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好說歹說,終于把宮晴和賀心秧勸出宮門,連同苓秋、風喻和孟郬,一行六人高高興興的微服出巡。
還好他的「微服出巡」是真的微服出巡,而不是月兌掉龍袍,身後跟著一大群官兵的那種出巡法,否則,絕對會有兩個女人發出反彈聲浪。
可她們不知道,雖然沒有一堆官兵跟著,但換上平民服飾,圍在他們前前後後、屋頂上、大街上的暗衛還真不少。
賀心秧本來就是個美人胚子,走到哪里都會引起人們幾分注目,生產過後,一是憂思成疾,一是刻意忙碌,削瘦的身子骨更帶上幾分楚楚可憐的氣質,一路上,回頭對她張望的男子更多了。
賀心秧不喜歡被人看,更不喜歡自己長得那麼像關倩,她忍不住低聲埋怨。「真希望這里有玻尿酸可以打,我討厭自己長得像路人甲。」
蕭霽瞪她一眼,說話沒分寸,也不想想身邊有什麼人,玻尿酸竟然敢隨便說出口。「就算打完,也只是從路人甲變成路人乙,差別不大。」
賀心秧聳肩扁嘴,瞪他一眼。
苓秋微笑說︰「他們看小姐,不是因為小姐像路人甲,而是因為小姐像仙女。」
賀心秧斜眼眯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苓秋被紫屏帶壞了,嘴巴越來越能說。」
「別胡賴,那墨不是紫屏,是她的主子。苓秋,日後別同你家小姐亂學,好的不學學壞的,萬一風喻反悔,你可賠大了。」蕭霽輕松取笑。
那日,風喻的袖口抽線,小小的線頭他竟想用刀劍來割,恰巧被經過的苓秋瞧見,她忍住笑,對他說︰「風大人別割,我給您縫縫。」
順手沒事,好心也沒事,苓秋態度自若,可風喻盯著人家的背影久久不離,就是件事兒了。
蕭霽恰好看見這一幕,上了心,本想替兩人牽線,可賀心秧身邊需要人,眼前不是好時機,只得把這事暫且擱下,況且別說他們,就是小四和紫屏,他也沒辦法在這當頭賜婚。
「皇……小鮑子說的什麼話呢。」苓秋連忙改口,她羞紅臉頰,扯住賀心秧的衣袖,往她和宮晴身邊靠。
「是啊,沒的事。」風喻趕忙補上一句。
爆晴看看苓秋及靦腆尷尬的風喻,淡然一笑。是,她也幾次發現風喻目光追著苓秋的背影不放,問題是,苓秋好像還沒同樣心思。
爆晴笑著對蕭霽說︰「年紀輕輕就想當月下老人?等等吧,等你長出白胡子再說。」
「我能等,就怕曠男怨女等不及。」蕭霽打趣了風喻。
賀心秧落井下石,走到風喻身邊,用手肘推推他,咬住下唇,眼神帶上幾分邪惡,問︰「怎麼,你和小四這對難兄難弟,全想往我這里搶人?不成,我就不松口,這個黑臉我當定了!」
「小姐,你不行……」風喻想據理力爭,卻瞥見她笑容滿面,方才曉得自己上當了。
「我不行什麼?不行讓紫屏當老姑婆,還是不行棒打鴛鴦,壞了你的姻緣?」賀心秧調皮得讓人咬牙切齒。
孟郬見風喻臉上青紅交加,與宮晴互望一眼,笑說︰「放心,隻果愛當黑臉就讓她當去,晴會替你們作主的。」
苓秋跺腳,越說越像回事兒了,不過是日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交情比旁人好上那麼幾分,怎麼就提到這里了。她皺起眉頭,別開臉。
賀心秧輕淺一笑,又是對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關系,無所謂,來日方長。「晴,你可別亂作主啊,我們家紫屏、苓秋是要當嬪妃的,果果,記住,以後好好待她們,你要敢對她們不好,我就打爆你的頭,讓我兒子坐上你那張愛不釋手的寶座。」
賀心秧一說,風喻臉色慘白,苓秋更是又羞又惱,她低著頭,悶著聲快步向前走。
爆晴跳出來圓場,她一手拉住苓秋,一邊對賀心秧說︰「你啊,這才是亂點鴛鴦譜,那麼愛玩配對,滿街都是路人,我給你擺張桌子當媒人去。」
爆晴出口,大伙兒全笑開。
他們繼續往前行,走過一段路,看見有百姓圍觀,賀心秧好奇,拉著宮晴上前,看過幾眼,她們弄清楚是惡霸當街強搶民女,宮晴滿臉怒氣,賀心秧臉色也沒好到哪里。
那女孩是個賣花的,眉清目秀,才十三、四歲年紀,小小的籃子被打翻,白色的玉蘭花掉落一地,那個惡霸還在同她拉拉扯扯,嘴里說著不干不淨的話。
「你賣玉蘭花,一日能掙多少銀兩,不如同本大爺去了,日後穿金戴銀過好日子……」惡霸婬笑著。他長得普普,有點痴肥,但身穿綾羅綢緞、自命瀟灑,天氣又不熱,卻一把扇子在手,故做風流。
「大爺饒了我吧,求求大爺饒過我。」
女孩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四周的百姓全都義憤填膺,卻沒人敢上前阻攔,可見這惡霸家世不凡。
倏地,一股怒氣往腦門竄燒,賀心秧打定主意要拆了這惡霸的骨頭。
苓秋也是攢緊帕子,咬牙切齒,她求助似的望向賀心秧,賀心秧一點頭,就要沖進人圈里,但下一刻,她被人抓住手心。
賀心秧回頭,她以為是蕭霽或宮晴,沒想到竟是蕭瑛。手猛地一縮,想縮回背後,可蕭瑛牢牢抓住,硬是不肯讓她掙月兌。
她漲紅臉,想破口大罵,沒想到下一步,蕭瑛竟然帶著她穿過圍觀百姓,走向惡霸,她來不及反應,就讓人給拖了出去。
惡霸看見賀心秧,整個人的魂兒就像被吸走似的,細小的眼楮直往她身上盯,再也移不開,而口水竟不自覺的往下流。
賀心秧顧不得手還被握在蕭瑛掌中,出聲就罵,「你顏面神經失調嗎?你爹娘怎地把你生成這副長相,要不要我來幫幫忙?」
惡霸沒听清楚她說些什麼,只被她清亮柔女敕的嗓音酥麻了心,他涎著臉,上前兩步,問︰「姑娘想幫本公子什麼忙?」
「幫你刨眼、挖鼻、割嘴巴,在地上挖個洞,把你種進去重長!」
「娘子,人是打娘胎里生出來的,種在泥地里,長不出好模樣。」蕭瑛冷酷說道。
他不是披了羊皮的狼,他是包在羊皮底下的黑豹子,敢惹他,他就咬得對方連渣都不剩。
什麼?惡霸沒惹他、咬人沒道理?誰說的,惡霸看著賀心秧流口水的猥褻表情就已經把他惹得火冒三丈。蕭瑛也不明白自己怎會氣成這樣,可見他看著隻果,充滿貪婪色欲的目光就是會讓他想要摳出對方兩顆眼珠子,斷他手足,殘他子孫根。
原本,他是想息事寧人的,畢竟那家伙是王尚書的兒子,而王尚書是個好官,又是輔國大臣,之前更是他聯合眾臣將蕭霽扶上王位。所以他打算出個面、講講道理,回頭讓王尚書把兒子留在家里好好管教便是。
沒想到爛泥扶不上牆,連道理都還沒有開口講呢,就已經把他惹出滿月復火氣。
賀心秧才不想同蕭瑛一搭一唱,可下意識地,她習慣聯合次要敵人攻擊主要敵人,而眼前情況,蕭瑛當不了主要敵人。
于是她搭了蕭瑛的話,卻沒想到話一搭,等于間接承認自己是蕭瑛的娘子。
「誰說長不出來,你有沒有見過果農的插枝法?拿把刀子,割去他的手腳鼻子和耳朵,把他削成一根人棍,然後種回土里,澆澆水、施施肥,過不久就會抽芽生根,明年便長成一個風流倜儻的大帥哥啦。」這惡毒招數是從韋小寶那里偷學來的,沒辦法,誰讓她是金庸迷。
「娘子真是以德報怨啊,他強搶民女,你還處處為他設想。」
賀心秧死盯著惡霸越來越紅的大豬頭,沒注意蕭瑛口口聲聲叫她娘子。
「可不是嘛,讀聖賢書所為何事,人異于禽獸幾希,就是要咱們學會以德報怨。」聖賢話是這樣說的沒錯吧?她還是繼續回去盜用《鹿鼎記》比較不會出錯。
蕭霽滿頭黑線,真想把她給拉回來,別讓她丟人現眼,還說天才咧,二十一世紀的天才真不可靠。
「娘子真是善心吶,顧慮到他那副長相只能靠搶的,才有女人肯跟他,如果削開重長,到時長得齊全啦,自然不必滿街搶人,只要辦個拋繡球招親,京城美女都會搶著當他的妻子呢。」
蕭瑛的話讓旁觀的百姓全大笑起來。
眾人的笑聲讓豬頭惡霸氣恨難當,而賀心秧卻像出國比賽拿金牌,昂首挺胸,驕傲得礙人眼。
「可不是嗎?長得這麼禽獸,又不是他的過錯,能幫就幫些吧,行善積德下輩子才能長得人模人樣。」賀心秧話越接越順,完全忘記自己和蕭瑛應該是對立關系。
「看什麼看!你們家公子被人欺負,你們光會在旁邊看嗎?給我打!」惡霸終于忍不住,一聲令下,身後六、七名家丁涌了上來。
孟郬打算出手,但蕭瑛想當英雄,用眼神制止了他。
只見蕭瑛拉著賀心秧左躲右閃,一伸拳、一踢腳,沒幾下工夫就把人給踹飛。
賀心秧心底還在埋怨,要砍要殺、他自個兒來就成,何必拉上她,想學成龍啊,拜托,那是電影,沒有人打架像跳舞的,暴力美學只是某種形容詞,刀劍不長眼……
可一回神,她看清楚了,那些方才橫眉豎目的壞家伙已經躺了滿地,齊聲哀叫。
哇……真是了不起!
下意識地,她用滿載崇拜的目光望向蕭瑛,蕭瑛被她的眼神弄得志得意滿,現在輪到他出國比賽拿金牌,昂首挺胸,驕傲得礙人眼。
當蕭瑛眉開眼笑、牽著她的手朝惡霸走去時,對方這才曉得自己踫上人物了,他縮起肩膀,一步步往後退,眼底裝滿驚恐。
嘿嘿嘿,賀心秧笑得很邪惡,她和蕭瑛是邪惡雙人組,雖然沒打算代替月亮處罰誰,但除暴安良,人人都有責任。
她伸出拳頭往他臉上虛晃一招,嚇得惡霸整張臉偏了開去。
「娘子,你怎麼不打?」
蕭瑛滿臉的濃情蜜意,溫柔的口吻讓風喻全身起雞皮疙瘩,他們家王爺很陰險的啦,他越是客氣,對方越要遭殃,嗚∼∼風喻都想為對方一掬同情淚了。
賀心秧噘起紅紅的小嘴巴,腮幫子小小地鼓了一下。「人家怕痛嘛。」
苓秋也抖了一下,全身的細毛立正站好,小姐那是……撒嬌?
「這樣啊,為夫不怕痛,我來幫你好不好?」
話才撂下,賀心秧還來不及回答,他已經抬腳踢上惡霸,惡霸飛身,在一道漂亮完美的弧線後,重重落地,摔在那群家丁身上。
這時,一名「赤膽忠心」的家丁掄起拳頭,從後面沖過來。
蕭瑛聞風辨位,輕易就可以解決對方,可他偏偏讓對方那拳結結實實打在自己背上……一個踉蹌,他往賀心秧身上倒,賀心秧受驚嚇,連忙抱扶住他。
這場戲演得逼真,不是明眼人瞧不出破綻,于是苓秋驚呼一聲,與蕭霽、宮晴同時奔上前,落在後頭的孟郬和風喻互視一眼,淡笑。苦肉計啊,果然對女人最有效。
「你怎樣?很痛嗎?」賀心秧著急不已,急急問道。
被團團圍住的蕭瑛連續咳幾聲,苦笑說︰「不礙事。」
風喻撇撇嘴,頂了句,「礙事才有鬼。」
這時,家丁發現蕭瑛一伙人不再注意他們,連忙扶起主子,急著逃跑。
「等等!」
一個清脆稚女敕的嗓音響起,眾人齊齊轉頭,看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她梳著兩個小包包頭,在髻上圍著兩圈小珍珠,唇紅齒白,粉女敕的臉頰可愛得讓人想親上一口。
初見女孩的瞬間,賀心秧和蕭霽都被定了身。
女孩個頭小,但氣勢十足,竟讓一群大男人停下腳步,她扯起喉嚨直嚷,「你們一走,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什麼意思?」那名連自己怎麼偷襲成功都沒弄明白的家丁問。
「那位公子在你們身上下了毒。」小泵娘指指蕭瑛。
下毒?沒錯,這是狐狸公子最擅長的事,賀心秧轉眼望向蕭瑛,他聳聳肩,一臉無辜,但賀心秧會信他才怪,她又不是沒在他身上吃過虧。
「真的嗎?你怎麼知道?」
「不信?」她走到惡霸身前,女孩的個頭很嬌小,還不及惡霸的胸口,可她一指點上他的穴位,惡霸立即痛得彎腰低聲,嗚咽哀鳴。「看吧,你中毒了。」
「那我該怎麼辦?」
他轉頭望向蕭瑛,希望能同他求得解藥,但蕭瑛別開頭,不看他一眼。
小女孩很滿意蕭瑛的合作,眼珠子一轉對他們說道︰「不怕,我這里有解藥,都給你好了,只不過……」她把藥瓶握在掌心,臨送出手前卻猶豫起來。
惡霸擔心她一猶豫,解藥便沒了,口氣急迫問︰「不過什麼?」
「這藥很貴的。」她滿臉的不舍得。
惡霸松口氣,不過是銀子啊。「你要多少銀子,說!本公子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真的嗎?那就三百兩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她把藥瓶往前遞,惡霸二話不說,就掏出銀票放到女孩手心中。
收妥銀票,女孩細心叮嚀,「一人吃一丸就夠了,千萬別吃太多。記得,服過藥後盡量臥床休息,多喝茶水,那藥會幫你把毒給慢慢排出體外,因此會感覺全身很癢,記住,千萬別抓,萬一留下疤痕,就真的要削鼻刨眼、埋回土里重長一遍了。」
听見她的揶揄,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惡霸顏面盡失,狼狽地走開了,女孩將其中一百兩銀票交給賣玉蘭花的小女孩,對她說道︰「下回踫到被人欺負,光哭是沒用的,能逃就逃,不能逃就高聲求救。」
「謝謝姑娘,我明白了。」賣花小泵娘收下銀票,對眾人千恩萬謝後飛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