水已破,必須馬上進行剖月復生產,否則母子三人都會有生命危險。
五分鐘前,醫師進來要他在他們母子三人間,作下順序選擇。
還要選嗎?一直以來,他就只要青絲一人。
不看鐵父難過而不舍的眼,他態度堅定地告訴醫師,他不在乎孩子,他只要醫師幫他救回青絲。
現在,門又開了,一名護士引領他們去看搶救成功的小生命。
「鐵老先生、五先生,真是恭喜你們,柳小姐這胎生了一對龍鳳胎,還是兄妹,哥哥比妹妹早出生一分鐘。」護士一邊走,一邊笑著說恭喜。
「龍鳳胎?!」鐵父張大眼楮,狂喜驚叫。
但,不似他的歡喜,鐵東極面無表情,心情沉重。
經過必要的防菌措施,兩人被帶至育嬰室的隔壁小房間里。
兩名護士各抱著一名新生兒,走向他與鐵父。
「雖然是早產,不過他們遠比我們以前見過的足月孩子,都還要來得健康,所以醫師準許讓你們抱抱孩子。」其中一名護士說著。
「謝謝、謝謝!」抱過女嬰,鐵父喜極而泣,他轉看一旁的兒子。
「東極,青絲她居然和你大阿姨一樣,都生了龍鳳胎,呵呵……這真是太好、太好了……」小心抱著寶貝金孫女,鐵父感動得老淚縱橫。
看一眼父親懷里的女兒,東極望向另一名護士手里的男嬰。
「五先生,你不抱一下嗎?」護士問。
望著全身還紅通通的小男嬰,東極眼眶一熱,鼻頭一酸。
伸出顫抖的手,接過男嬰小小身子,一道水霧已浸滿他的眼。
罷剛他還說著不要他們,可現在他們兄妹倆,還是平安來到這個世界……是青絲堅持要他們留下的吧……
忽地,女娃哇哇哭啼,接著他懷里的男娃,也發出宏亮哭聲。
護士見狀,趕忙自他們父子兩人手中抱回孩子。
「我們先送他們回育嬰室,等一下你們一樣可以在外面看他們。」
「請等等!」鐵東極急聲攔住護士,「那青絲呢?她情況怎麼樣?為什麼到現在還沒看到她被推出來?」
「柳小姐還在搶救中……」
「搶救中?!為什麼?」他神情驚變,「我剛才不是說要先救母親的嗎?為什麼兩個孩子都平安出生了,母親卻還在搶救中?!」
「本來是沒問題的,可是柳小姐她生命跡象突然變微弱……醫師他已經在搶救了,你不要急,也不要緊張……」
「我怎可能不急、不緊張?!她是我最愛的人哪!」
「對不起,我們……」被莫名大聲吼叫的護士相視無語。
「東極,好了、好了,你冷靜一點,就算你把她們吼到哭,青絲她也不會馬上出來,你就有耐性一點,再等等吧,青絲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趁鐵父勸他之時,兩名護士趕緊抱著嬰兒,快速閃人。
「可是青絲她到現在,還……」同鐵父一塊走出小房間,他心情紛亂。
「我看,你先出去走走,冷靜一下心情吧。」曾在手術室里失去五個老婆的他,很能了解兒子此時的驚恐,「我在這兒等著就行了,有事情我會打手機聯絡你。」
「不,我要在這里陪她!」青絲是因為他的攔阻,才意外摔下樓,是他害了她,他要在這里陪著她。
「你在這里只會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更差,萬一影響到醫護人員的工作情緒,對青絲一點好處也沒有。」
「這--」想到方才似乎被他口氣嚇到的兩名護士,鐵東極抬手抹去一臉的驚慌與焦慮。
「去吧、去吧,沒事的。」鐵父一邊推他走,一邊交代事情轉移他的注意力,「記得聯絡你幾個哥哥,叫他們可以準備回來喝孩子們的滿月酒。」
看鐵父一眼,東極點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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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醫院大廳外,一一聯絡過遠在美法日三國的兄長後,鐵東極轉身在一旁的白色長椅坐下,直撥給定居在沙特阿拉伯的鐵沙克。
「龍鳳胎?那真是恭喜了。」手機彼端傳來沙克的低笑聲。
「謝謝。」他淡笑著。
「我想,兒子一定長得像你,女兒應該長得像青絲吧?」
「現在還太小,實在看不出來像誰。」他笑容苦澀。
「其實像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找到了一個真心想愛的女人。」
鐵沙克的話,教東極一愣。
他不知道自己與沙克是何時結束通話的,但他知道數日來凝于他心的結,已經因為沙克的一句話而解開了。
因為沙克說的沒錯,孩子像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心愛著青絲。
就因為他是真心愛她,所以不管這對龍鳳胎的生父是誰,他都必須將他們視為己出。沒錯,就該這樣才對!
他不該再去想那些傷人、不愉快的事,他要放下一切成見,誠心接納這兩個新生命,讓他們倆成為他們鐵家的一分子。
看著自己好似抱兩個嬰兒在懷里的手勢,鐵東極抬頭遙望淡藍天際,重重呼出一口長氣。
一旦想通了,他抑郁沉重之心也就輕松了。
就算現在青絲心里愛的是別人,也沒有關系了,他一樣會將這兩個孩子全捧在掌心里,細心呵護與疼惜。
因為他確信,總有一天青絲會明白在這個世界里、在她的生命中,最愛她的男人--是他。
忽地,一道身影擋住他的視線。
抬眼看去,鐵東極一怔。是因為出車禍,而被送到醫院就醫的徐敏強。
霍地站起身,鐵東極面無表情,打算走人,想當作沒看見對方。
「鐵、鐵先生……」抱著受傷的手,徐敏強一臉害怕的看著他。
鐵東極回首,冷眼看他。
「請你原諒我吧,我不是故意要陷害柳小姐的,那一切都是王布發一人設的局,我是一時財迷心竅,才會听……」
「陷害?!」鐵東極震瞠雙眼,「你是說那天我所看見的一切,全部都是王布發設計的?」
「對,就是他!」因為心虛,也清楚自己根本惹不起鐵家的人,希望可以「自首無罪」的徐敏強,一口氣就將王布發的計劃全盤托出。
然,听著徐敏強陳述一切實情,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鐵東極猶如被凍成千年寒冰,表情震然,全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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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東極不清楚自已是怎麼走回醫院的。
在白椅坐下,听不見鐵父的關心詢問,他低下了頭,閉上了眼。
他誤會她了……
王布發利用他對青絲的愛,設計這一切,利用他的嫉妒與憤怒,傷害無辜的青絲,而他……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垮下了雙肩,彎子,他埋首在掌心里,悲慟地無法自己。
「東極?」鐵父擔心的看著他。
任由鐵父再怎麼呼喚,他也無法響應鐵父的擔心。因為此時此刻,難過、悲傷與悔恨正同時重擊著他懺悔、悲愴的心。
看看他,看看他這陣子到底對她做了什麼?!遲來的事實,教鐵東極雙肩不住地顫抖著。
「到底怎麼回事?」鐵父緊張地動手搖晃他肩膀,「你倒是快說啊,到底發生什……」
鐵父話還沒說完,一名身著手術服的護士匆匆走進小房間。
「你們誰要跟我來?」
「怎麼了?」鐵東極倏抬起頭。
「醫師說柳小姐她心律不穩,很危險,如果你們想……」看進他似蒙上一層水意的黑眼,護士微驚。
鐵東極心口一窒,眼眶驀紅。
「我去好了。」鐵父快步上前,想跟著護士一塊出去。
「不、我去!我去陪她!」眨去眼中水意,鐵東極沖向前,「走!」
護士一听馬上轉身帶路。
不會有事的,他不會就這樣讓她離開,絕不!緊跟著護士,鐵東極眨去眼中濕意,緊握雙拳,想給自己信心。
穿上手術房的隔離衣,進到產室,看著靜躺于產台上,緊閉雙眸、一臉蒼白的她,鐵東極心口一痛,疾步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
「叫她、快!」看一眼精密儀器上直往下落的數據,醫師出口喊,「她現在還听得到你說話。」
「青絲,是我。」略施加手的力道,他眼眶泛紅,低聲呼喚,「拜托,請你努力,千萬不要放棄!」
方型屏幕上的光點,往上一跳。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誤會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哽聲道。
「繼續!」醫師急聲再道。
「青絲……」望著依然緊斂雙眼的她,東極緊握著她無力下垂的手,低聲說出方才遇到徐敏強的事,以及他已經明白一切的實情。
「我已經知道王布發當初是故意在我面前說出那一段話,目的就是為了他這次的勒索計劃,他打算拍下你跟徐敏強見面的相片,開口跟你要錢。」
空出手,抹去眼角水意,他繼續說著。
「那些不出聲的怪電話,也是他們故意打來動搖我對你的信任,而徐敏強身上那只領帶夾,是王布發跟蹤你時,看見你買下才跟著買的,至于我親耳听到的那些話……全部都是我……自作聰明、斷章取義的結果……」
緊抿住薄唇,他止住差點出口的泣聲,低下頭哽咽道︰
「對不起,我讓他們利用我的愛跟嫉妒,成功地傷害你,我……我真的知道我錯了,我不該那樣懷疑你對我的感情、不該不相信你,更不該為那種莫須有的罪名傷害你、惡整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抬起頭,看向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頰,淚光在他眼角處再次凝聚、閃動。
「如果可以少愛你一點,也許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但是……我沒辦法,我就是這樣深深地愛著你,愛到無法接受別人的一絲挑撥……」
是他的錯,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的愛差點害死了她。
「求你快醒過來好嗎?求你不要拿生命跟我開玩笑,你這樣……我會承受不住的,青絲!」得不到她任何響應,他哀慟欲絕。
「我……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可是就算不為我,也請你為我們兩個小寶貝想想,好嗎?千萬別讓他們像當年的我一樣,一出生就沒了媽咪……求你……求你一定要支撐下去……求你……」
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鐵東極緊閉淚眼,緊握著她的手抵住額頭,全身不住地顫抖。
似听進他所有懺悔話語,也感受到他心中對她深濃的情愛,緩緩地,一滴清淚自她眼角悄悄滑落。
淚流了,心中的怨恨與委屈也隨之流逝……原幾近靜息的心律,突然緩速恢復躍動,救急救小組不禁松了好大一口氣。
被他緊緊握住的手,微微地動了下。沉浸在悲哀之中的鐵東極,因她一個輕微動作,猛地抬起頭。
「青絲,你醒了,是不是?你听到我的說話聲了,是不是?」有了回應,他眸光狂喜。透過交握的手,他想將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傳達給她。
閉斂的眼瞼,微動,慢慢地,她心律漸趨平穩,生命跡象已然恢復。
「等你身子康復,我讓你打、讓你罵,讓你出氣都沒關系,只要你快點好起來,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好不好?」伸出手,他觸上她的頰。
淺淺地,沉靜的蒼白容顏,忽勾起一抹恬淡微笑。
誤會過去,雨過天就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