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泵一听對方相信自己,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來,一口黃燦燦的牙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露了出來,于是成功將對方額角那小小的冷汗逼成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那個……道姑……姑娘,不如先進屋再說吧。」被驚嚇得不輕的人微微側了側身示意這位古怪的道姑先進屋,心中隱隱覺得把丑道姑請進自己家這件事還是不要讓鄰里知道比較妥當。
「好,好,進屋,這就進屋。」花小泵頭如搗蒜,經過俊逸男子身邊時忍不住重重嗅了一口,好熟悉的俊逸男人的味道啊,真是一聞治百病呢。
將全部心思都放在美男身上的花小泵也就這麼輕易地忽略了院子一角系在老槐樹上的那匹馬是如此瘦如此黃。
花小泵環視了一遭不顯奢華卻自有一派大氣的客廳,眼神落回到俊逸男子的身上,「彥少爺……」
對方一听花小泵這稱呼,含著笑意的唇越發深了深,「道姑姑娘,在下並不姓彥,在下姓舒名季酉,這‘彥’是這座宅子原主人的姓氏。」
「姓舒?那舒少爺和舒蝶宿是?」花小泵有些頭暈,隱約記得自己的干妹妹是嫁到彥宅做小妾的,現在怎麼突然冒出個同姓的本家來了?
舒季酉一听此名,雙眼頓時露出意外之喜來,「道姑姑娘莫非也認得小妹?」
「蝶宿是我花小泵結義金蘭的妹子。我這次來就是特地來看她的。」
舒季酉含笑點頭,「這樣說來,道姑姑娘也算是季酉的干妹子了。」
「那感……」正想笑著點頭稱是的人猛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干妹子不就等同于兄妹了?她好不容易發現一個俊男人可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變成了兄長!花小泵咬牙決定耍賴,「我和蝶宿結拜時,只當她是無依無靠的孤女。早知道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才不敢高攀呢。」
「道姑……我還是稱你花姑娘吧。花姑娘其實言重了,舒家早已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了,花姑娘無須多慮。」
怎麼可以不多慮?她要是今日松了口,日後想「霸佔」他還說不定要多出多少麻煩事呢。再說了,她缺的是個又俊又貼心的男人,可不缺什麼勞什子的兄長。
「這可不成。錯攀一次是無心之過,明知故犯是要被元始天尊責罰的。」
舒季酉見花小泵一臉認真地連道教老大都搬了出來,還以為自己的提議犯了道教的什麼忌諱,連忙轉移話題道︰「那個……花姑娘一路辛苦了,不如先喝口茶吃些點心吧。」
「我想見見蝶宿行嗎?」她現在哪有心情去吃點心喝茶,她要讓蝶宿替自己傳達心意才是。如此如此……說不定很快蝶宿就該叫自己大嫂了。啊呀,真是羞死人了。
「蝶宿已經回南京了。」
舒季酉的這一宣告于花小泵而言無疑是驚碎了她剛剛織好的美夢。怎麼可以這樣?自己想象中至關重要的媒人竟然遠在南京?老天對她的愛情還真是毀而不倦。
「那這樣說來,花姑娘其實是來找舍妹而非小狽子所說的精通醫術?」舒季酉眼看舒蝶宿已經離開的消息似乎打擊到了這位道姑,很是懷疑經常把事情搞錯的小狽子是不是誤把來尋親的花小泵錯當成了神醫。
「不是。我醫術很高明的!」花小泵完全無視自己對醫術一竅不通的事實,隨口扯起謊來。舒蝶宿不在家的話,她除了冒充大夫賴在舒家之外,根本想不出其他能夠安然留在舒季酉身邊的法子來。
「真是這樣嗎?」舒季酉眼中露出歡喜來,「那再好不過了。家母患了古怪之病我正為此而苦惱,看來就要多多勞煩花姑娘了。」
「好說。好說。」花小泵尷尬地端起桌上的茶盅,心中默念著真君保佑真人顯靈。
「大少爺,大少爺,不好了!」伴著急呼,一個高高胖胖的下人如球般急急滾入廳堂內。
「舒福?出什麼事了?」舒季酉立起身來,衣袂間帶起的微微波動使得一旁的花小泵看來就如凌波仙人一般令人心儀。
「大少爺,三少爺他……三少爺他……」
舒福的大喘氣急得舒季酉不由雙眉蹙起,「季寅他究竟怎麼了?」
「他醒了。」喘氣之後,由舒福的闊嘴中總算迸出了三個字。
舒季酉聞言,眉宇不由柔和了許多,言語中帶著些許的責怪︰「季寅醒了那是好事,怎麼可以說是‘不好了’?」
「可是……」舒福抹了把額頭的急汗,才壓低聲音道︰「可是三少爺他好像啞了。」
「什麼?」舒季酉如冠玉的俊顏瞬間沒了顏色,一雙瞳內全是焦切。
花小泵眼看如花美男在自己面前把俊顏擰成了團,不由得心生不忍,正想安慰兩句卻還沒開口就已經被舒季酉一把握住了手腕,「我怎麼忘記了?」
舒季酉對著花小泵展顏一笑,把對方笑暈之後直接往著客廳後方拖去。
他這是要帶自己去哪里?怎麼過道越來越幽深?怎麼僕人的影子都不見一個?雖然她花小泵不是沒和男人孤男寡女地獨處過,可是被漂亮男人這麼主動地拽著手還是第一次。通常都是她死命抱著別人的大腿別人還健步如飛想將她甩月兌。
含情脈脈望了眼舒季酉那英挺如松的背影,得意的笑怎麼都藏不住,她就知道舒大哥和其他男人不同。雖然她對之前傾心的每一個男子都生出過這樣的感覺,但舒季酉給她的感覺特別強烈。
「花姑娘,希望你不會見怪我的魯莽。」舒季酉在要伸手推開面前緊合的大門時忽然轉身,詢問的瞳落在花小泵身上。
花小泵故作扭捏地避開舒季酉的瞳,心中卻已是如小鹿亂撞,沒想到舒蝶宿的大哥如此豪放,竟然才和自己相遇沒多久就要與自己共處一室了,「我怎會怪你。我知道你這樣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嗯。那就有勞姑娘了。」舒季酉一把推開大門,朝著門內做了個「請」的姿勢。
花小泵以手遮住唇角的得意,邊擺腰向房內走去邊尋思著自己總算得償所願的愛情,卻不料舒季酉接著的話如驚天霹靂般砍來︰「三弟的啞疾就有勞花姑娘妙手回春了。」
卡嗒。扭了一半的腰就這樣不尷不尬地停在了半空,若非有練武的根基,她真懷疑正在發軟的腿腳是否還能支撐住自己的身子。
「你是讓我給你三弟治病?」無法消化的事實就這樣月兌口而出,她竟然忘記了自己身負「神仙姐姐」的重任。
「是啊。」舒季酉有些奇怪地望向花小泵,瞳中滿是不解,「否則姑娘以為是何事?」
「當然是……」花小泵愣是將「你和我」咽下了肚,「當然是治病的事。我只是一直以為是給老夫人治病。」勉強擠著笑,收回扭著的腰肢,心中卻已是欲哭無淚。
「因為舍弟的病來得比較突然,還望花姑娘能先出手醫治。」舒季酉說時那雙幽深的瞳很是擔憂地望了眼房內。
「可是我……」可是她根本就不懂如何替人看病,她對大夫的了解僅限于長胡子、慢性子、背上背個藥箱子,對了!「我未曾攜帶出診的藥箱。」
誰想花小泵好不容易想出的托辭卻被舒季酉輕易駁回︰「不妨事。二弟曾淺學過些許醫治之道,所以診病所需的器具家中倒是不缺。」
「那!就!太!好!了!」為擠出五個字,幾乎沒咬碎她一口黃牙。難道真是天要亡她嗎?她要是有本事把一個啞巴變成能說會道的主,她早離開靜花觀下山開醫館了。
「花姑娘請先行替舍弟把脈醫治,我去替你取藥箱來。」舒季酉很是激動地交待完便匆匆轉身離開,只剩花小泵一個人傻愣愣地立在了房門口。
「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啞巴也不會說話。給他通通經脈,隨便醫治醫治也就是了。」花小泵自我安慰了一番後,懷著壯士斷腕的悲壯心情邁出了通往房內的步子。
床上那個半坐著的男人就是舒家三少爺吧?遠遠看去,還真與舒季酉有那麼幾分神似,不過似乎太過瘦削而少了些潤澤的靈氣,而且頭發也不及舒季酉那般烏黑亮澤,就連那雙望向自己的瞳也不及舒季酉來得幽深,只是……他的眼楮為何這樣直接而專注,全然沒有半點的回避與顧及?從未被男人如此凝視過的花小泵只覺得雙頰陣陣發燙,連心跳都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我……我是來給你治病的。」花小泵垂著眸,卻仍然可以感覺到對方那未曾移動的視線,有些不安地移了移足尖,「我听說你患了啞疾。不知是何原因引起的?」
靜默間,花小泵只听到自己的呼吸聲與如鼓的心跳。這位三少爺怎麼半天也不吭一聲?偷偷拿眼去看對方,一對上那雙直勾勾注視著自己的瞳,驚得連忙收回視線。
電光火石間,覺得這張瘦削臉孔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了仿佛這幾日才見過一般。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莫非是因為他和舒季酉容貌間的那幾分相似?不是。這種熟悉感根本就遠遠超過了自己初見舒季酉時的感覺。只是這張臉應該更加青黃、被塵泥污了大半、頭發也是亂蓬蓬……天吶!他是那個南瓜!他是被自己連人帶馬給弄丟的那個倒霉蛋!
原來自己路上無意撿到的男人竟然是舒蝶宿的三哥!
這樣看來,她和舒家的緣分還真是比瓜藤菜秧還要來得千絲萬縷,而這絲絲縷縷背後直指的,應該就是自己和舒季酉之間的天賜良緣吧。真是菩薩……不不不,是真君顯靈。
不過話說回來,這三少爺一路上不是挺能說的嗎?連夢里都嘰嘰歪歪個不停,怎麼忽然就啞了呢?莫非是被什麼歹人給毒啞了?這倒是有可能的。他這樣嗦,若是遇到不會點穴的人也只有靠下藥了。
點穴?!
一雙苦苦尋思的死魚眼中剎那間濺出幸福的火花來,再看向床上人的臉上已經盈滿了難以抑制的激動。
她可以醫治他的病了!因為他根本,完全,其實就是被自己給點了啞穴!
親愛的真君,你是對我太厚愛了。如今她不懂醫術的事不僅不會被揭穿,舒季酉還會對她的妙手回春刮目相看,說不定因此而心生欽慕!她花小泵的愛情總算也迎來了含苞待放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