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石之桃花劫 第七章 二世•傾盡天下(2)
作者︰一上

及至塔上,眾人才無不驚駭地發現,那絕對不會凋謝的桃花居然落了滿滿一地,鋪成了花毯!

卻不見樹上,再有一瓣桃花。

哼,是在和自己示威嗎?當他是什麼?叫你們為她續氣,你們就只能乖乖給我開花!

一陣夜風吹過,迷亂了眾人的眼楮。

再次睜開的時候,卻見千樹桃花崢然盛開,仿佛從不曾謝過一樣!

莫非剛才是自己看錯了?眾人嘀咕著,沒在理會。

丙然見她的臉色緩了一緩,花卞芳松下一口氣來,抬腳踢開了門……

一屋子,都是自己的畫!滿滿一屋子!

都是自己,正的,側的,醒著的,睡著的,都是自己!

每一副都在笑!

那點朱砂,簡直是像長在畫上一般!

他驚呆了,所有的人也驚呆了。

這滿滿一屋子的思念,逼得每個人都透不過氣來!

究竟要藏了怎樣的情,才能將一個人畫得從紙上走下來!

究竟要藏了怎樣的情,才能在這四年的日夜中,將思念化在紙上?

手,從來也沒有這麼抖過,抖得連乖巧地窩在懷里的人也感覺到了,掛在衣上的發絲,絲絲縷縷地滑了下來。

小心地將她放在床上,回頭沖了那些依舊驚得動彈不得的太醫們大喝一聲︰「她必須要活著,只有氣在也好!听著,你听好了,七日之內你若死了,我便拉了這天下來陪葬!你听到沒有!」

七天,只要七天,他能算出她的魂魄要投在哪里,他才能趕在那之前從陰間將她截了來,重新將她的魂魄塞進這肉身,這樣,她才能繼續活下去,才能繼續淺笑。

七天,只要給我七天!

你要是敢不撐夠七天,我便傾了這天下!

碧落黃泉,也不讓你就這麼安心地離開!只有記住了,才不會心安地喝了那迷湯,才不會隨便就投去他找不到的地方去,才不會變成不認識他的人!

便是被你記住的,是恨也好!

善良如你,礪城一役攪了你幾個月不安生,現在我拉上這天下作陪,你真的忍心嗎?

就是賭定了你會良心不安,所以,就是賭定了你拼盡全力也會撐下七天!

只要七天就可以了,你,不會不給我的,對吧……

所有的人都是一抖,陛下居然用了這絕對不是威脅的瘋狂眼神說要來天下陪葬!

卻沒有人覺得只是氣話。

他們害怕。真的怕。

穆鄞帝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事情,更何況現在的他,居然美得帶了妖氣!似乎一瞬間,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再是那個艷絕天下的穆鄞帝,而是什麼,更可怕更威嚴的人。

似乎翻手覆手之間,傾覆天下,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神仙保佑,小桃姑娘,你可千萬要撐夠七天啊!

那邊太醫在忙碌著,這邊花卞芳也一刻沒休息,他去屋外折了桃花畫了迷魂陣,這樣陰間的使者便找不到她,便不能拿了她的魂魄去地府。

然後又將右手點在了天靈,將自己留在天庭的那一半修為喚了回來,只見一道銀色的光芒直直從天上灌了下來,落進了那眉心的朱砂中。

緩緩睜開眼楮,一道精光從盈盈美目中射了出來。

他已經完全了自己,成了那個妖力修為已列仙班的花妖。

于是呼出一口氣,就見元神出了來,留體看著她不會出事,元神則是掐指一算,就算出了她魂魄游蕩的趨向,頓時化做一道銀光追了去。

不禁,嘴角泛出了一絲苦笑。

「緣其三世往復還,抬頭見物更思念,但使桃花復見眼,妖家原自亂人間。」原來那個測字老兒居然在那個時候就算出了天機和自己的真身,難怪自盡了。

凡人是不可窺測天機的。

只是那個時候,自己還不懂。

那個連面還沒見到的她已經和自己糾纏到了一起。

那點碧綠色的魂魄確是有一小部分朝著這個方向來了。

魂魄本無重量,速度極快,卻快不過那道銀色光芒,被那白色的袖子輕輕一攏,便攏了進去。

「花君,你怎可私自將魂魄箍了去?」鬼者終是慢了一步,這點魂魄被他拿了去,就根本找不到那在陰陽簿上到了時辰的人了。

花卞芳嘴角勾起一抹不容置疑的笑意,「因她欠我,斷不可如此便宜了她投胎轉世落個干淨!」

表使模模鼻子,心想這個魂魄也夠倒霉,惹到誰不好,偏偏惹到這個長得艷比鮮花實際卻比惡鬼還惡毒的花妖!

「可是花君,私自被你拿了魂去,回去我也不好交代啊……」不是他客氣,而是他惹不起。

這花妖是了仙倒好,仙道鬼道各不相擾,誰也不用服誰。偏偏他還是妖,而且是法力高強的妖,他可不想得罪花妖,到時間心髒一開花,饒他是鬼,不死,也受不了那撕心之痛啊!

罷剛就拿了一個被花撕了心的魂,嘖嘖,慘不忍睹啊!被下油鍋炸了,也好過七零八落啊!魂魄已散,就連投胎也不可能了……

「有什麼不好交代的,不交代不就好了,鬼君您還為難嗎?」哼,只要將那陰陽簿涂描幾下,便憑空多了幾十年陽壽,當他不知嗎?

「這……」鬼使為難地拿了簿子翻開,「這碧,也就是小桃本應有七十年陽壽,卻不知為什麼突然在四年二個月就過完了,我雖也奇怪,但是她壽命已到,不好做手腳……」

七十年?那再怎麼算這也才二十一年啊!花卞芳自奪了陰陽簿子來看,果然見是因「七十年陽壽已到」。

不可能啊!他想破頭也不明白為什麼,干脆不去想,直接奪了那朱砂筆幾下將時日一改丟還給鬼使,「不對,她今年才二十有一,還有整整四十九年陽壽呢,我說鬼使大人,這樣的問題也能弄錯,是不是……仙釀喝得多了?」他要是沒記錯,當年可是送了他一大壇子百花仙釀,喝了,可是能增修為三百年的!

「這……」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別人還好,偏是這個陰險的花妖……鬼使長嘆一聲,「我說花君,您改便改了,可別到處亂說啊……」

「那是自然,那酒可是我從老軍那里偷了來的,怎好亂說。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不打攪鬼使大人了。」說罷,化做一道銀光消失了。

居然是從老君那里偷來的?!表使自然誤會成了「老君」而非「老軍」,冒了一頭冷汗,若是被發現了,他可吃不了兜著走的!

也無暇去管被花卞芳改的凌亂的簿子,鬼使一轉身就回了家,趕緊將那酒壇丟進忘川底,然後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衙門,這才攤開簿子涂涂改改了起來。

哎,世上果是沒有白來的仙釀啊!尤其這仙釀,是被那個陰險的花妖拿來的時候!

一邊哀嘆著將陰陽簿改得亂七八糟卻不露痕跡一邊暗自祈禱千萬別被發現的鬼使壓根沒想到那酒美則美矣,卻和那位「老君」沒關系,喝了也只能增三年修為而已……

這「天上方一日,人間近一年」,花卞芳急急追了那點魂魄又回了來的時候,時間已過去了六天,再幾個時辰就過了七天了!

冒了一頭冷汗的他趕緊進了屋子,果然見她臉色已經灰白,現了死相,只剩還有口氣在,而且那魂魄已經就要沖破自己的箍魂咒散了去了。

忙將袖子里攏了的那點魂魄倒了出來,和著那幾乎飛散的魂魄用了力揉在一起,重新揉成了三魂七魄,然後輕輕一彈,就見那通體碧綠的魂魄被大力推進了她的身體里,晃了幾下,就安定了。

「你、你們快來看!她、她心脈穩住了!」已經愁眉不展、戰戰兢兢的太醫忽然瞪大了眼楮大吼起來。

這就好了……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元神歸了位,張開天目,果然見她死氣已去,只是因了重傷無法馬上醒來。

剩下的,就是等她的身體慢慢好起來了。

既然已經活了,就立刻將她整個搬到了自己住的隨然殿,她前腳一走,那滿樹的桃花就像再也支撐不到的荼蘼,紛紛凋落。

氣數已被用盡,怕是再也無法開花了。

知她一時醒不來,太醫為了自己的腦袋也不敢怠慢,他便重又來到這塔上。

那一屋子的畫還沒有收,那屋子壓得他無法呼吸的思念,還在縈繞,他終要去收了,受了,這樣才能讓她欠得自己更多,多到,她生生世世也還不完!

一張一張,究竟是用了怎樣的心情畫的?他已經不忍心去看、去揣測,生怕自己受不了那痛。

收下畫來,數一數,一百五十張,張張自己都在笑,春山眉黛,春水盈盈。

原來在她心里,自己竟然是這樣的美好!

「笨蛋……」真是個笨蛋!從見到第一面起,就知道她是個笨蛋!

卻是,不會再有這麼一個笨蛋肯這麼真心地對自己了……

你才是笨蛋啊!竟然從來也沒有發現過她的真正心意!

原是天下,本有著如此多的痴人、呆人,看不到身邊的心,讀不懂別人的情,一心一意的以為那是害,還自以為是地洋洋自得,到最後悔的,是誰!

一張一張地,小心翼翼地收了那畫,小心翼翼到,生怕愚笨的自己,踫壞了她的心!

細細將那畫收進懷中的小瓶中珍藏好了,花卞芳這才發現原來這屋子還內有玄機︰

一屋子的十字!

細細密密地刻了一牆,很小心,很認真地刻了的。可以清晰地看到是從門邊開始的,那里的刻痕雖然黯淡了,卻依舊清晰。

綿延不絕地,漫了開來。

這是什麼?

他用了天目追了去看,卻看見那抹綠色的身影握了小小的果刀,小心地趴在牆上刻著。

每見日出,便在牆上刻一橫,每到月出,便在那橫上加一豎。

一天一個。

整整一千五百個。

蚌個都刻在了他的心上,痛不可忍。

最後的一個十字刻痕,還帶了竹子清新的味道,應是那一夜刻下的,第一千五百個,在那個十字下面,他找到了幾行字,小小的,卻工整,一如她的人,寫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用了那點朱砂的殷紅,「不謝桃千樹,桃花弄酒些,且償前緣繼,月月作年年。」

像是完成了一個儀式,也像是完成了一場酷刑,她給自己留下的注腳。

「月月作年年……」

他反復吟著這一句,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跳了起來直奔隨然殿。

大殿里靜悄悄的,沒有人的聲音。

所有的太醫使女內臣都定定地立在了那里,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突然化做了雕塑一般。

他無心理會,沖了進去,卻見那幃簾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了。

顫巍巍的手遲疑了好久,然後用力一掀!

層層耀眼的明黃像被驚起的夜鳥飛了去,然後又無力地落了下來。

床上已經沒有那個熟悉的人兒,只是在枕頭上,落了一塊圓潤的石頭。

碧綠色,帶了一點桃紅。

桃紅偏下的地方,有一個近乎菱形的小洞,帶著粗暴的、被強行打穿的痕跡,旁邊是已經斷作兩截的紅線。

她本是靈石,一塊石頭而已,修行尚淺,就算附住了魂魄,也不能像凡人一樣修養身體,元氣大傷的最直接變化,就是化回自己的原形。

一塊碧綠圓潤的靈石。

不知幾時起就在了那通天河畔,靜靜吸取著天精地華,靜靜地等待著化為人形的那一天。

直到被自己無意中強化了形。

提前做了人,卻也沒有了足夠的靈氣,像是被從踴里拉出來的蝴蝶,沒有經過痛苦的掙扎,便不能月兌胎換骨,有了欠缺。

白玉似的手輕輕收起,將了那通體碧綠的石,慢慢地貼在心口上。

靶受到的,卻是一片刺骨的冰涼。

一如那日在通天河畔時感受到的,沁進血液里的涼。

再也看不到了,那抹淺笑……

「啊!」

嘶啞的吼聲穿便了天地!

直透天庭,連山河同听到了悲鳴而嗚咽起來。

天庭盛放的百花在一瞬間悉數凋落,一片也不剩下,枯枝在也一同震顫起來,似在悲傷地哭泣,硬是哭掉了所有的顏色與嬌媚!

「你、你竟然真的敢……就這麼離開我!」想他一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曾見有什麼敢這麼公然無視他,丟下他獨自一個!

罷、罷、罷!他這才猛然驚覺,原來江山麗景,竟敵不過她嘴角那一抹淺笑!盎貴榮華便又如何?竟不值那系在她發間的紅線千匝!

早已被一卦算出,他終將傾覆天下!

那時年少,他笑,怎會有人傾覆自己的天下?

原是真的年少不知,原來江山也不比那人更重要,覆了也罷!

「我是說過,你要是敢在七日之內死,我便將了天下與你陪葬,你是不是就理所當然地以為,現在我不會再怎麼樣?」

他一笑,帶了千嬌百媚,也帶了萬千殺機。

「我本是妖,說話,向來是不算數的!這是我得來的天下,自是由我傾了,也罷!」

沖天的妖氣從皇城沖天而起直沖天庭!

然後,化做了一場雨,黑色的雨水不停地擊打著大地,就見一切植物沾了那黑色的雨滴便紛紛枯萎,轉瞬不過,天地間已滿是悲切的哭聲!

卻始終也蓋不過那雨,喧嘩著,這天地間最寂寞的殺氣!

若沒有你,我還要什麼三世?要什麼生生世世?!既然這樣,這天下,還留著做什麼?

不若傾了罷!

黑色雨下了整整三天。

整整三天,花卞芳動也不動,只是將那靈石由著紅線穿來,掛在自己脖子上,最貼近心口的位置。

整整三天,也不見那石,暖起一點來,依舊冰冷。

刺得他,心也涼了。

她是靈石,他是花妖,偏是這個時候,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甚至不能化出她的人形!

只能呆呆地等著,等著她什麼時候會恢復元氣,再次化出那抹淺笑來。

或許一年,或許十年,或許一世,或者十世,或者,生生世世,她都只是一塊不知冷暖的石頭了!

他要,怎麼辦……

沒有她的這天地,竟然這麼空!竟然這麼寂寞!

「你就真的只為了償我的化身之恩就滿足了嗎?你為什麼從來也不說一聲,喜歡我呢……

一千五百天啊!你就忍心不看我!這些桃花釀,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一直在釀呢?這些畫,為什麼不讓任何人看見?你的苦,為什麼從來不讓我知道……」

一點點也好啊!他若是知道一點點也好啊!這樣深重的思念,被他知道一點點,他又怎會舍得她吃這樣的苦!

他是斷斷也不舍的呀……

還了,就可以割斷緣分了嗎?他和她之間,就再也什麼聯系都沒有了嗎?

你真可惡,留下這些空想念給我,自己卻走了!

恨你、恨你!這恨,便要天下來陪葬!

三天後雲消雨霽,土地上卻冒出了不知名的藤蔓在瘋長,到處生根發芽,爬上高樓屋舍,就見那堅實的高樓到處裂縫。

最終奄奄一息,塌了。

藤蔓上開出碧綠的花來,帶著血一樣的斑點和苦澀的味道,讓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一座城、一座城地,這藤蔓蔓延了去,一座城、一座城地,成了死城。

她依舊是頑石一塊,沒有絲毫的變化。

「你還不回來?那好,我便繼續,你一日不醒,我便一日傾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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