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中的荷,早已經綻放,偶有蜻蜓會落在水缸上面,點開一圈漣漪。
趴在缸沿的沈從然踢了旁邊的人一腳,問道︰「可是在想紅綾妹妹啊!」口氣是醋意的,但是酸溜溜的並沒有傳到眼中。
諸葛懷瑾呆呆地看著荷花,「想她作甚?」吃醋只是兩人間偶然的調料。
「也對哦,人家洪紅菱現在連你姓甚名誰都記不清了!你想她也是白想!」
「我沒有在想她!」諸葛懷瑾甕聲甕氣。
「那你在想什麼?」
「懶得告訴你!」
「一兩銀子買你的想法!」沈從然出了大價錢。
「我是在想你什麼時候同我回念然山莊?」
沈從然把頭擠進了蓮葉中,「等荷花謝了!」
「我上次問你的時候,你分明說等荷花開了就同我同行的!」諸葛懷瑾明確指出了她的食言。
「對啊!我說的是等明年的荷花開了的時候!」蓮葉下傳來的聲音,言之鑿鑿。
諸葛懷瑾從身後擁住了她,「然兒,你會變成大胖子的!」
「為什麼?」沈從然的小臉探出,滿是疑惑。
「因為你食言而肥!」用力把沈從然高高地舉起,「然兒,說你愛我,否則我不放你下來。」
沈從然索性張開雙臂,「諸葛懷瑾,說你愛我,否則,我就不下來!」
不敢同沈從然僵持,生恐愛妻有絲毫的閃失,諸葛懷瑾大聲道︰「然兒,我愛你!」
沈從然食髓知味,道︰「諸葛懷瑾,你會納妾嗎?」
「不會!」
「會進青樓嗎?」
「不會!」
「會讓然兒同你回江南嗎?」
「不會!」
沈從然利落地上面翻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可沒有逼迫你!」
諸葛懷瑾懊惱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如此輕易地便著了她的道?
「別自責哦!敗給聰慧過人、心思縝密、冰雪聰明的……」滔滔不絕的褒義詞噴涌而出,「沈從然,你雖敗猶榮啊!」大力地拍拍諸葛懷瑾的肩膀,在假惺惺地安慰別人的同時,不忘自吹自擂。
諸葛懷瑾發了狠,捏緊了她的小鼻子,「說愛我!」
沈從然搖搖頭,瞥見他眼中混著的神色,還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諸葛懷瑾又問道︰「說愛我!我便松手!」
沈從然擺出大義凜然從容赴死威武不能屈的模樣,但口鼻緊閉的她不一時臉便漲得通紅。
「我——」松開手,大大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沈從然頓時覺得呼吸真美好。
但是也就是呼了一口氣,她的唇便被諸葛懷瑾給堵住。
纏綿復纏綿,沈從然癱軟在諸葛懷瑾的懷抱里,「然兒,跟我說,我愛你!」松開氣喘吁吁的沈從然,她的氣息不穩,眼神也開始渙散。
「你愛我!」沈從然丟給他的答案,宣告他再度的失敗。
「好,老板娘勝!」樓上的掌聲稀落落地響起。流風樓中現在分為親老板娘派和親老板派,听那稀稀拉拉的掌聲也知道,因為太過強勢的緣故,親老板娘派,正在寥落。
卑拱手,沈從然口中不住說︰「哪里哪里!」又沖諸葛懷瑾拱手,「承讓承讓!」氣煞人!
諸葛懷瑾哭笑不得,屢戰屢敗,他也只好屢敗屢戰,希望早日與他古靈精怪的娘子修得正果。
「姓周的客官又來了!」春來對兩人擠眉弄眼,春來是鐵桿的擁老板派,對沈從然一往情深的周握瑜自然也不受她的待見。
「你們自行招呼,我與你們家老板,尚有話說。」沈從然又趴了一會缸沿,哪里有什麼話說,只是胡亂地找個借口搪塞不識相的某人。
「然兒,同我回念然山莊,好嗎?」諸葛懷瑾仍在一兩個問題上夾雜不清。
「不好,都叫你老板了,我也給了你名分!」流風樓都硬生生地分了他一半了,他怎麼還惦記著走?
「我想讓你同我回去嘛!」只要然兒一天不同他回念然山莊,周握瑜便一天不死心,他可不想被別人覬覦著娘子,俗語有雲「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那是絕對有道理的。
「那我想給念兒添一個弟弟或者是妹妹,念兒一個人,太過孤單了!」笑吟吟地依偎進諸葛懷瑾的懷抱,一臉的嬌羞可人。
諸葛懷瑾也看見了欄干後的人影,道︰「好啊,我們回到江南,生多多的女圭女圭!」
「好!」
寧願相信豬能上樹,也不能相信沈從然靠得住,這句話,諸葛懷瑾是听過的。
「上天真是厚待我,得妻如你,我何求!」
樓上的人影已經離去,好像沒有來過似的,沒有半點的聲息。
城中的白鷺住院,諸葛念正在給孔子牌位行禮。夫子拈著些微的銀須,不露聲色地微笑。
「夫子,念兒先行告退!」諸葛念又是躬身一禮,拎起書箱,和夫子告別。
「去吧去吧!」
不多時,綠珠進了書院,「夫子可曾見過我家的小少爺?」
夫子詫異,「諸葛念早些時候便回去了!」
綠珠微微發怔,行禮道謝後,匆匆趕回了流風樓。
綠珠帶回的消息讓流風樓天翻地覆,諸葛念不曾回流風樓,諸葛念不在書院,兩條消息疊加在一起——諸葛念可能丟了。
小小的身軀臥在床榻上,細心地為他拉高錦被,他望著床上的孩子出神。這孩子的眉目,像極了他的娘親,如果當年他娘選擇了他,那麼這個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了。
摩挲著他幼女敕的頭顱,他狂熱地道︰「兒子,兒子,我的兒子!」很快地,他們一家三口就會團聚,他一定要讓那個人感受他,那種深切渴望卻永遠得不到的那種絕望。
解下諸葛念胸前的玉佩,他撫模著玉佩上的然字,默然出神,送信的人也該到了吧!
絡腮胡斯斯文文地敲著門。
「怎麼又是你?」正無計可施,等待老板報官歸來的眾人,一致遷怒于不速之客。
「怎麼?你還想嘗嘗巴豆的味道?」想死,綠珠都會成全他。
「不不不,姑娘,我是來送信的!」絡腮胡腿抖若篩糠,慌忙地把手中的信送上。
「什麼信?」沒有拆開的意思。信封倒是極為雅致。
「是有關于你們小少爺的事!」拭去額上的冷汗,絡腮胡按照事先準備好的說辭道。
「老板娘,老板娘,有小少爺的消息了!」
就在春來、綠珠喊沈從然的時候,絡腮胡把隨身攜帶的酒囊中的酒,倒了幾滴在手心,奇異的香便在房中散開。
綠珠和春來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聞訊而來的沈從然,剛剛意識到這是迷迭香,身子也倒了下去。
等報官歸來的諸葛懷瑾看到的就是,流風樓中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而沈從然不知所終。空氣中尚且留著幾縷殘香。迷迭香?吃過虧的諸葛懷瑾牢牢記住了這個的味道。難道是紅綾去而復返,但是紅綾服用了洗塵緣,早已經動身回到了江南。
如果不是紅綾的話,大概還有一個人有迷迭香!
然兒,我來了。
沈從然悠悠轉醒,明晃晃的燭光刺得她雙眼生疼,急忙用袖子遮擋,手腕的疼痛提醒她身上的束縛。
令她驚疑不定的是,她身上的大紅色的衣裳,栩栩如生的鴛鴦繡樣告訴她,這分明是嫁裳,明晃晃的燭光緣自龍鳳雙燭,披紅掛綠的明明是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