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阿布總裁下榻的飯店房間外,濱口鴻試圖勸由希美改變心意。
「說真的,我不覺得這麼晚來見阿布總裁是正確的做法。」
由希美抱著好不容易得來的雛人偶,堅定的說︰「阿布總裁停留在日本的時間很短,我們沒時間了。而且阿拉伯和日本有時差,現在他們應該還沒休息。雖然有些失禮,但還是請陪我一起進去,拜托你!」
雖然徹夜尋找雛人偶,但是由希美並不顯得疲累,反而神采奕奕的。
看到她如此堅持,濱口鴻點頭,「好吧,我陪你進去。」他按下房門外的電鈴。
單身女人深夜求見,即使是為了公事,也很可能造成人家的誤會,這就是由希美找濱口鴻陪她一起到飯店的原因。
阿布對他們深夜來訪有些訝異,蹙起眉,「我應該表達得很清楚,不跟葛安商事談合作案了。」
在門被關上之前,由希美往前跨一步,說︰「很抱歉因為我個人的疏忽,造成您的不悅,」她捧高手中的盒子,「這是一點心意,要送給總裁的小小姐的。」
阿布看了看,她手上的透明盒子里有兩尊精致的雛人偶,正是女兒吵了很久希望得到的日本女圭女圭。眼底略過一絲訝異,他往後讓開一大步,「你們進來吧!」
「謝謝!」由希美踏進大房間,「打擾了!」
還沒睡著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來,看見她手上的東西,興奮的童音問道︰「這就是雛祭女圭女圭嗎?」
「對呀!日本人稱它為御雛。」由希美蹲下來跟她同高,「我們一起看看,好不好?」
「爸爸?」小女孩渴望的望著父親。
阿布點頭。
「太好了!」小女孩牽著由希美的手,「姐姐,我們坐下來看!」
濱口鴻則跟著阿布總裁坐在沙發的另一邊,看著她們興致勃勃的拆開盒子。
「姐姐,這兩個女圭女圭好漂亮喔,比我看到的照片里的女圭女圭都還要美麗喔!」小女孩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顯然阿布總裁對她有很深的期望。
也正因為阿布總裁不像傳統的伊斯蘭男人,視女人為無能者,才沒有在第一眼見到由希美就扭頭離開吧!
由希美拿出女性的雛人偶,「這是京都傳統的雛人偶,叫作京顏。」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學著她用日文說著︰「井鹽?」
「說得滿標準的喔!」由希美笑了笑,繼續說明︰「京都的雛人偶跟關東地區的不太一樣,鼻子比較挺,臉形比較修長,發髻則比較圓潤,看起來更古典。」
「她穿了好多衣服喔!」小女孩轉頭看著父親,「在沙漠穿這麼多會昏倒!」
「那是因為日本冷得多的關系。」阿布慈藹的回答。
由希美笑了笑,對小女孩說︰「這叫作十二單,在日本,貴族家的女人遇到重要慶典,一定要穿這麼多的。」
「所以這尊是貴族家的小姐?」
「是的。」由希美拿出另一尊男性的雛人偶,「這尊則是親王。」
小女孩接過來,一手拿著一尊,「他們是爸爸跟媽媽嗎?」
「應該是。」
「好棒!」小女孩跳到父親身邊,「爸爸,我好喜歡這個禮物!」
她又跳回由希美旁邊,「姐姐,可以多跟我說一些女圭女圭的故事嗎?」
由希美瞄了瞄阿布總裁,見他沒有反對,笑著回答︰「可以呀!姐姐跟你說喔,雛祭是日本獨有的文化遺產,遠在一千多年前的源氏物語里就提過了,當時是貴族家的女孩們春天出游的活動,到了江戶幕府時期才訂出每年的三月三日舉辦雛祭,平民也逐漸能參與了。」
「三月三日?」小女孩想了想,「就是女兒節,對嗎?」
「對!」由希美贊許的笑了笑,「在現代的日本,有女兒的家庭在每年桃花盛開的二月中旬就會開始布置雛祭壇,有祈求女兒幸福之意。裝飾前要先打掃房間再行祭拜,接著確認擺放順序,裝飾完了還要拍照,通常陳列到三月中才收起來,日本媽媽如果希望女兒晚點結婚,就會故意多陳列幾天,好讓女兒在家里多待幾年。」
「好好玩!」小女孩興致盎然,抱著兩尊雛人偶,「我一直好希望好希望有日本女圭女圭喔,本來以為到日本就能買到的,結果爸爸說真正傳統的雛人偶只能在女兒節的時候才能買到,現在已經找不到了。我好失望,沒想到姐姐居然可以買得到!」
由希美微笑,沒有多說,只有濱口鴻知道,她是苦苦的請求,才讓早已打烊的店老板破例到倉庫里找出來的。
現在看來,一個晚上的辛苦都值得了。
雖然由希美沒說什麼,但阿布心知肚明她必然費了一番苦心才張羅到這份禮物。
「姐姐,再多跟我說一些雛祭的故事好不好?」
「好呀!」由希美細細的述說,從雛祭壇的擺放順序,到人偶額頭上的特殊黑點都詳加說明。
小女孩听得很專心,不知不覺就快要天亮了。畢竟是小孩子,她打個哈欠,轉頭對父親撒嬌的說。「爸爸,姐姐說的故事好好听,我听得肚子都餓了呢!」
阿布說︰「要不要請飯店送餐來?」
濱口鴻連忙說道︰「如果阿布總裁不介意,我們已經請飯店準備了雛祭餐。」
「太棒了!」小女孩精神又來了,「爸爸,我可以吃吃看嗎?」
阿布對他們的細心徹底感動,「那就麻煩你們了。」
餐點送來,有色彩豐富的壽司,還有米做成的雛偶女圭女圭,每一盤都精致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小女孩張大眼楮,「哇!這是日本的兒童餐嗎?」
「嗯,是為了雛祭時特別推出給小朋友享用的。」由希美拿起為她準備的小叉子遞過去,「來,吃吃看。」
「謝謝!」小女孩吃了一口,「好好吃喔!爸爸,真的好好吃!」
阿布笑看女兒滿足的吃著,對濱口鴻說︰「已經秋天了,沒想到飯店還願意準備雛祭餐。」
濱口鴻忍不住解釋︰「其實是加藤小姐再三拜托,甚至在主廚旁邊幫忙,才張羅出這份餐點的。」
阿布點頭,將她的心意看在眼底。
小女孩心滿意足的吃完全部的東西。
由希美看出她真的累了,站起來說︰「很抱歉打擾那麼久,我們也該告辭了。」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提到合作開發案的事。
走出飯店,由希美對著濱口鴻深深鞠躬,「謝謝你陪我來,辛苦了!」
「哪里,奔波了一個晚上的你才更累。說實在的,我真是服了你了,居然能說服京極老店的老板到倉庫里翻出雛人偶,而且連飯店主廚都願意幫忙專程做出雛祭餐,真是太厲害了!」
「我很會盧嘛!」由希美不好意思的笑笑,看著泛白的天空,「快天亮了!很抱歉佔用你的睡眠時間,請趕快回家休息吧!」
「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好意思再麻煩他了,由希美搖頭,「真的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濱口鴻也不強求,這段時間以來,他知道由希美對自己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那,小心點。」
「好。」由希美再度深深鞠躬,「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你的幫忙!」
濱口鴻不在意的揮揮手,逕自走了。
由希美一走近家里,就看到停在院子外的車子,是葛安剛的車!
她走向前,撥了撥車窗上的晨霧,看見他坐在前座閉眼淺寐,便輕拍車窗。
梆安剛看見是她,一下車就抓著她的肩膀低吼︰「你去哪里了?」
「我--」阿布總裁是很高興沒錯,但不確定是不是願意原諒她,怕到頭來讓葛安剛空歡喜,由希美心念一轉,說︰「我在公司里待太晚就睡著了。」
「我打電話回公司沒有人接!」雖然她在公司人緣不錯,但其實沒有深交的朋友,一想到這點,就讓他擔心得無法安心在家里等。
「那,可能是我睡著了,沒注意到。」由希美吞吞吐吐的說。瞄到他一臉鐵青,囁嚅地道︰「你在外頭等了一夜啊?」
一個晚上的憂心如焚,讓葛安剛恨恨的咬牙,「你!」
由希美以為照例又是一記拳頭當頭撾下時,沒想到他卻把她抱得緊緊的。
「以後不許徹夜不歸、不許再讓我找不到人!」
「對不起。」他抱得好緊好緊,一定很擔心她吧!
他低頭緊抱著她,微冰的臉頰讓由希美更加內疚,「你什麼時候來的?是不是怕女乃女乃擔心,不敢吵醒女乃女乃,所以整夜在車上等?」’
「剛來時打過電話,女乃女乃說你還沒回家,我沒跟女乃女乃說已經到了,怕她操心,就在外面等你。」
他一定很擔心很擔心她吧!由希美好感動!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下次不敢了!」
「下次不許再讓我找不到你!」
「遵命!」
「不值得信賴的笨蛋!」葛安剛從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機,「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很少人知道,給你。」
「給我?」好方便他找人吧?由希美笑笑收下,「謝謝!」
早晨的風有點涼,由希美說︰「要不要進去喝杯熱茶?」
「你會冷嗎?」葛安剛把她整個納入懷里,抱著她的感覺還不錯,「女乃女乃不是還要一個鐘頭才會起床?」
由希美安心的依偎在他又軟又暖的胸膛,「是這樣沒錯。」他的懷抱太溫暖,會讓人想睡覺呢!
「別吵醒女乃女乃了,我們先到車上,等女乃女乃起床再進去。」
「好!」
兩人坐在車子里之後,葛安剛把隔開前座的扶手放下,調低彼此的座椅,儼然像張雙人床,伸手一撈,把讓他等了一個晚上的可人兒收進懷里。
由希美安心地靠著他,找到最舒適的位置休息。
晨霧散去,院長女乃女乃起床後,看到的是一對愛情鳥偎著對方,正睡得香甜呢!
「噓!宜努別叫喔,讓他們多睡一會。」
社長辦公室
「您找我有事?」
「坐。」葛安大介瞄了下兒子,「听說你今天遲到了?」
「是的,有點事耽擱了。」葛安剛不想多做解釋,輕淡地回答。
自從一年多前逼兒子做好接掌公司的準備之後,他就堅持搬出去,後來雖然進了公司,父子之間卻越來越生疏了。
既然兒子不想多說,葛安大介也沒有追問,只說︰「听說跟阿拉伯方面的合作開發案出了些問題?」
「是出了一點誤會,我們還在努力中。」
「之前說過了,這件合作開發案關系著你接任社長的時機,」葛安大介伸手阻止兒子開口,繼續說︰「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我一天天老了,為了葛安商事付出幾十年的歲月,希望能在身體還算健康的時候退休。而你必須要有一番作為,才能讓董事們跟元老級職員心服。」
案親說的沒錯,葛安剛默認。
梆安大介接著說︰「萬一合作開發案失敗,我還有另外一個案子要交給你。」
他拿出卷宗,「我們公司跟大南建設談妥並購並且已經簽約,月中就會發布消息,你看看資料,先接管大南好了。」
梆安剛接過卷宗,眉心微皺,「大南建設主力在建築,這幾年的營運並不理想,尤其這一年幾乎沒有推出新案子,外傳銀行有意抽銀根,並購對我們有利嗎?」
梆安大介贊許的點頭,「大南建設這幾年的建案確實都推不太動,不過我看中的是他們擁有許多土地,其中有一塊林地未來可以開發成度假村。
現在的人重視休閑,開發成度假村確實是可行的。
梆安剛點頭,「我知道了,不過目前我的重心還是合作開發案。」
「可以,大南的員工幾乎全部留任,並購初期不會有太大改變。」葛安大介喊住一听完就要離開的兒子,「公事說完了,願意聊聊私事嗎?」
梆安剛停住腳步,沒有回頭,「我的私生活乏善可陳,除非您想知道的是宜努的事,否則無可奉告。」
臭小子!就是乏善可陳才讓他這個做爸爸的擔心呀!
每次問到婚事他就裝傻,葛安大介干脆直接點明,「阿櫻跟你同年,都已經二十七歲了,該給人家一個交代了。」
梆安剛轉身,望著父親,「在幾個月前,如果您提起,我或許會覺得結婚也沒什麼不好,但是現在我已經不那麼確定了。」
這幾個月發生了什麼事?葛安大介不動聲色,等著兒子的回答。
「等我想清楚再跟您說,可以嗎?」
梆安大介深深的看著兒子,他的眼中似乎帶著一抹戀愛中男人的喜悅與迷惘。
「我等你的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