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片靜寂，路雅嫻張口結舌地贊嘆︰「白小姐真厲害，就好像練過功夫，身手敏捷，堪稱一流。」

謝天傲搶上解釋︰「她在日本練過劍道，所以動作靈敏一些。」

他摟住流音的縴腰，對明千藏和方念情點點頭，「抱歉，我先失陪了，請轉告家妹，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帶著流音走出會場。

「要去哪里？今天不是你們公司的典禮嗎？你離開是不是不大好？」流音疑惑地問，幾次不得不調整步伐，跟上他急匆匆的腳步。

謝天傲一直將她帶到停車場中自己的車子里，迅速開離酒店附近的街道。

「我去，你不高興？」流音謹慎地問道，「是不是我不應該去？」

「不是你的錯。」他差點月兌口而出碧柔的名字，但還是強忍住沒有說出來。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流音听出幾分他的怒氣。

「你誤會了。」他有點懊惱，不知道該怎樣給她講清楚這背後的種種糾葛。停頓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流音，你對自己的過去好奇嗎？」

她也陷入了沉默，「碧柔問我，是怎麼和你認識的，我答不出。」

「你很想知道？」他停車在街邊一條小巷里，「在酒吧認識的。」

「酒吧？」明眸閃爍了幾下，「在酒吧我們一見鐘情？」

他笑了，「不算是。在酒吧，遠遠地，我看到你，你看到我，但是我們都沒有和對方說話。」

「然後呢？」她顯得饒有興味，「我們什麼時候說的第一句話？」

「在機場。」他的眼前浮現出機場里驚心動魄的一幕，「東京發生地震，我們一起躲到地下室，然後……」他想著那管抵在自己後背上的槍口，幽幽一笑。

她顯然誤會了他的笑，「我們在地下室聊天，共渡難關，因此而結識？」

「可以這樣說吧。」他側過身，靠著駕駛椅背，看著她側面優美的輪廓，想到在東京酒店相處的那幾天中她時而狂躁，時而哀婉的眼神，恍如夢中。此時她變得這麼沉靜如水，與那時又判若兩人，一個人，真的可以有這麼多的形象嗎？

「流音，我想向你請求一件事，希望你會答應我。」他很鄭重地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掌輕輕一顫，眸中閃過淡淡的惶恐，像在懼怕什麼。

「你，請求我一件事？」她低聲說，「自從我受傷後醒來，就只能依靠你一個人，我所看到的，我所感知的，都是你給我的，我總是問自己，能為你做什麼？但是我一無所有，在你家，連一頓簡單的飯菜似乎都不需要我做，如今你說‘請求’，實在是太嚴重的用詞了。」

謝天傲捧起她的臉，驚訝地看到她的眸中有水晶般的光澤。是淚？！她竟然流淚？上一次是在東京酒店的深夜，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蜷縮在屋角，哭得很傷心，那一次她的淚牽動了他的五髒六腑，讓他們徹底沉淪在瘋狂的愛情之中。

這次，她為什麼流淚？難道真的是因為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而感動嗎？

手掌蓋在她的眼上，感覺到溫潤的淚水在掌心滑落，他低下臉，隔著手掌吻住她的唇，珍視感動的吻，輾轉而落，吻得纏綿細膩，回味久長。

「你怕听到我說‘請求’？」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嘎啞，「但是只有用這個詞才能表示我的誠意。是的，流音，我請求你嫁給我。」

她的全身陡然僵住，半晌都沒有抬起頭。

「如果你沒有听清，我不會在乎多重復一遍，兩遍，十遍，百遍，千遍。」他一字一停，鄭重其事地說，「我請求你，答應嫁給我。」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終于開口，依舊沒有抬頭，「你讓我嫁給你？一個沒有過去，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嫁給你。你真的需要我站在你的身旁，而不是為了一時的憐憫而沖動犯下錯誤？」

「憐憫？」他皺皺眉，反問說，「你覺得我會是那種年少無知，因為憐憫就把自己的一輩子交出去的熱血青年嗎？」

她破涕為笑，笑著又哭著，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本來我是想過兩天準備好戒指再向你求婚，但是今天事情發生得有點突然，而我也不想再等了。所以，抱歉流音，現在我沒有浪漫的訂婚戒指可以送給你。」

她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脖子，雙唇緊貼著他的耳朵，「不，有你的心在這里證明，遠勝過那些冰冷的珠寶。」

「我唯一擔心的是……你認識我的時間太短，現在逼你下決心嫁給我是有點倉促。」

她幽幽嘆息︰「美麗的夢從來都是很短暫的。」

這句話她說得很輕，謝天傲好像沒听到，追問一句︰「什麼夢？」

「沒什麼，」她擦去眼角的淚，「我只是想說︰謝謝你。」

「我但願你說的另外三個字。」他對著她微笑，相信她明白是什麼意思。

但是，她沒有說。

「大哥要結婚了？」謝子軒剛剛回國，還沒有放下行李就听到這個令他吃驚的消息，「新娘是誰？」

「日本女孩。」謝碧柔簡直成了謝天傲的新聞發言人。

「日本女孩？」俊秀的眉心揪起，漂亮的黑眸揚起，看到剛從三樓走下來的謝天傲，謝子軒急問道︰「大哥你要和什麼人結婚？」

「子軒？」謝天傲吃了一驚，「黑羽家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你怎麼就跑回來了？」

「在那邊住得有些膩了。我問過韓俊，他說沒什麼問題，我就回來了。你放心，暫時我不會出家門引人注意，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回來。」

謝天傲將目光調向父親，「子軒坐私家飛機回來的？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你現在太忙了，這件事恐怕你沒時間听。」謝漁同表情冷冷，「子軒，餓了沒有？李媽已經給你做好晚飯了。」

「我有事要和大哥談，你們先吃，我馬上過來。」謝子軒使了個眼色，將謝天傲拉到二樓的書房中。

「大哥，什麼日本女孩？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我的事情一定要向你匯報嗎？」謝天傲不肯直接回答。

謝子軒說︰「別的事情我當然不敢問，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大哥你拿主意。但是你這個新娘似乎來得太離奇，我不得不過問一下。你什麼時候認識這個日本女孩的？是在最近幾次為了我去日本的時候認識的？和黑羽家有關系嗎？」

謝天傲坐進沙發中，雙手交握在面前，食指輕踫，「這個人你認識。」

謝子軒表情一緊，「我認識？」他不願意往最糟糕的地方上想，強笑著說︰「該不會是日本什麼女明星吧？讓我想想現在誰在日本最紅？藤原紀香？米蒼涼子？還是……」

「流音。」謝天傲打斷他的話，看到他疑惑不解的眼神後，吐了口氣，「她還有一個名字，你很熟悉——黑羽廣美。」

謝子軒驟然驚跳起來，「大哥，你瘋了？」

「怎麼？不能接受我的未婚妻曾經是你的妻子？」謝天傲說出來這個秘密之後自己也覺得松了口氣，「她失憶了，現在不記得自己是誰，所以你在她面前也不要提起她的過去。」

「失憶？」謝子軒喃喃念著，又重新坐了下來，「廣美，為什麼會是廣美？」

「為什麼不能是她？」謝天傲斜睨著他，「就因為她出身黑羽家，是黑羽良木的心月復？」

「你知道這其中的利害，為什麼還不肯抽身出來？」謝子軒焦慮地說，「連我和黑羽家的事情你都非常擔心，現在怎麼還把自己卷進是非當中？」

「這個問題你真不應該問我。」謝天傲看著他，「你可是個地道的情痴，應該知道為了愛情人可以做出多少瘋狂的事情。」

「但是我與你情況不同……」子軒還要勸他，房門被人在外面輕叩了幾下，接著門柄旋轉，流音笑盈盈地站在那里。

「已經到吃飯時間了，大家都在等你。」

謝子軒起身走向流音，伸出手去，「未來大嫂是吧？你好，我是子軒。」

「你好。」流音依舊微笑著向他點點頭。

謝子軒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變化，在她的臉上眼中他看不到任何變化的情緒。

謝天傲走到兩人中間，挽起流音的胳膊，「我們一起下去。」

謝子軒跟在兩人身後，神色陰霾，讓留意他們的碧柔看了都覺得奇怪。

待謝子軒坐下來後，她拉著謝子軒的袖子問︰「你和大哥都嘀咕些什麼？」

「吃你的雞肉吧。」謝子軒往她的碗里夾了一大塊雞翅膀。

謝夫人在旁邊溫柔地笑看著桌旁這對璧人，雖然謝天傲一直沒有說清楚流音的出身，但是謝夫人一廂情願地想，兒子挑選的肯定是最好的，而且謝家也從不以出身論人品，對謝天傲結婚的事情謝夫人是第一個舉雙手贊成的。

「天傲，婚禮的日子我已經給你選好了，下個月初六，是黃道吉日哦。流音的首飾我已經約好了金店，還特意讓老板從歐洲進一批新貨，大概後天就能到了，到時候你帶著流音好好去挑選。結婚嘛，是一輩子的大事情，可千萬別馬虎了。

「還有，賓客們的請柬啊，宴會的酒席啊，這些你都不用操心，從幾年前我就開始研究資料準備這些事情了，可惜直到現在你才肯結婚。」

碧柔插嘴道︰「媽，大哥結婚你好像比他還高興哦。」

「那是當然，你們每個孩子的成長都是媽媽最欣慰的。」謝夫人深深地看著兒子，「結了婚才是真正的大人，因為肩膀上有了不一樣的責任需要你去擔當，絕不是兒戲，你明白嗎？」

謝天傲淡淡地說︰「媽，我的婚事不想搞到人盡皆知。如果一定要辦酒席，只有家庭成員參加就好了，那些沒必要的看客和多余的媒體還是算了吧。」

謝夫人一愣，謝漁同開口問︰「你真的想好了？」

「是的。」謝天傲正視父親的眼楮，沒有妥協避讓的意思。

謝漁同牽動起嘴角的皺紋，「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你去吧。」

謝夫人原本燦爛微笑的臉也僵住了表情，從丈夫兒子嚴肅的表情上看，這樁婚事並不如她想的那麼美好。于是她看向流音，這個即將成為她兒媳婦的人，更讓她錯愕的是，就在此時，她依稀看到流音的眼中有層陰郁的灰色遮擋住了那雙原本清澈明亮的星眸。

這個家里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嗎？

她最後將目光轉移到謝天傲的身上，對方的視線同樣沒有停留在美食上，而是若有若無地看著身邊低頭吃飯的流音。兒子的眼神中雖然充滿深深的柔情，但是埋藏在眼神中的還有著難解的高深莫測，仿佛有太多的心事都藏在這種眼神的背後，一時難解。

她忍不住罷想開口，忽然看到流音抬起眼和天傲對視，兩人淡淡一笑，笑得是那麼默契甜蜜，身為母親的謝夫人又把心放了下來。

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她向來都是樂觀面對，相信這次也會順順利利的。是啊，應該開心的，隔了十幾二十年之後，謝家終于要添丁入口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