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走了一段，還是林寒先開口︰「我小時候，也不算小時候……以前吧，想過要當室內設計師。」

「哦。」她點點頭。

「不過那種夢想對我當時的環境，確實是有些不切實際。」

「嗯……」為什麼不切實際呢？心里有點迷惑，但也不敢問。

「雖然是不切實際的事，不過人大都還是會有夢想。」他停下腳步，手插在衣袋里，斜轉過肩膀問她，「小婭，像那樣的夢想，你也一定有的。」

林寒蓬松的劉海因為最近海邊城市日光的照射，變得不如以前那麼黑了。賽小婭瞧著那個泛起了點褐色的頭發下面認真明亮的眼楮，雖然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和關懷，卻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才能是讓林寒滿意的答案。

「說呀。」林寒低頭，又靠近了一點。

「我……」

「嗯？沒關系的。不管是听起來多麼不切實際可笑的事，我也不會嘲笑你。」

他那麼認真，讓她不能不回答。

「我的夢想啊……」她有點害羞地支吾著低頭，「就是一直、一直都和林寒在一起啊。」

「這樣啊……」

好像有些微失望的語氣從頭頂上方響起，但是她再次抬頭的時候，只是看到林寒淡淡的溫柔的笑容。

也許……假裝說一個很了不起的夢想就好了。心里偷偷後悔，說想要當老師呀，當個宇宙航空員？不過林寒又不是學校里的考官……為什麼要說那些話來騙他呢。她本來就只想一直一直和林寒在一起。

心突突地跳了起來，偷偷地瞟向林寒。後知後覺地察覺……是不是林寒並不願意一直都和自己在一起呢？

「其實……」

「其實？」

「其實不需要一直也可以的。」她害怕似的補充著，「十年，五年。總之就是哪怕四年零三百天好了。林寒是會和我在一起的吧。」

黑色的眼楮猶豫了一下，帶笑的嘴角微沉一瞬變成直線又再緩緩揚起，像是苦笑的樣子。

「你在說什麼啊。」帶頭往前走了幾步，那個看起來很溫柔又很帥氣的青年忽然回頭，伸出手，「快點跟上來啊。」

「好！」她心口一熱，向前跑了幾步，腳下被什麼絆住了。反應過來時，覺得膝蓋好痛，眼淚都逼了出來，哭著坐在那里，「林寒我好痛。」

「笨蛋。」

抽泣著抬頭，發覺已經被他抱在了懷里，林寒正皺眉瞧著她不敢去看露出一塊紅肉的膝蓋。

「怎麼走平地也會摔跌？」他吹了吹，擔心地看她，「很痛嗎？」

「很痛……」其實，也不是痛到了不能忍的程度，但是因為林寒很溫柔啊，那麼認真地看著她，讓她覺得或者，痛一點也許更好。

「我打電話叫車來好了。」

「不去吃飯了嗎？」她緊張地抓住他的手。

「你這樣要怎麼走路。我們回飯店吃好了。」

「嗯！」

其實在哪里吃真的都一樣，有林寒在就好。看著林寒站在旁邊皺眉打電話，覺得即使是這樣的小動作，林寒也那麼的好看。而只是這樣的事，她就可以心滿意足。

林寒想要打方清的電話，但是那一邊卻總是佔線。有點想問景嵐，剛才才那樣……又有點不好意思，沒辦法只好撥通唐逸安的號碼。

「逸安嗎？」

「唐逸安在開會……你是哪……林寒？」接電話的嗓音竟然是朱理。

林寒也有點意外，「你回公司了？」

「今天有股東大會。不過……你找逸安有事？」

「也沒什麼。我剛回來，還不太清楚這邊計程車公司的那些號碼，想打電話叫個車。又不知道問誰，就想麻煩逸安幫我查查號碼。」

「你在好地方待太久忘了家鄉的習俗吧。」朱理笑他，「哪有什麼公司還特意為了你去派個車啊。」

「我是客人啊。」

「客人也要自己攔車啊。二三十元錢，你要司機跑去那麼遠接你？做夢！」

「這樣啊……」

「算了。你在哪。我去接你好了。」

「哎？」林寒下意識看向小婭。

後者無知無覺地沖他舉一個勝利的手式。

心里有點……莫名，不過也找不到理由拒絕，不是那麼情願地報上了地址，然後整個人比賽小婭還呆地站在路上。

朱理……對他說了那樣的話。

真是太過意外了。

以至于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雖然朱理笑著說他可以慢慢考慮，笑起來很有魅力的樣子依舊充滿針對于他的篤定氣息。

可是……他總是覺得，他是不是已經沒有可以考慮的那種立場了呢。有點為難地看了眼小婭，像多動癥似的，一閑下來就會做各種怪表情。

雖然還是會覺得……可愛，但又有種很麻煩的感覺。

說不出哪里，他覺得有點累。

「林寒，你叫景嵐來接我們？」她蹭過來從後面抱住他。

「不是……」他任由她在他肩上攀著他動來動去，「是另外的一個朋友。」

「哦。為什麼不叫景嵐呢？他離這比較近吧。」

「你在想什麼。」下意識就駁斥回去，「才剛和他那樣子……又叫他，怎麼……」

「可是你和他不是關系很好嗎？」賽小婭一臉困惑，「不會因為那樣就討厭彼此吧。」

「當然不會，是死黨來著……」可是，那也會有因為別扭，暫時不想看到對方的時候吧。

「哦。」其實不太明白。因為假如到最後雙方還是要相互妥協，那一開始就不要鬧什麼別扭吧，但是林寒介意，就有林寒介意的理由。她站在林寒這一邊！

等了一陣子，紅色的跑車，從道路另一頭駛來。

「遠遠就看到你……」巧笑倩兮說著的女郎，搖下車窗。目光不經意地看到林寒身後，臉孔小小頭發長長的瘦削女孩，像藤羅一樣地攀倚在林寒的身上。長度及膝的裙子有些卷邊，不知道是不是站久了的緣故，頭發灰蒙蒙的像被吹上了一層塵土。

「這一位是……」心里有種突兀的感覺，對于林寒身邊竟然存在著女性的事實。而且比這更甚的驚訝卻是，無論怎麼看也覺得很媚俗的女孩子，和林寒根本就不搭。

「難道是……助手嗎？」雖然看起來不像，但朱理還是含蓄地問了。

「不是。」林寒先讓賽小婭坐進去，自己才坐到了副駕席上。

「那……」朱理欲言又止。

「你來接我公司那邊沒事嗎？」林寒笑著插話，打斷了她。

看出林寒根本不想談這個問題，朱理挑了挑眉，也仿佛無事地說起了別的︰「我媽說想要請你吃飯感謝你。」

「唐雲女士嗎？不必了吧。」開庭時她也沒有出現，事後要感激也覺得晚了點。何況他本來就不需要什麼人來感激他，「那只是工作而已。」

「是這樣啊———」朱理拖個長音，翹起一點唇角，「可是我弟也很想好好感謝你啊。」

「逸安啊……」稍微地有點動搖。

「說想請林大哥去吃個飯。」

「唔……」嘴巴動了動，腦袋好像往前晃了一下。

「那就說定了。等敲好時間我打你電話。」

「哎？嗯。」

賽小婭坐在後面，左一下，右一下地瞧著林寒和朱理。

這樣的林寒，主動權被掌握在別人手里的林寒，她從來沒有見過。她也想不到，原來世界上，是有人可以和林寒用平等對等的口吻來相處來交談。因為就連幫林寒很多的景嵐，林寒只要不高興，也會不甩他的賬。

林寒也會有接不上話的時候，林寒也會有那種看著誰呆呆地又笑起來的表情，林寒……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了起來，把頭壓得低低的，兩個手的大拇指對壓著，按到發青的程度。討厭這樣的狀況，不想听到林寒和那個女人的交談。以前林寒工作的場所，也有其他的女性，也會看出有人愛慕著林寒的眼神……

但這次就是覺得別扭。

坐在前面的女孩子，年紀與她相仿，但是充滿自信的感覺以及即使面對林寒，都可以仿佛高高在上的氣質，讓她覺得好莫名，好突兀。

林寒是她的王子，她的英雄。

所以才不想看到林寒對別人有哪怕一點點低姿態的樣子。

不坐她的車又怎樣啊。

受傷也不怕，要是那樣忍著痛，兩個人一起走回去就好了。心里偷偷地後悔著。

一直到了下車的時候，賭氣故意地重重地關了車門，坐在前面的女郎卻根本就不在意，連看也沒有再看她一眼，就像完全都沒有把她放在眼里。

甭零零地站在台階上，看著林寒下車以後，被那個人勾勾手指，就又再靠近過去一點，兩個人低聲交換了她听不到的語言。

發酸的地方不可抑制地發酵。

然後又再不可抑制地變酸。

在電梯里，別扭著，又還是終于開口問︰「那個人是誰啊？」委屈地說，「你都不給我介紹。」

「不是說了嗎？」林寒淡淡地回答，「是一個朋友。」

回答完後，轉過去的肩膀在襯衫上突顯起優美的線條。雖然距離得這樣接近，卻又在一瞬間里，感覺林寒遙遠得……觸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