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病了?」
「是的,所以我非得下山一趟不可,因為這荒山野嶺沒有大夫,這樣你懂嗎?」她皺著眉,旋身準備離去,一點也不畏懼前方不知名的危險。
一只手冷不防的握住她縴細的臂膀,她錯愕的回過頭,只見他俊容微凜,那雙深邃迷人的瞳眸里,看來澄淨無波,一如他的人,清爽淡雅。
他一身的白,泥濘似乎沒沾染他半分,而這座一向無人來訪的山頭,會憑空出現一個俊朗男子,莫非他是這山林間的神靈,出現在她面前,就是為了診治她的娘親?
彼不得自己的想法有多麼天馬行空,只要是有一線生機,她都願意嘗試,只求換回她娘親的健康!
「姑娘,在下對醫術略懂一二,如果你不介意,能否帶我去見你娘?」或許她娘身上的病,和她身上的毒有所關聯。
他的話應驗了她的想法,對于先前他冒犯的舉動,她早已拋諸腦後,只見她雙眸燃起希望的光芒,俏臉上揚起一抹笑容。
那笑容有如朝陽,瞬間滲透進他的心扉,他在這女人身上看見了如菟絲花般的堅韌生命力,僅管她一身狼狽,一張小臉早已被泥水給沾污,但她臉上誠摯的笑容,卻意外的撼動了他的心。
他的性格一向淡漠,除了醫理之外,再無人能左右他的心,就算是他推心置月復的好伙伴們,也無法看透他的心,但眼前的女子卻讓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牢記在心。
「太好了!我就知道上天听到了我的乞求,派了你來救我,我就住在半山腰的小木屋,你快跟我來。」她喜上眉梢,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忙的往來時路走去。
見她走得急促,腳下踩著滑落的小石子,身子不穩的差點跌倒,他索性一把勾住她的腰,運氣疾走在天雨路滑的石板小徑上,只見浮扁掠影,教她忍不住眯起美眸,雙手牢牢的用力環住他的腰,深怕自己會不慎摔了出去。
須臾,諸葛陽晴見到半山腰處有間簡陋的木屋,隨即站定在木屋門前。
靶覺風聲驟停,耳畔只傳來雨聲,符以歡這才緩緩睜開眼,出現在她眼前的,就是她住了數年的家。
天啊!她居然用「飛」的回到家了!由此可知,她遇到的壓根不是什麼登徒子,而是這里的山神!靶謝老天,她一向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此時此刻,她從未如此虔誠的感謝上天的恩惠。
「你就住在這里?」他有些詫異的問道。
木屋殘破簡陋,外圍更是雜草叢生,再加上這座山散發出的瘴氣根本不適合人居住,他大概可以猜到她和她娘身染惡疾的原因何在了。
「對,我娘就在里頭,麻煩你快進來看看她。」她臉上透露出焦急,不待他回應,拎起裙擺便往屋里走。
苞在她身後,諸葛陽晴一眼便能望穿這幾乎空無一物的屋內擺設,除了簡單的桌椅之外,再無他物,臥房里的床榻上,躺著一名面色枯黃,奄奄一息的老婦,若不是她胸前淡淡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他還以為她早已斷了氣。
「娘,你醒醒,歡兒帶了大夫來看你了。」她跪在床邊,聲淚俱下的呼喚著早已失去意識的娘親。
「姑娘,請你先到一旁稍候片刻,我先替她把脈。」他扶起她,不想听她哀慟的呼喊。
那哀戚的叫喚,莫名的引起他心里沉寂許久的絕望,那從未有人踫觸到的地方,他不願讓它有機會再次出現。
他探向符大娘骨瘦如柴的手腕,專注的切脈,那紊亂的脈象,讓他眉間的皺折加深,除了久病未愈之外,這林間彌漫的瘴氣,反倒加深了她身體的負擔,更讓她體內的毒素全堆積在心窩里,無處可去。
「大夫,怎麼樣?我娘她還有救嗎?」看他臉上嚴肅的表情,符以歡心里浮現不好的預感。
「令堂的身子骨原本就相當虛弱,先前應該曾遭風邪入侵,卻未好好照料,已經留下病謗子,再加上這座山林濕氣甚重,引發瘴氣,從令堂的脈象來看,這毒已然滲入心窩,怕是難救。」他抿著唇,說出內心所擔憂的事。
聞言,原本還懷有一絲希望的符以歡,全身頓時像是被抽去了力氣,整個人跌坐在地,她以為她遇到的是神仙,可以還她一個健康的娘親,沒想到終究是她的痴心妄想。
「為什麼……我只希望娘能好起來,求求你,只要你能救回我娘,要花多少錢我都願意!」她跪爬在他身前,髒污的小臉上布滿淚痕。
「姑娘,你別這樣,快起來。」她嬌弱的身子就跪在他面前,教他忙不迭的彎腰拉起她。
「不,我不起來,如果你不答應救我娘,我死都不起來!」她搖著頭,滾落的淚水有如斷了線的珍珠,滴滴落在地上,也落在他的手上。
淚水如火般的灼熱,他只覺得燙手,心里也為她的痛楚而糾結著,他明白她崩潰的情緒所為何來,為了救回至親,她甚至願意犧牲自己吧?
他曾經是個悲天憫人的行醫者,自從成為萬靈居的一份子,見多了人性貪婪的一面,他的慈悲心早已被消磨殆盡,除了遵照駱爺的指示,他幾乎不曾主動為一個毫無利益關系的人醫治。
眼前的姑娘就算哭斷肝腸,他一樣可以揮揮衣袖,轉身離開,毋須對她的傷痛耿耿于懷,但她那絕望的眼神,卻意外的挑起了他微薄的同情心。
「她早已病入膏肓,只怕大羅神仙也難救,你就算跪斷了腿,也無法挽回她的生命。」他刻意沉聲婉拒,仍不想為她破了戒。
「不!請你救救我娘,要不然請你告訴我,這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救她?只要有一線生機,我絕不會放棄任何希望。」
普天之下,能治得了這病的,他還想不到有幾人,傳聞求仙谷里,有個自稱「醫仙」的大夫,听說妙手回春,任何疑難雜癥都難不倒他,只是見過醫仙的人寥寥無幾,也讓這位醫仙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傳聞求仙谷里有位醫仙,據說能讓人起死回生,只是這求仙谷的所在地至今無人知曉,醫仙的存在也只是訛傳,你還願意去求仙谷求醫嗎?」他挑眉問道。
聞言,符以歡隨即站起身來,用力抹去臉上交錯的淚痕,就算只是個傳說,就算沒人知道求仙谷的所在地,她也要傾其所有,竭盡所能的試上一試。
「我去!」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不移。
「你可知道這一去需要花多少的時間?你娘能撐得了這麼久嗎?」不是他想斷絕她的希望,而是在陳述事實。就算真讓她找到醫仙,這折返的時間,只怕她娘親也已回天乏術,
他的話,瞬間澆熄了她的希望。
是呀!就算她找著了醫仙又如何?只怕娘也撐不到那個時候,思及此,她哭喪著臉,全身無力的跌坐在木椅上,看著床榻上病重的娘親,再次悲從中來。
看不慣她垂頭喪氣的模樣,他從懷中拿出一包東西,動作迅速的在床榻上攤開,信手捻來一根銀針,插在符大娘頭頂的百會穴上。
須臾,符大娘突然猛烈劇咳,整個人痛苦不堪。
符以歡見狀,三步並做二步想沖向娘親,卻讓諸葛陽晴硬生生給擋了下來。
「我在替她治療,請你不要靠近她。」他淡道。
「治療?你不是說她無藥可救了嗎?」她眨著淚眸,難以置信的問道。
待劇咳過去,符大娘有氣無力的喘著氣,他又將剩余的銀針,分別在她身上各大穴位插針治療。
「一息尚存,自然還有救。」他終究是敵不過良心的譴責,破例出手為人治病。
「那你方才要我去求仙谷求醫,全是騙我的?」她惱羞成怒的板起臉,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燒著。
「我不隨便替人治病。」他淡然開口,目光仍是投注在床上的病患身上。
「那你想要什麼報酬?只要我能力所及,我都願意做,只要你救回我娘。」她豁出去了,反正她全身上下最值錢的,也只有這條命了。
「我不要任何報酬,更不會出手救你娘,我現在只是將她身上的毒素逼出,勉強讓她多活些時日。等你娘恢復意識,趕緊搬離此處,免得我白做工了。」他不領情的回絕她的請求,深邃的瞳眸中,有著淡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