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溫和善意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三弟?難怪我等你許久不見。原來你在此處。」
「季酉大哥?」被舒季寅擋住的花小泵迫不及待地自舒季寅胳膊下探出腦袋去望身後的舒季酉。
「哦……原來花姑娘也在……」舒季酉臉上輕柔的笑頓時凝成尷尬的表情。
「好餓好累啊!到底有沒有人管我一下。」在地下趴了半天的花無眉開始捶地踢腿。
舒季酉聞聲靠近過來,透過門縫,只見一位十六七歲的道姑正趴在地上哭喊拍踢著,而她的左手也剛好被後門與門框夾著。
「這是怎麼回事?」
「季酉大哥,這是我靜花觀的小師妹。你看她多可憐,要不是太過饑渴乏累,她也不至于這樣昏倒在地。」花小泵邊說邊楚楚可憐地望著舒季酉,顯然是寄希望他能給句公道話。
「嗚——這位少爺,我實在餓得不行了。」門外花無眉配合地叫嚷著。
「那還不快請花姑娘的師妹進來歇息一下?睡在地上成何體統?」舒季酉這一開口,躺在地上的花無眉幾乎沒開口歡呼,但一瞥見冷冷瞅著自己的舒季寅便立刻繼續扮起了可憐相。
「你沒听到季酉大哥說要請我師妹進來嗎?」這男人和男人真是不能比。一比之下,優劣立現。看舒季酉是多有同情心多善良的人,而這舒季寅簡直就是集冷血、殘酷于大成的惡劣男子。
「花小泵,舒家可不是隨便往地下一趟就任由陌生人出入的地方。她進舒家後若是出了什麼意外誰來擔當?」仙鶴的翅膀斷了?會說出這種謊話的人根本不是無知,而是厚顏無恥到了完全無視謊言被當面拆穿後的難堪。
「我來擔當。」花小泵很豪氣地應道,根本不認為趴在地上的花無眉會造成什麼意外。
舒季寅送給花小泵一個「簡直無可救藥」的眼神,抵著門的手卻已然松開。
原本還餓到躺在地上的花無眉一見大門洞開,一個鯉魚打挺已經從地上躍起,化作一道土黃色掠入宅院內,當眾人定楮望時,花無眉已經帶著笑立在花小泵和舒季酉之間。
「師姐,這男人是你新瞧上的吧?」花無眉的雙眼準確地停留在了舒季酉身上。剛才躺在地上時,花小泵對著舒季寅頻送秋波的眼神她看得那是一清二楚。
舒季酉被花無眉這一說,不由得大窘,原指望花小泵能出聲否認,卻不想花小泵竟然含情脈脈望向自己。
「這位道姑姑娘,你不如先去廂房歇息一下,我命下人先給你端些吃的墊墊饑。」舒季酉想借此月兌殼離開,卻脖間猛然一涼,低頭只看到一片刺目銀光。
「呵呵。這位少爺。先別急著走。」花無眉右手的匕首不知何時已直直抵住舒季酉喉頭。
「無眉?你是不是餓暈了?快放了季酉大哥。」花小泵急切的問聲引得花無眉一陣抽風般的大笑。
「小泵師姐,我的確餓得很。我的手都在發抖,你快些給我取些金銀珠寶來,否則我怕我手抖得太厲害,誤傷了你的心上人就不好了。」花無眉說時刀刃又向舒季酉挺進些許。
花小泵望著眼前目色中滿是貪婪的花無眉,忽然明白了這位師妹如今在干的都是些什麼勾當。
「無眉,你忘了靜花觀的觀規之一便是‘不可生偷搶竊奪之心’?」
「呵,少拿你死鬼師父訂的規矩來壓我,現在靜花觀的觀主可是我師父。」花無眉說時,神態踞傲,滿是得勢的張狂。
「當初師叔答應我會遵守清規我才將觀主之位讓予她的。」原本觀主衣缽是由花小泵繼承的,可當時她一心追著逍遙小太保,師叔一邊支持她追求真愛,一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觀中不可一日無主,她這才將師父遺留的掌門金扳指交給了師叔。
「所以師父說的一點沒錯,你就是又笨又蠢還死心眼。」花無眉痛損過花小泵之後,不耐煩道︰「你快點去把值錢的東西給我拿來,否則……」花無眉說時,刀鋒已蹭上舒季酉的皮膚。
花小泵見狀面色又驚又急,徒有一身功夫卻全然不知該如何救出舒季酉。
「你再逼迫,她也不會為你去取金銀珠寶的。」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
花無眉一觸到那雙冷漠的褐瞳,立刻憶起了剛才正是這個男人目含戒備地將自己擋在門外。
「是嗎?」花無眉得意一笑,「我想你大概還不了解我師姐的為人吧。她可是江湖上有名的花痴女。但凡是她愛上的男人,沒有一個能擺月兌她的糾纏。她願意為他生為他死為他走遍天涯海角。為了保住心愛男人的性命,區區一些金銀珠寶對她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舒季寅掃了眼無眉,饒有興趣地反問道︰「你又如何確定你刀下那個男人就是她鐘情之人?」
「她望著他時眼珠子都直了,再加上這男人急著想閃躲她的樣子,分明就是被她痴纏已久。」花無眉得意地沖舒季寅揚了揚眼楮上面那沒長眉毛的兩道眉骨。她若不是有全然的把握又怎麼會貿然出手。
「可惜了。」舒季寅很是惋惜地搖了搖頭,再抬頭時,褐瞳中閃著嘲弄的笑意,「可惜你看錯了。」
未等花無眉開口,舒季寅已是一個伸手將愣在一旁的花小泵一把攬入懷中,「看清楚了,我和她才是兩情相悅。那人,不過是姑兒急于討好的未來大伯。」
泵兒——如此惡心而肉麻的稱呼讓花無眉不由皺起了額頭,雙眼打量著緊圈著花小泵腰肢的臂彎,心中開始生出些許動搖。可是這男人明明長得不丑,甚至還有幾分俊雅,而且顯然也並不痴傻,他怎麼可能會看上她那丑八怪師姐?
「我勸你別演戲了,免得沾上我這個花痴師姐,到時候你就哭也……啊?!」花無眉勸告的話語硬生生被眼前兩個人的精彩表演給打斷了。
竟然……竟然接吻了!
那麼一個帥氣又高大的男人竟然想也沒想就吻住花小泵了!而且還不避眾人耳目就吻得這麼深情,哪像她那個死東西,每次吻自己都不情不願,還生怕被別人看到一樣。
這是在演戲嗎?是為了救舒季酉所以才扮出的舉動嗎?花小泵神志不清地思索著,可那怦怦直響的心跳聲卻不斷擾亂著她的思緒。
這是她自出生起,第一次有男人這樣熱切地吻著自己,他的唇那樣溫柔細軟,難道真如翠兒所說的那般,其實舒季寅一直都對自己有意?
「你師妹眼都看直了,還不快去救我大哥?」在花小泵胡思亂想之時,早已游移至她耳邊的唇低聲提醒道。
花小泵這才想起舒季酉還在花無眉刀下,那豈不是意味著自己剛才和舒季寅那個吻也被舒季酉看到了?
罷想驚呼,唇又再次被出其不意地堵了個正著。而花無眉視線無法看到的靠著門的左手也被舒季寅忽然握緊,手中被遞入一截硬硬的物什。
「你們倆到底還要親幾次?」花無眉開始發狂。這個男人眼瞎了嗎?從來只被男人甩不被男人愛的花小泵,他竟然當寶似的親個沒完沒了。
「要不就麻煩小師妹你替我們計算一下?」舒季寅壞壞地揚起唇,露出一個極為帥氣的笑來。
這個笑看在花無眉眼中就變成了一種大大的嘲諷,似乎是在嘲笑她用盡手段都從未得到如此佳男的眷顧。
「哼,看來你們是不想他活了?」花無眉說著,便提了提手中的匕首,正想神氣地抬頭,卻只見一道暗紅色流光向自己手腕射來,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流光已經如花朵綻放般化作數道流光朝著花無眉襲來。
「花影千蹤!」根本無力閃躲的人一聲悶哼的同時手中的匕首已 當一聲落在地上。
「季酉大哥,你沒事吧?」花小泵一個移步,人已立在了舒季酉身邊。
「我沒事。」舒季酉勉強一笑,額際的冷汗未消。
花小泵看著舒季酉脖間一道紅紅的勒痕,眼中泛出疼惜來。
「先把你師妹的問題解決了,再你儂我儂也不遲。」冷眼望著花小泵那雙只隨舒季酉打轉的眸,舒季寅內心如波瀾起伏。
「花小泵……小泵師姐,我剛才是餓暈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都做些什麼。」花無眉楚楚可憐地抱著自己仍麻木不止的手腕,表情甚是淒婉。
舒季寅厭惡地皺了皺眉,無恥的人他見過不少,可像這沒了眉毛的小道姑這般毫無自尊和骨氣可言的,還是頭一次見到。
「就算是餓暈了,你也不該對我心愛的男人下手。」花無眉明知道自己是那種愛上一個人便可以為了他性命都不要的女人。若非有舒季寅的那番攪局,今日的自己早就任花無眉予取予求了。
「可他並非師姐的心上人。」花無眉說到這里,帶著怨恨地瞪了眼舒季寅。若非這個眼光差到極點的男人讓自己看走眼,此時此刻她早就帶著金銀珠寶遠走高飛了。
「你沒看錯,季酉大哥就是我的心上人。」
花小泵此言一出,引得花無眉怪叫連連︰「噢?噢?怎麼可能?你剛才明明還和他……」扶著手腕的手指向一旁的舒季寅,「你們剛才明明親熱成那樣……」
花小泵臉驀地紅了起來,望向舒季酉的眼中閃滿了局促和不安,「其實不是……才不是。」
「花姑娘,季酉明白,這是為了救我的權宜之計。」舒季酉溫和地安慰著百口莫辯的花小泵,一雙黑色的瞳幽幽望向一旁始終面色陰沉的舒季寅。
花無眉眼見溫文儒雅的舒季酉對花小泵亦是溫柔有加,不禁露出鄙視的笑來,「小泵師姐,難怪最近江湖上都听不到你的動靜,原來你在這里一女侍二夫呢。」
「這位姑娘。」一直沉默的舒季寅緩緩開口,音色低沉而冷漠,「最近葛家村有道姑四處搶騙財物之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如果你已然張狂到了不將官府放在眼中,那就請坐下來稍等片刻。憑我舒家的薄面雖請不動將相侯爵,但保你張縣令親自招待在衙門大牢免費吃喝還是不在話下。」
花無眉一觸到那雙寒潭般籠向自己的深褐色瞳仁,後背不由得涼氣直躥。這男人明明並非江湖中人,而且長相也與凶神惡煞半點沾不上邊,可為何她一看到他,便心生懼意,半點也不敢怠慢了?
「呵……呵……師姐,既然你們不方便招待我,那我也就不再叨擾了。」花無眉邊說腳已邊向敞開的後門處倒退而去。
就在舒季寅欲關上大門時,一只手自門外探入,擠在了門縫間,「師姐,你用‘花影千蹤’打傷了我的手,總該給我些許銀兩去看大夫吧。」
花無眉朝天攤開的掌間被舒季寅扔了兩枚銅板,「放心吧,你皮這麼厚,小小一截斷簪又怎麼打得穿!」
再次地,花無眉整個被擋在了門外,包括她那握著兩枚銅板的手。
「該死的花小泵!哼。想這樣就把我打發了嗎?門都沒有!」花無眉看著手中那兩枚 亮的銅板,氣到幾乎咬碎一口牙,「等我買兩個燒餅填飽肚子後再來找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