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音坊附近的茶座。
花姍杉怔怔地看著手機沒有動自己的筷子。
母親見著不太對勁,問︰「怎麼了?在等客戶電話?」
她搖搖頭,「沒。」
她的短信,莫尚錦應該看到了才對,為何沒有回她?難道是還在和盈盈玩火熱的辦公室情侶戲?
「姍杉,吃刨冰。」莫夕涯拿起勺子叉了一口紅豆刨冰就塞到對面出神的花姍杉嘴里。
「唔,冰……」花姍杉退開來,但嘴里已有了些微的刨冰。
紅豆的刨冰帶著冰涼的味道,甜美的觸感,仿佛昨日莫尚錦在書房的親吻般,淡淡的,帶著冰涼的味道。
甩甩頭,把他的影子甩掉,花姍杉咀嚼著嘴里的刨冰,不忘瞪莫夕涯一眼,「有你這樣的弟弟嗎?」
大冬天的,想冰死她啊。
舌尖還有點冰,但心里隱隱地泛著熱氣,連臉頰都微微紅了。
又想起了那個畫面,不夠香艷卻很流連。想著莫尚錦濃密的睫毛踫著自己的臉頰,輕然地眨著刷過的感覺,似羽毛般輕柔,她的心又不自在地加快了。
「怎麼了,臉都紅了,是不是室內太悶了?」母親體貼地伸手去把小包廂里的窗戶打開一點,讓室外的新鮮空氣流進來。
莫夕涯古怪地睨著她,也叉了一口刨冰放入嘴里,「姍杉,听說最近哥和盈盈走得很近。」
「我知道啊。」花姍杉拿起筷子去翻弄烤鯽魚。
烤得焦黃的鯽魚,散著香香的芝麻,旁邊的純醋看似一面倒映的水鏡,她的筷子沾在醋里,倒映出歪曲了的影子。
她知道,所以很識趣地主動提出離婚。
如果他收到那條信息,會很開心吧。
這是她欠莫尚錦的,一定要讓他幸福。
「姍杉,其實男人在外有點應酬也是可以體諒的。」母親突然說起了好話。
「姍杉,哥這個人……」
「你們以為我會怎樣?」姍杉笑了笑,看著眼前不知所措的兩人,「其實我挺高興的,真的。」
因為她的明智,沒有耽誤他的幸福。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包括離婚的想法。
「為什麼一定要離婚,或許他日久生情,會慢慢愛上你呢。」母親急忙道,「那個孩子,人還是不錯的。」
花姍杉吸了吸氣,大笑道︰「莫尚錦愛上我?哈哈,不可能啦。除非他的名字倒過來寫。」
「你真想好了,不後悔?」莫夕涯問。
後悔,為了什麼呢?離開那麼優質的一個老公嗎?
如果說習慣也是一種毒藥,那麼她一定是中了很深的毒。因為她竟然覺得不離婚,也很樂意跟莫尚錦待在一起。
可他們……又必須要分開,因為他還沒有戀愛,他需要更好的愛情。
「想好了啊,如果我要搬家是不是會過來幫忙?」她笑著擦擦嘴角的油漬,「公司離家太遠,不能和媽住,想在公司附近找個地方住下來。」
「還要身份證登記多麻煩。」母親有點不同意,「離婚也不表示你就要搬出來住。」
不搬出來住,就那麼賴在莫尚錦的家里混吃騙喝的?那固然好。可是她若是半夜起來倒水喝,卻听見隔壁不應該听到的什麼雜音,那會不會太不禮貌?
「不過身份證登記下而已。」很簡單啊。
可是身份證……她似乎忘記放到哪里了。
難得莫夕涯願意陪著母親一起吃飯,三人聊到了很晚才散。
花姍杉借著手機屏幕上微弱的燈光悄悄開了門走進去。已經過了十二點,莫尚錦應該睡了吧。
躡手躡腳地走在地板上,大理石的地板沁心地涼。一不小心撞上了茶幾上的一角,「嗷!」她低嚎,疼死腳丫子了。
回了臥室,才開了燈。白皙的腳丫子紅了一片。
抽屜里有散淤的藥,還放著她平日的一些雜物。
「身份證……」她想起來經後租房子還需要,開始翻找身份證。
這邊沒有,那邊也沒有。她忘記放到哪里去了。
「找什麼?」莫尚錦不知何時出現在臥室的門口,低沉的嗓音帶著奇異的沙啞。
「身份證,你看到了嗎?」她彎腰在書籍上找著,頭也不回地問。
他的神情一黯,「找那個干什麼?」
她還沒回答,他就突然一個大步走過來,扳過她的身子,讓他看到了眼底的憔悴,「是不是現在就要拿著身份證跑去離婚?」
呃……離婚?現在?
她歪著頭看看窗外漆黑的一片,「天黑了,他們下班了吧……」
原來他是這樣的迫不及待啊。
「你這個女人……」他恨不得掐死她,整個人緊緊地抱著她,又在下一刻狠狠地把她甩到了地板上。
「哇,疼啊。」剛才撞到腳,現在是。
又不是她讓那些人下班的,現在大半夜的誰上班給人辦理離婚手續啊。
而且光身份證也離不了婚啊。
「你也知道疼嗎?」他的身子蹲下來,覆蓋上她的,「這麼亟不可待地要跟我離婚?」
她被突然壓上來的重量閃了神,他的雙手抵在她的肩上,一張沉默的臉更顯得陰沉。
「你說什麼啊……」她覺得莫名其妙。不是他說離婚不離婚的嗎?
「我不會的……我不同意……」他瞪著她,俯身下來親吻她的唇。
力道大得像是席卷而來的龍卷風,猛烈毫無章法可循。她被嚇到了,「怎麼了……」
「不要……離婚……」他動手撕扯她的衣服,絲質的襯衫頓然被撕裂成兩邊,中間的單排紐扣也落到了地上。
「我的衣服……」兩百八一件啊!
他的吻,已經密密麻麻地落到了她的頸項,她的肩上,她的鎖骨……
她隱隱覺得不對勁,鼻翼敏銳地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氣,「你喝酒了?」
是醉了嗎?
「我不願意……」他低低地說著,手指伸到了她的秀發里,聲音響在耳畔。
他怎麼了,是因為盈盈的關系嗎?
難道現在的他,把自己當作了盈盈嗎?
一想到他的影像里出現的是另外一個女子,她的心沒來由地縮緊了。
「莫尚錦,你給我清醒點。」她狠狠地推了推他。
沒有推動,反而被禁錮得更緊。
她急了,雖然不介意他跟別的女人在他們還沒離婚的時候親熱,可不表示她願意當別人的替代品,「莫尚錦,你給我滾下來。」
她拍打著他的身子,像一頭突然沉睡醒來的小獅子,拼命地要逃離他的禁錮。
他任由她打著,也不理睬,只一個勁地更把她抱著,「不要離開我……」
「你給我死開!」她更火了,「啪」的一下就是一個清脆的聲響,人字拖鞋被她狠狠地蹬到了牆壁上。
他的手勁更大了,「我就是不讓你離婚,我不要放你走。」
「嘶」的一聲,襯衫被撕破了,她的大半香肩都露在了空氣里。
她哇哇大叫︰「莫尚錦,你個混蛋,你個大混蛋!我討厭你,討厭死了!」
她的眼角慢慢蓄上了淚水。
晶瑩的淚滴,震住了他的臉,也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他就那麼僵硬地看著她,看著她躺在地上大叫著,哭著。
他的手,漸漸地松了。
她還繼續哭著,哭聲不大,像是一個被欺負了的小孩子嚶嚶地發著相同音調的哭腔。
他頹然地坐到一邊,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一頭埋在了曲起的雙腿間。
花姍杉躺在地上哭得沒淚了,才慢慢抽泣起來,「喂,莫尚錦……」
他還靜坐在那里,沒有動靜。
她提起腳丫子踹踹他的腳,「喂,莫尚錦,我餓了……」
流淚,也是很費力氣的。
可是誰讓他撕破了她兩百八的襯衫,她心疼啊,那還是名牌折扣的時候買的咧。
莫尚錦愣了愣,沉默了許久,才悶悶地道︰「我去廚房看看。」
他的身影,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
「莫尚錦……」她看著那個背影,喊道。
「別說,什麼也別說。至少現在……不要跟我提離婚。」他低沉的嗓音里似含了更多的壓抑。
她從地上爬起來,撿起甩落的拖鞋,穿起來走出臥室。
黑色的西服外套就亂亂地扔在了沙發上,剛才的他應該在沙發上等著她回來吧。
她拿起外套,披到了自己的肩上。心里的思緒飛亂地轉著。
到底剛剛……是怎麼回事呢?
廚房里的人影在忙碌著,淡淡的蛋炒飯香氣飄滿了室內。
她慢慢地踱到了廚房門口,看著他熟練地拿著鍋鏟在炒著蛋炒飯,旁邊還有一個洗得很干淨的盤子。
白熾光照在他修長的身影上,拖出長長的一個影子,隱隱地帶著一絲落寞與孤單。
不知為何,她竟然會有這樣的錯覺。
而她的心,竟然會覺得微微地疼。
手,不受控制地由他的身後抱住了他,她的臉埋在他的背里,竟然……流淚了。
「你……」他的身影僵住了。
「對不起……」她抱著他,低低地啜泣,「我只是想給予你……溫暖……」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看著這樣背影的他,想要安慰他,只是要給他一個擁抱。
「我不需要同情,不愛我,就不要踫我。」他的聲音悶悶的。
她的身形一震,抱著他的手松動了。
慢慢地,一點點地從他身上抽離,垂落了下來。
他卻馬上反身扣住了她的手腕,壓抑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絲說不清楚的情緒︰「花姍杉,難道你就不能愛我嗎?如果你覺得跟我結婚會內疚,為什麼你不給我世界上相濡以沫的愛情?」
為什麼非要逼著他去找別的人呢?
難道只有那樣她的心才會好過嗎?
花姍杉整個人被愣在原地,動也不動。
她剛才……沒有幻覺錯听吧?
「愛我,只要有你就夠了。」不要離婚,他絕對不同意。
以前,他沒有多大的感覺,對于結婚與離婚。若不是她的出現,或許他真的會等到盈盈回國,若她也是單身,可能就湊合著過了一輩子。但是她明明提出了結婚,是她花姍杉先提的,怎麼就不能延續到最後了?
「不行。」她搖搖頭。
他狠狠地瞪著她,「為什麼?」難道她真如外界所言喜歡上了莫夕涯嗎?
「我……」她低著頭,紅紅的臉上有著嬌羞,「我沒有戀愛過。」
她都沒有任何經驗該怎樣去愛人,如何可以給他愛情?
「呵呵。」他沒生氣反而笑了,抱著她的身子,把臉抵在了她的肩上,「現在開始,全心全意地想著我,眼里只有我,想著都是我,我來教你怎麼戀愛。」
二十六歲的年紀,才開始戀愛,會不會太晚?
她暗自想著,嘴角卻不自覺地慢慢上揚。
「那從這里開始吧。」她突然退離兩步,提起自己的腳丫子道。
他困惑地看著她滑稽的兔子跳動作,慢慢順著視線下滑,直到看到那個已經由紅色變為烏青的腳丫子,臉在瞬間也變了色,「這是怎麼回事?」
還說咧,要不是他突然闖進臥室,她可能找到身份證就把藥涂完,淤青也早散了。
他蹲下來,半只腳跪著,另一只撐起來,手拿起她青著的腳丫子放到自己屈起的腿上,仔細端詳,「撞到了?」
廢話,抹黑進門,只撞到腳丫子已經很幸運了。
其實她本意不是讓他問這些,既然是要培養戀愛的第一步,男主不是應該很激動地抱起她坐到沙發上,然後很仔細很細心很呵護地給她揉腳丫子嗎?
雖然她今天還沒洗澡,可能有點香港腳,可是……
所有的女生都有浪漫的幻想細胞呀。
「怎麼了?」他見她沒說話,抬起頭來,「腦子也撞到了?」
「你才腦子撞到了!」她有點火大,或者是因內心的窘意,她抽回腳,準備自己回房找藥油擦擦算了。
他蹲在原地,微微深邃的眼,含著不明的笑意,「不然你的表情看起來怎麼呆呆的?」
呵,那是因為她剛才在陷入粉紅色的遐想啊!
還說教她談戀愛,太可笑了!謗本就比她還菜鳥嘛。
莫尚錦沒明白她的火氣哪里來的,但在二十分鐘後,還是把夜宵擺到了那個突然關上門的臥室門口。
女人,或許只有很少的時間里,才是可理喻的吧。
莫尚錦帶花姍杉去了錢櫃KTV。
質感一流的音響里飄蕩著流行線上的動感音樂,他們踩在地下鋪滿鵝卵石的樓梯走進大門內。錢櫃KTV開在市中心的開太旁,來來往往的人非常多,其中不乏有附近的學生與居民,像他們這樣純粹為了娛樂而來的人也不在少數。
他沒有訂包廂,直接帶她去了一個中包內。
原來他早已約了人,她心里詫異又多了一絲緊張。似看穿了她表面的鎮定,他彎腰附耳道︰「別擔心,里面的人你也認識。」
包廂里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見過兩次的曾盈盈。
她握著麥克風嘶聲吶喊般地唱著《死了都要愛》,投入的程度讓花姍杉看了都不禁一笑。
「咦?」麥克風頓時停住,曾盈盈瞪大了眼楮指著進門的花姍杉道︰「美女,你怎麼來了?」
花姍杉尷尬地笑笑。如果她知道莫尚錦與他們有約,她是打死了也不肯來的,之前都打定了主意撮合他們,現在反過來讓盈盈落空,她還蠻不好意思的。
「我請來的,人多熱鬧點嘛。這位是盈盈的男友紫沐蘇。」莫尚錦指著盈盈身後的男子道。
戴著一副邊框的眼鏡,一身的休閑打扮,比起莫尚錦更多了幾分優雅的氣質,卻少了幾許自然的味道。
「你好,我是花姍杉。」花姍杉一說完就愣了,盈盈的男友?
「很高興認識你,花小姐。」紫沐蘇的眼直直地望著她,又笑笑地看著莫尚錦,「莫還從來沒帶異性跟我們聚會過呢。」
「呃?」她的耳朵又熱了。進一層的意思她不敢深想。
「那邊坐吧。」身邊的莫尚錦手臂踫著她的肩膀,領她到點歌台,化解了她的尷尬。
「喲喲,看他那樣,擺明了就是在護著姍杉嘛。」曾盈盈放下麥克風跑過去,搭上她的肩,「姍杉,莫可是個好男人哦,錯過了很可惜的。」
「咳、咳。」莫尚錦清咳兩聲,把曾盈盈推開,對花姍杉說︰「你別在意,盈盈就是個比較大咧咧的女子。」
「呵呵,沒事。」花姍杉笑笑,臉在幽暗的包廂里燒得緋紅。幸好燈光夠暗,不然看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