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別和她廢話這麼多,先將她關入大牢里候審,皇上對這次案件十分重視,要您立刻起程回京。」傅榮恭敬的說著。
「皇上也听聞此事了?」消息傳得真快。
「是安遠侯派人面聖。」這回沒抓到那家伙的把柄,著實有些可惜。
「也罷,林刺史也將于明日趕到,待後續事情安排妥當,便帶著他們一同回京面聖,請皇上定奪。」他不容置喙的下著命令。
交代完畢,他意味深長的睞了她一眼,而後別開臉,雙手背負在身後,那寬闊的背影,此時看來竟有幾分孤傲。
「將他們關進牢里,沒有我的命令以,任何人不準去探視他們。」他沉聲命令。
「是。」
一領命,官差粗魯的拉扯著她縴細的身子,將她往門外拖,諸葛明月深深的凝視著他的背影,直到此刻,她這才真正的死了心,對于司徒羽來說,他所重視的永遠都不會是她。
唇邊浮上一抹嘲諷的笑容,她不發一語的任由官差將她丟進牢籠里,看著這個絲毫不陌生的地方,她蜷曲在角落,雙手緊抱著膝,將頭顱埋在雙膝間,任由眼眶里的淚水放肆的奔流著。
幽暗的牢房里,和外界徹底隔絕,諸葛明月依舊蜷曲著身子,不言不語,甜美的面容上失去了昔日光采,那雙一向生動的瞳眸,此時變得黯淡無光,仿佛一尊精美的陶瓷女圭女圭,美是美,卻沒有半點生氣。
牢門外放著一盤早已冷掉的飯菜,從她被關進牢房後,終日不言不食,只是維持著一直的姿勢,瑟縮在角落里,那副模樣,就連負責看守她的獄卒都感到于心不忍。
曾經這個俏生生的姑娘,不求回報的醫治整座城里的居民,許多人將她當成神醫似的崇拜,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和周文通勾結,侵吞賑銀,面對這個合該讓百姓們唾棄的姑娘,他卻無法打從心底厭惡。
「明月姑娘,你別這樣折騰自己啊!多少也吃點東西吧!」她忍不住開口勸道。
她恍若未聞的保持相同的姿勢,目光幽遠的直視著前方,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你已經三天沒進食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瞧她那副縴弱的身子,哪能承受得住!
她充耳不聞的深陷在自己思緒里,反正她有沒有吃東西也沒人會關心她,一想起司徒羽毫不留情的將她關進大牢,還要將她押回京里侯審,豈不擺明了要將她處死嗎?
將雙目緊閉,索性選擇不看不听,用力環住自己的身子,她難以自己的紅了眼眶,壓抑住嗚咽的啜泣聲,任由淚水不停的滑落,她還以為他真有如他口中的那樣信任她,結果他寧願選擇相信賊人,卻不願相信她半分。
看來她做人還真的很失敗,若是她真被定罪,不但是丟了諸葛家的名聲,恐怕還會遭來天下人的指責,那時不用她家祖先從墳墓里爬起來罵她,她自己便會選擇以死謝罪,以示清白。
「她這樣有多久了?」低醇悅耳的男性嗓音揚起,讓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震。
「宰、宰相大人,您怎麼……」沒料到這位大人物會親臨這髒亂幽暗的牢房,獄卒不免有些結巴。
「連水也沒喝嗎?」看著地上那盤完好無缺的飯菜,司徒羽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明月姑娘這三天都保持著那樣的姿勢,問她什麼也不理,別說吃飯了,她甚至連動都懶得動。」獄卒忙不迭的將這三天的情況巨細靡遺的敘述著。
望著那抹麗影蜷縮在角落里,他的心不由得抽疼,林裕勇三天前抵達星墜城,動作迅速的率領工人們鑿井引水,尹安則是早在昨天便起程回京了,還不忘叮嚀他要盡快將此事辦妥,並將兩名罪犯送京嚴懲。
「將牢門打開,順便差人送一盤熱的飯菜來。」他吩咐。
「是。」掏出腰間的鎖匙,獄卒將牢門打開後,隨即離去張羅飯菜。
他緩緩步入牢房,感覺里頭郁悶的空氣令人呼吸困難,角落里甚至還能看到幾只鼠輩橫行,有一只甚至還挨在她的腳邊,眼看就要鑽進她的裙底,他眼明手快的揚手微微運氣,用著強勁的內力,將那只鼠輩當場打死。
諸葛明月始終將臉埋在雙膝間,盡避听到他細微的腳步聲,她仍是不願面對他,在他那樣殘忍的對待她後,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明知她該武裝起自己的心,用著不以為然的態度嘲弄他,可是她做不出來。
一顆心明明就是愛他愛得生疼,她害怕一旦迎上他的眸,她會崩潰的痛哭失聲,屆時她的武裝便會瓦解,骨子里的傲氣,由不得她認輸。
「你為何不進食?」他沉聲問道。
她不語。面對他的提問,她不免覺得有些諷刺,若是她因此餓死,不正好趁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他又何須假仁假義的來關心她?
看著她不為所動,他俊眉微攏,彎身用力擒住她的臂膀,逼她不得不抬頭迎視著他。
那雙泛著淚光的氤氳水眸,此時正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那眸底明顯的絕望,令他背脊發涼,明知她罪不可赦,他仍是無法忍受她毫無生氣的模樣。
「你怎能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她發絲凌亂,臉上沾染著灰塵,削瘦的臉頰明顯瘦了一圈,他長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髒污,眸中有著一抹關心。
「不就是你嗎?宰相大人。」她倏地揚唇輕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的指控,讓他心頭一驚,明明錯的人是她,為何他卻感到愧疚?他不過是公事公辦,不縱枉循私,今日若換做是他父母犯錯,他也絕不寬待。
「在尚未定你罪之前,你得乖乖進食。」看著獄卒端來熱騰騰的飯菜,他端著白飯,親自夾菜送向她的嘴。
「我不吃。」別開臉,她拒絕他的喂食。
「你非吃不可!」他擰著眉,不顧她的掙扎,強勢的將飯菜喂進她嘴里。
口中的食物香氣,不但沒讓她食指大動,反而讓她感到隱隱作嘔,用力推開他的手,她一手扶起牆,頻頻干嘔,用力推開他,她一手扶著牆,頻頻干嘔,口中的飯菜也讓她給吐了出來。
她的舉動,驀地惹惱了他,這女人是存心想餓死自己嗎?只要他在的一天,就絕不容許她虐待自己。
「諸葛明月,你是要自己吃,還是要我喂你?」他冷著臉,嚴肅的問道。
吐到胃隱隱作疼,她虛弱的喘著氣,三天滴水未沾的她,一聞到食物的味道便覺得惡心,別說她食不下咽,凡是他端來的食物,她連吃也不願意吃。
「反正我再活也不過短短數日,若是能餓死更好,也省下你還得費心押送我回京。」她談笑,對于生死早已置身度外。
「誰說你會死?」他眉心緊鎖,激動的怒道。
「勾結朝廷命官,侵吞賑銀,若是你再狠心些,還能說我草菅人命,意圖毒害百姓。司徒羽,為何你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對我說這些話?你就任由我自生自滅吧,我不要你在此惺惺作態!」淚水驀地涌出,她一手捂著唇,不讓哭聲溢出。
「明月,賑銀出現在你房里是不爭的事實,我也不願相信,但這就是事實。」他神情凜然的低喃。
好一個事實!
她驀地放聲大笑,那笑聲充滿著無奈和嘲諷,哀戚的令人毛骨悚然,司徒羽舉步上前,卻見她從懷中拿出一顆黑色藥丸,一股作氣的喂進嘴里。
「你吃了什麼?」心頭升起一抹不安,他的嗓音有些顫抖。
「你不是擔心我不進食嗎?放心吧!往後你再也不需擔心我不進食了。」她唇角微揚,眸底有著一絲冷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撲上前,用力摟住她的身子。
一陣劇痛鋪天蓋地般的朝她席卷而來,從月復中開始蔓延,仿佛一團烈火在她體內焚燒著,她美眸微眯,俏顏驀地刷白,臉上滲著細細薄汗,感覺呼吸困難,她揚唇,喉間涌出一股腥味,一道血絲緩緩的流出她的唇,替慘白的唇添上一抹艷色。
她虛軟的癱在他懷中,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雙眸緊閉,就連在這種時侯,她還對他溫暖的懷抱眷戀不已,明明就是這個男人毀了她,但她卻不恨他,也無從恨起。
「明月,你服了什麼?」他的嗓音顫抖,長指不停的拭去她唇邊的血絲。
「我最近研發出來的毒藥。」她笑然。
「毒藥?你怎麼能這麼做!」她該死的居然在他面前服毒!
「與其讓你污蔑我的名譽,我寧可以以死明志。」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就連他的臉她都快看不清楚了。
「解藥,解藥放在哪里?」這個蠢女人,居然敢這麼對待他!心頭那抹深刻的恐懼感,讓他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大掌在她身上模索,試圖找出解藥來。
她吃力的抬起手,輕輕覆上他的臉,眯眼看著他臉上流露出來的驚慌,看來他是真的關心她的安危啦!這樣便足夠了。
「別找了,沒有解藥。」她閉上雙眸,氣若游絲。
聞言,他心魂俱裂,不信邪的搜遍她全身,平時她身上總是帶著瓶瓶罐罐,怎麼今日連一瓶也沒有?
「該死的,你怎能這樣對我?」他咆哮著,俊臉上有著震憾。
「……怎麼不能?我身為諸葛家的一份子,定不能讓祖上蒙羞,否則我家老祖宗,絕對不會放過我的……還有……我大哥……」強烈的黑暗瞬間吞沒她,登時,她沒了聲音,小腦袋往旁一偏,再無任何動靜。
「明月?」他小心翼翼的低喚著,全身仍是不由自主的顫抖。
回應他的,只是一片死寂,他探向她的鼻息,感覺再無任何氣息,只見他發瘋似的打橫抱起她的身子,不顧聞聲而來的獄卒,一股作氣的往外頭沖。
他要救她!無論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甘願,原本以為他能做到大公無私,但當她真的倒在他懷里,那錐心刺骨的痛楚,比起任何事都來是讓他震撼。
什麼鐵血宰相?什麼天下蒼生?管她是不是真的諸葛明月,或是私吞賑銀的女騙徒,他就是愛慘了她,愛到連他自己都難以預測自己究竟愛她有多深。
不理會一路上對他行注目禮的官兵們,他漫無目的的沖出縣衙,想找人救她卻無從找起,強烈的無力感讓他停下腳步,望著她蒼白的容顏,一道熱淚瞬間在他眼眶里凝聚。
「這姑娘似乎沒了氣息。」一道清冷的嗓音微揚,引起司徒羽的注目。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打扮,溫文儒雅卻又孤傲清冷,眉宇間和諸葛明月倒有幾分神似。
「你是?」他薄唇微啟,俊容上有著深濃的悲憤。
望著他懷中的姑娘,男子先是俊眉微挑,伸手探向她手上的脈門,而後從懷中拿出一瓶白色瓷瓶,倒出一顆有著珍珠般光澤的藥丸,喂進她緊閉的唇里。
「諸葛光明,不知閣下能否將舍妹交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