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再熱烈的擁抱、再甜的親吻、再激烈的歡愛,都隨著晨曦初透窗欞而轉成淡淡的憂傷,即便如何不情願都好,分離的時刻還是到來了。
比思如反常地沒有出來給宋行奕送行。
「只怕這孩子在家里傷心呢。」宋老夫人嘆息地榣頭,伸手拍了拍孫子的肩膀,「思思是個好女孩,你可不要辜負了她。」
宋行類不著痕跡地踫了踫腰間,「祖母放心,孫兒定不負她。」
「如此甚好。」
于是宋行奕在祖父要忠君愛國的叮囑,及祖母的不舍之情里,翻身上馬,帶著三名隨從,朝京城出發。
罷出如意城,就听見後面有馬蹄聲疾速奔來,遠方傳來喚他的聲音,他轉頭,看見兩騎朝他飛奔而來,是谷思如跟雷成浩。
她在接近他時,一勒馬繩,靈駿的馬兒嘶鳴著揚蹄,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
他定定地望著她,看她蒼白的容顏、紅腫的眼皮,心里泛起強烈的痛,「不是說好不送的嗎?」今晨她躺在他的懷里哭泣時,他抱著她輕輕地喚,她就說等他定時一定不來送,免得自己舍不得。
結果,她還是來了,到底不論怎樣,都是不舍。
「我只是想……再看看你。」說這句話時,她的聲音帶著微微的哽咽。
「那便看吧。」
—時間,除了互相凝視的熾熱眼神,一片安靜。
「少爺,若是再不走,怕會誤了船期。」隨從在一旁小聲地提醒。
是了,再難過、再不舍,他還是要定的。
宋行奕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輕輕地打開,那些破碎的布料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沉穩的配色、細致的絲綢,那是她花夕節為他做的荷包,只是還未送出便被賭氣絞碎了。
這麼多旁人在,話不能明說,他只是想要告訴她,他會一直將她放在心里。
比思如懂了,看到那些碎片時,情緒一下子失控,「宋行奕,我不要……」一只手突然伸出來,從後面拉住她的衣服,「思思,該回去了,你姊姊還在家等著你回去呢。」
「我不要!」她伸手去奪韁繩,脾氣爆發,她不要宋行奕走,她舍不得……
生氣時的谷思如,任何人都不是她的對手,雷成浩阻攔得非常艱難,可他沒有辦法,他的情如說過,如果谷思如今兒不能回去,那麼他雷成浩這輩子休想娶她進門!這個威脅可大了,雷成浩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谷思如帶回去。可這個時候,誰能制得住比思如?
「思如。」清清淺淺的兩個字,定住了谷思如激烈的動作。
她回頭,看向自己心愛的人。
「等我。」他看了她一跟,然後掉轉馬頭,毅然地策馬前行。
她死死地咬著唇,想要拉韁繩去追,卻被雷成浩用力地扯在手中,瞪大了眼楮一臉的絕不妥協,她只能忍住眼淚看他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一瞬間痛得無法呼吸。
從如意城到京城,足足走了十二天。
宋行奕剛進宋家在京城的宅邸,還未來得及洗去一身的塵埃,就被太子急召入宮了。
多年未見的好友再次重逢,不論怎樣,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尤其是多年沒見,彼此除了成熟了,少時相伴的熟悉感覺,在再見之後,又找了回來。
「你總算回來了。」一記帶著些微力道的拳頭捶在宋行奕的胸口,也帶回了當年的那種真摯的情誼。
當今的太子殿下邵俞軒年歲與宋行奕相當,氣質卻很不一樣,宋行奕斯文儒雅,翩翩公子如玉,邵俞軒卻是濃眉大眼,貴氣天成,他的性格很是爽朗,當然,僅止于能讓他交心的朋友,比如宋行奕。
「太子相召,不敢不回。」宋行奕微微地彎腰行了個禮。
邵俞軒伸手扶起他,「你若再不回,恐怕明希要跟我翻臉了,這麼多年,她可是天天在我耳邊念著你呢,好在父皇這方面管得嚴,不然以她的任性只怕早就出宮去我你了。」
「嗯,我想除了想你外,一切應該算好的。」邵俞軒撫著下巴微笑著說道。
宋行奕淡淡地一笑,並不接這個話題。
「去準備酒宴,本王要與行奕好好地痛飲一番。」邵俞軒吩咐身邊的掌事太監。
「是。」能跟在太子身邊的都是非常有眼色的人,行完禮之後都告退了。
偌大的廳堂立刻只剩下太子與宋行奕兩人。
「行奕。」邵俞軒臉上的笑容己經變得無比嚴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天,我等了足足十年。」
宋行奕定定地回望他,「行奕亦然。」
到此刻,所有的事情才進入正題。
宋行奕離開,己經足足一個月,三十天,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了。
比思如坐在花園里,雙手捧頰,呆呆地望著天上的月亮。
—襲披風輕輕地罩在她的身上,「思思,外面風冷,不要著涼了。」
看見是二姊谷情如,谷恩如趕緊起來扶她,「二姊,你懷著身孕,怎麼跑到外面來了?今兒下了雪,路都是滑的。」不由地生氣地數落二姊身邊的侍女,「你們怎麼搞的?這麼冷的天還讓二姊出來走動,若是摔了可怎麼好?」
「好了,別發脾氣。」谷情如連忙伸手拉住小妹,「我是睡了一整天,腰有點酸,所以想出來走走。」
「那也不能到這里來,到處都是積雪。」她還是生氣。
自家的小妹,還是生氣時最有活力,谷情如微笑地望著妹姝,「既如此,思思可願陪我去波心閣里坐坐?好久沒有出來走走,倒是極想念那里的景色。」
二姊是擔心她坐在外面會著涼,谷思如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她伸手攙著谷情如的手,「那便走吧,在站久一點,小心冷著我的外甥。」
「這話可別讓雷成浩听到,小心他翻臉。」谷情如捂著唇笑了,雷成浩想生女兒想瘋了,孩子才三個月,他就準備了一堆女孩兒的花衣裳,誰說這個是兒子,他立刻臭臉。
「他說是女兒就是女兒嗎?我偏說是兒子,將來他長大了,我還要教他騎馬、習武呢。」
穿過花園的小徑,波心閣己然在望。
比大虎當年為了討好妻子,花了大量的錢財買下屋後的一座山,引來山上的活水在家里造了個漂亮的湖,臨湖建了個波心閣,因為臨水,夏季倒是分外涼快,冬天的時候里面燒著熊熊的炭火,放下隔簾,既不悶又暖和,難得的是還有好景致,倒是成為家里妻子、女兒們最愛的地方。
「那自然好。」只是等她孩子長大,她的思思也己經遠嫁京城了,只不過這話現在不能提出來,不然又惹得妹妹傷心。
進到波心閣,里面早有伶俐的丫頭撥旺了炭火,因為谷情如有著身孕,所以不能燃香,就略打開窗透透氣。
比思如扶著姊姊在窗邊坐好,谷情如的侍女紫萱上前接過主子的暖手捂,再將溫度剛好的暖手爐遞上去,其實谷思如也有貼身丫鬟服侍,只是她從小就愛自由,不受拘束,嫌有丫頭跟著費事,所以她的丫鬟只在她房里處理日常瑣事,並不跟在她身邊,加上她經常在外跑,早就習慣做事親力親為。
除下披風後,緊挨著二姊坐好,看著二姊慢慢地喝下丫頭們剛剛端上的熱熱的紅棗桂圓湯後,這才拿起自己的喝起來。
比情如看了紫萱一眼,紫萱立刻會意地帶著眾人退了下去,讓姊妹兩個可以好好地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