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十幾分鐘過去,他都沒回來,爺爺一拍腦袋,「是了!肯定是你們嘰嘰喳喳他走開了,我去看看。」
「我去吧。」
曉安說著站了起來,爺爺說︰「不用。他就是想讓你好好跟家里人吃頓飯。」
姐姐說︰「媽還一直擔心你受委屈,看,現在多好。又可以讀名校,又可以交到這樣的朋友。」
「我倒想不到有錢人家的孩子這樣好脾氣。」媽媽說。
「媽你不知道,越是有錢人受的教育越好,修養才越好啊。」姐姐說。
「我怕這些人都是被寵壞的。」
「我看啊,被寵壞的是曉安。一跟爺爺說話就大呼小叫的。」
「那是他先吼我。」曉安撇撇嘴,有點心不在焉地喝著湯,眼楮不時往外瞄。媽媽和姐姐又說了什麼,總沒听清,最後捺不住,「我去看看再來。」
「有爺爺,沒事。」
「媽你不知道那家伙最變態,不知會搞出什麼事。」
姐姐嘆了口氣,「果然是生錯了,曉安就應該是個男的,周家的血全在她身上。」
「唉,」媽媽也嘆,「我也不願她吃這個苦。」
「沒什麼,我好著呢。」曉安往兩人肩上一拍,出去了。沒拐多少路就看到爺爺坐在外面。爺爺是十足的資深保鏢做派,保持著雇主無法察覺但又能及時應付狀況的最佳距離。看到曉安出來,下巴朝那邊休息室點點。
曉安便往那邊去,又被叫住︰「過來——你別?嗦太多,看看他在干什麼就回來吃你的。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呃?「靜什麼靜?」
爺爺揮揮手,「你最好別知道,去吧去吧。」
休息室里坐著三三兩兩的人,有的是中途出來打電話,有的是在等人。周子殷坐在靠門後的位置,但是不用找,曉安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這樣一個人好像天生有某種光芒,在任何場合都引人注目。
仍然是他一貫的坐姿,整個人都像是沒骨頭似的癱在藤質的大圈椅上,長發束起來垂在腦後。出門兩人都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穿的仍是學校的制服,外套的扣子解開了,一條腿擱在另一條腿上,指上拈著一根煙。
煙?
如此不清楚雇主的生活習慣真是保鏢的失職。曉安迅速在記憶里搜索了一遍,可以確定真的從來沒有看過周子殷抽煙,也從沒在他身上聞到過煙味。但就在她腦袋歪起來的工夫,煙的位置已經從椅子的扶手旁換到了周子殷唇邊,僅一個背影,看不到抽煙的樣子,但煙霧下一秒從他面前冒出來,果然是這個人在吸煙沒錯!
「你會抽煙?」她越過椅子在小圓桌對面的位置坐下,桌上有一杯水、一包煙和一小包火柴。煙盒口子上被抽出了一根,很明顯是在這里叫的。
「嗯。」他吐出一口煙,偏過頭問她,「要不要?」
他的神情,有一點點奇怪。完美的嘴角輕輕上翹,看上去仿佛是笑的,然而眼楮卻沒有笑意。眉眼也是微微彎彎起來,可是里面沒有……光亮。好像是這種感覺,周子殷的笑,一起光亮得像是櫻花在陽光下盛放。
好像有什麼心事……曉安覺得。可是,這個人的大腦回溝及心髒構造和她完全不同,幾乎是立刻她就放棄了探尋原因的想法,且抵不過對「從來沒有做過事情」的好奇,眼楮看看煙又看看他,「什麼味道?」
周子殷遞了一支點著給她,她接過來仔細研究了一下,試著吸了一口,一股嗆人味道進入咽喉口鼻,她立刻咳起來,血氣瞬間往臉上沖,眼淚都快咳出來。這感覺跟小時候第一次喝燒酒相似。她撈起桌上的水杯就灌了下去,杯子放回去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是周子殷的水,「呃……」
「放心,我沒喝。」周子殷仍然靠在椅上,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頓了頓,他笑了笑,「再說,你又不是沒吃過我吃剩的東西。」
雖然他這次笑得比較正常比較順眼,眼楮里不黯淡得像十一時候的陰雨天氣,但是,但是,也不能隨便提起曉安的傷心事啊,曉安的眉毛立刻挑了起來,「你——」
「你跑出來干什麼?」周子殷滅了手里的煙,拿起她喝剩的半杯水,喝了一口,淡淡地截了她的話頭,「不和你媽多待會兒?你那副呆樣干什麼?」
「沒……沒什麼。」雖然這樣說,曉安臉上的呆滯卻緩不回來,用手點了點那個杯子,「那個,我才喝過。」
「你有傳染病?」
「不,沒有。當然沒有。」
「那就走吧。」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你們見一趟面不容易。」
吃完飯,周子殷送媽媽和姐姐回住處,爺爺跟著一起下了車。周子殷說了聲等等,居然從後面拎出一只果籃,非常恭敬地送給媽媽。
那種恭敬程度據曉安觀察只對老師出現過——但老師是關系到分數啊——而且你是什麼時候買的水果?
重要的是你到底想干什麼?
沒必要對她家人這麼好吧?如果周子殷是個對誰都面面俱到老好人也就算了,可他分明是個刻薄迸怪的變態啊!別人不知道,難道她周曉安還不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絕對、有問題!
後視鏡里映出周曉安緊張的臉,眼楮里充滿戒備神情,時不時打量周子殷一眼。周子殷只是安靜開車,紅燈停,綠燈行,眼楮一直望著前方,但好像又不止是看著前方。他到底在看哪里呢?視線像是停留在某個曉安看不見的虛空。表象的安靜下有一種奇異的魂不守舍。
「喂,」曉安終于忍不住叫了一聲,「老大你開車要集中精神啊。」她可不想出車禍啊。
周子殷這才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嘴角輕輕笑了一下,頭轉回去的時候,忽然「咦」了一聲,「下雨了。」
「啊?」
曉安這才發現,外面真的下雨了。出飯店的時候天色好像就比較陰沉,這個時候已經下起了淅淅小雨。周子殷開了雨刷,「想什麼呢?下雨都沒看見。」
「還說我,你不也才看見。」
頭一次,周子殷被她說得沒有接下話去。車子在車流里滑行,細碎的雨珠落在前方,又被刷干淨。車內安靜得有點出奇,喧囂全部隔絕在外面,小小的空間好像一個獨立的世界。像汪洋中的孤島吧?外面是浪聲拍天,但這里這樣寂靜。
真靜。
靜得人整顆心都在一點一點下沉。不知要沉到哪里去。好像很累,很想好好睡一覺。
「錚」的一下,曉安睜開眼楮。見鬼,見鬼。發生了什麼?她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她向來神經大條,從來沒有過類似的心情。即使被周子殷打壓得半死,也是咬緊牙關在肚子里默念「看老娘辭職以後怎麼收拾你」三百遍。是的,是的,在所有的情緒中,她會高興、憤怒、傷心、生氣……但,絕對不會這樣無力。
好像要一個人沉進黑暗里的感覺。
好……可怕。
這不會是她的感覺。
她看了周子殷一眼,他臉上仍然很安靜。安靜地望著前方,安靜地開著車。側臉的角度睫毛看上去非常悠長,鼻梁挺直,下頜的線條非常光滑流暢,就像明道學院里那些無所事事的女生們說的——子殷殿最最漂亮的地方是眼楮和下巴。這樣的男生看起來真漂亮,可也……真憂傷。
他明明沒有什麼表情啊,她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呢?腦子里像是被誰按下了某個開關,往常那些過了就算的點滴,一一地、自動地浮現了出來,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串著似的。剛才他抽煙的時候,他說做朋友的時候,那天吃肯德基的時候,他關了聲音看電視的時候,他喝酒的時候……好像,好像,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靜靜的、一個人的、誰也觸不到的、獨自沉下去的感覺。
很難去形容心里的情緒,好像有什麼東西猛然涌上來,又酸又熱,直沖到眼眶里。曉安迅速把頭仰到座位上,把那些奇怪的東西倒回去。
有時候即使朝夕相處,想了解一個人也很難。有時候又非常容易,只要一兩秒鐘,就可以看透一個人的靈魂。
原來真正的周子殷在這里……
那個藏在刻薄自私雇主背後的男生,那個她偶爾觸到卻又沒有在意的少年,原來在這里。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眼楮再睜開的時候,車子已經馳入了明道外面的林。兩分鐘後,就進停車場了。下車的時候她落後周子殷半步,周子殷走到出口的時候看了看雨絲,踏出去。
想象當中的涼意沒有落到臉上來,周曉安從後面追上,外套當傘一樣撐在兩人頭上。
「快走吧。」比他短半個頭的室友用右臂在後面推著他,「這個可頂不了多久。」
確實不怎麼頂用,跑起來的時候就有雨絲斜飄在臉上。一場秋雨一場涼,夾著老天忍了許久的寒意飄下來,絲絲麻麻。兩人的臉很快濕了,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曉安前面的劉海已經粘在了額頭。衣服當然也逃不過,那件外套護住的好像只有後腦勺和半個肩膀。曉安干脆把濕衣服往肩上一搭,往電梯去,周子殷卻沒有跟上來。
「喂,」她按下電梯,回頭叫他,「你又想去醫務室參觀嗎?」
他仍站在原地,有一兩縷頭發也被雨水打濕了貼在頰邊,竟像是京劇旦角上的鬢妝,微濕的肌膚像浸入清水中的玉,格外地剔透,雙唇卻因為短暫的運動而顯得異常紅潤。這一眼望過去曉安有種「看見的不是周子殷」的錯覺,一個恍神,好像那是另外一個人。
他用一種她從來沒有看過的眼神看著她,雙眸黑得如深邃夜空,濕發滴著水,紅唇輕輕開合,那模樣像吟誦或者詛咒,他低低地說︰「我要生病了。」
聲音太低,混著雨聲,曉安沒听清,「啊?」
「我要生病了。」他輕聲重復了一遍,身子靠向牆壁,仿佛連站也站不住了。
曉安連忙過去扶他,整條胳膊立刻感受到了他整個人的重量,她被這力道壓得倒退一步,「喂!」但他眼皮已經低垂,手指冰涼,真讓她嚇了一跳。半拖半背把他弄進電梯,電梯里的溫度讓兩個濕淋淋的人都打了個噴嚏。她問︰「你還好吧?」
他只低低「唔」了一聲,頭擱在她的肩上,整個人看上去隨時都要昏過去。曉安忍不住說︰「去醫務室吧?」「不。」這拒絕雖然低卻清晰。電梯也在這時候到了五樓。好吧,怎麼樣先幫他把這身濕衣服換下來再說吧。進了門之後,曉安頓了一下下,「我要進你房間嘍?」大少爺的房間可是這個屋子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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