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走西轉到了基礎教學樓,上了電梯到最頂層,洛一水押著人一臉黑煞模樣,殺氣騰騰,往來的學生無不退避三舍為他讓出一條無阻大道。
「到、到了。」早已被拎得七暈八素的小弟有氣無力地指指前方的大門。
洛一水很瀟灑地向左撒手,只听某人撞牆後的痛苦申吟。
洛一水推門而入。
眼前繁忙的景象不亞于正式的大牌報社。
「我說——」
洛一水拍面前經過的人,惡狠狠地開口。
「啊,要爆料請稍等。」話還未說完別人截堵,「我正要送稿。」
就這麼撇下他翩然而去。
洛一水張著嘴,手還維持著半空點人的姿態。
「同學你有什麼事?」下一刻,輪到有人點他。洛一水回頭,身後一個眼鏡男微笑看他,「啊,我知道了,是體育系的,還要多少?」
「什麼多少?」洛一水相當迷茫地問他。
眼鏡男托托眼鏡,也很訝然,「不是說這期的小報不夠嗎?」
「不夠你個飛機呀!」洛一水怒從心中起,一拳出手,直接揍得對方倒了下去。
四周一片嘩然。
「干什麼!」
最靠里的一間房門打開,有個卷發女生探出頭來,「八卦就是金錢,有時間還不快給我找新聞去!」
言罷,她準備甩門,不想有只胳膊擋住了門,有人順勢擠了進來。
「你是老大?」洛一水打量面前這個看上去很干練的女生。
「你叫我?」女生睨他一眼,重新坐回電腦前,十指 啪,「我很忙,一個小時候後或許可以給你三分鐘。」
洛一水被她說得一愣一愣,恍然記得他是來算賬的,怎麼教訓人還要預約的嗎?
「那個報紙——」他考慮了一下下,鑒于對方是個女生,他決定還是用溫和一點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能不能不要寫得太離譜?」
「廢話,不離譜有讀者嗎?不離譜有銷量嗎?不離譜能適應市場嗎?」女生嘩啦啦地一頓教訓,而後,終于停下敲字的動作,「再說了,關你什麼事?」
洛一水很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氣——
「麻煩讓讓。」
身後有人說話,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往旁邊靠的時候偏頭一看,竟是秦鳴悅。
她也是為八卦的事到這里來的?
對于接二連三的不速之客,女生顯然有些不耐煩起來,她起身,雙手撐著書桌,「你又是誰?」
問話的對象,是秦鳴悅。
「我嘛——」秦鳴悅微笑地款款走上前去,一直挨到書桌的邊緣,與對面的女生隔著一個桌面的距離,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啪啪」沖著對方就是兩耳刮子。
女生傻了,洛一水也傻了。
「你你你……」女生捂著臉,指著秦鳴悅,嘴唇顫動了半天,「你居然打我?」
秦鳴悅甩甩手,姿勢很優雅,「不知道我是誰,還敢亂發消息,不是吃飽了撐著找打是什麼?」她看了一眼洛一水,「喏,還有他,不就是小報上寫的那個,你也認不出來?就這眼力,你還找銷量讀者和市場,省省吧,丟人現眼。」
她娓娓道來,口氣很閑適,明明是罵人的話,偏又說得相當在理。
無端被打,女生顯然氣不過,據理力爭︰「誰說我們亂發消息?那天晚上我可是親眼見了你們兩個進醫院的……」
「是嗎?」秦鳴悅不客氣地打斷她,嘴角上翹,隱隱有了譏諷的笑意,「你看見的?」
女生自以為抓到了把柄佔了上風,不免有些洋洋得意起來,「當然。」
一份報紙嘩啦砸在她臉上,又掉下來。
「那可得恭喜你了。」秦鳴悅翻開桌面上的報紙,指著頭版頭條,偏著腦袋瞅過去,「啊,洛一水,真是我們呢。」
洛一水想,這個時候她把自己拖下水去干什麼?
「你看得好仔細哦。」她挑起眉,對女生開口,說得干脆直接,「這份小報的意思,其實就是說我珠胎暗結嘛。」
洛一水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狂咳不止。
不想她把隱諱的內容就這麼大咧咧地說出來,女生愣了一下,沒說話。
「那我應該是去婦產科了。」秦鳴悅食指點唇,仿佛在仔細回憶,「洛一水,你記得那天晚上是哪位醫生給我看的?」
洛一水流汗不止,實在經受不住她這麼悚動的玩笑。
「啊,我想到了。」秦鳴悅愉快地拍手,話鋒一轉,眼中一抹凜冽,視線重新回到女生身上,熱情地伸出雙手與她交握,一臉笑眯眯的模樣,「說起來,我們還是同一個醫生呢。」
「你說什麼?」女生顯然被駭住,努力想抽出手來,沒有成功。
「不是嗎?」秦鳴悅眯著眼,「我看婦產科,你既然能‘親眼’看見我,不也在一個地方。唉,說起來,你比我更可憐,都沒男朋友陪。我在思考,如果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好的新聞價值?」
「你撒謊!」女生漲紅了臉,高聲叫出來。
「彼此彼此。」秦鳴悅的口氣冷了下去,「損人的招數,我不比你少。」
說這話的同時,她很不客氣地一把掀翻了桌上的電腦顯示器。
啷啷之聲,顯示器很快變成一攤破銅爛鐵。
她望了一眼驚恐的女生,「嗯,其實,我平時都是很努力地在壓抑自己的暴力傾向,但你也知道,最近受到的刺激不少,要是真干出了什麼事,也絕對不是我的本意……」
「我明白了,明白了……」女生擠出難看的笑容,小心地退後了一些。
從洛一水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整個背部已貼上了牆。
「那這個——」秦鳴悅低眼看桌上的報紙。
女生迅速道︰「我馬上叫人銷毀,一張不留。」
「啊,那真是麻煩你了。」秦鳴悅開心的笑容中有點小小的抱歉,怎麼看,都跟剛才的冷面判若兩人。
「不客氣不客氣……」女生笑得很僵硬。
「那——打攪你了。」秦鳴悅道,轉過身,直直走到門邊,旋轉把手,走了出去。
女生面色蒼白地長長吁了一口氣。
門又再次被推開,秦鳴悅天使般的容顏又出現在面前。
女生瞬間又緊張起來。
「對不起。」秦鳴悅伸手勾住還呆呆站在門邊的洛一水的胳膊,就勢往外一拉,「我忘記帶自己的男朋友走了。」
秦鳴悅拿著牙簽叉了一塊炒土豆,回頭看一直跟在後面很久了的洛一水,她舉起牙簽,「要不要?」
洛一水搖了搖頭。
秦鳴悅干脆停下腳步,等他走到面前來。
「是不是覺得我很狠?」她指剛才的事。
洛一水想了想,「有一點。」
「老好人。」秦鳴悅白了他一眼,「你本來也是去算賬的吧。」
話說她剛走到門前,就見有人勾拳打人了。私心下,有點同情那個挺單薄的眼鏡兄,不知道鼻梁斷了沒有?
洛一水一時語塞︰「可她是女孩子……」
「對呀。」秦鳴悅將土豆放入嘴里,有點口齒不清,「所以我出手是很合適的,不至于有人說你欺負人。」
洛一水撓了撓頭,「我以為你不會打人的。」
他望著穿得很淑女的秦鳴悅,長長的直發小小的臉,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相書上都說這樣的女子一般都是溫柔似水柔情萬千。
「是呀是呀……」秦鳴悅笑著點頭,「我是很狐媚的專門以勾引人為生的。」
「喂,你可不可以不提這個?」洛一水不滿地叫,敢情她老是將這個記在心上的?
「不可以。」秦鳴悅很不合作,「我可是那種有人得罪我就會記著一輩子的人,你今天不是見識了?」
洛一水愣了一下,「那你還、還——」
秦鳴悅認真研究他的表情,「啊,是不是對我的小提議有點心動了?」
見他張了張嘴又要說話,她先他一步開口搶了話頭︰「得,別說要考慮,很傷自尊的。」
「總得給我選擇的余地吧。」洛一水沒好氣地說。
「沒有。」秦鳴悅吐吐舌頭,很俏皮的樣子。
「你——」洛一水覺得自己無話可說。
「那這樣好了。」秦鳴悅眼珠子轉了轉,「下周一雷雨話劇社的新劇公演,你來看,到時候給我答案,很公平了吧。」
听上去不錯,不過他總覺得秦鳴悅這麼輕易讓步,似乎有點非同尋常。
「不說了,我可是請了假出來辦事的,得回去上課了。」秦鳴悅不由分說地將炒土豆連盒子一起塞到洛一水的手中,「別忘了,周一啊。」
她匆匆撂下這句話,就這麼跑掉了。
剩下洛一水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秦鳴悅越跑越遠的背影——
這個女孩子,怎麼說呢?美麗活潑,熱情大膽,還有幾分潑辣精明……
當她的男朋友,恐怕會很棘手……
「同學,哪里買的?」
問話聲從旁出來,洛一水茫然地回神,但見一對情侶打扮的人停在自己面前,女孩子指著自己的手。
他低頭看去,見手中還捧著熱氣尚未消退的零食。
依他這等身量手捧女孩子喜歡吃的零嘴失神眺望的模樣,一定不怎麼入流吧?
尷尬,無語,默然中……
能在重金屬音樂搖賓之下也能安然入睡的洛一水終于失眠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二十五次連加四十次嘆息之後,他被一幫室友操著掃帚趕出了寢室。
理由是——
發情請外出解決。
于是乎,凌晨兩點半,他一個人坐在露天球場吹冷風。
結果記起仿若已是秋天,穿條短褲出來的習慣已不應季。
抓頭,揉亂了發,他抱著腦袋覺得一團混亂。
「好煩啊……」
他抬起頭來,發泄性地對著月亮長嘯。
「又出了什麼事?」
低啞啞的聲在背後無端響起,洛一水打了個激靈,半擰了身子回頭望去。
一個背光的人影在鐵絲圍欄外面對著他站立,渾身上下緊巴巴的,還有什麼東西從兩條拽著圍欄的胳膊上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哇呀呀!」洛一水的頭發豎起來。
「一水弟弟,你在夜半歌聲嗎?」
來人在他驚悚的叫聲中開口,沿著圍欄從入口處走了進來。
洛一水止住尖叫︰「蕭波那?」
「嗯,是我。」蕭波那點頭。
「你——」洛一水瞅他好像是剛從水里爬上來的模樣,「游泳了?」
蕭波那笑得很勉強,「是呀……」
有人會穿得整整齊齊在半夜三更的時候興起游泳的雅興嗎?
洛一水懷疑。
「別說我了。」蕭波那摘下掛在自己耳朵上的水中雜物扔到一邊,順勢坐在洛一水身邊,好奇地打量他,「很憂郁很花樣的感覺……」
洛一水將蕭波那的臉推開,「麻煩不要用這麼韓風的詞語來形容我。」
「可真的有那麼一點……」見洛一水的目光又殺過來,蕭波那交叉食指封住自己的嘴。
噤聲了半天,見洛一水不搭理他,蕭波那天生大嘴巴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又受氣了?」
洛一水的眼神有了些許變化。
蕭波那驚呼︰「莫非又是因為女人……」
洛一水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