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名大夫!」她輕易做了判斷。
她驚呼的模樣,讓他微微一怔,懸壺濟世也有十余載,行遍天下各個角落,見多識廣,倒從未見過如此熱情的姑娘,除去他那古靈精怪的妹子,她倒是頭一個讓他用正眼瞧過的姑娘。
沒有驚人的美貌,卻有一顆熱忱的心,相較于他的淡漠,她彷佛像是暖陽,輕輕地照耀著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是的,我也是名大夫。」他頷首,薄唇微微揚起一抹弧度。
「這麼巧!你來到咱們靈南村,便是為了紫雲草而來嗎?」她嫣然一笑,靈山上盛產的紫雲草,的確是醫者的聖物。
「可以這麼說,畢竟紫雲草難得一見,若錯過,不知下回是否還有機會取得。」而他一向不會讓自己錯過。
人人皆說他性情難以捉模,其實他只是執著于自己該執著的事物,不重要的,他壓根沒放在心上。
華泠攸盯著他好半晌,而後一溜煙的不見人影,正當他以為她已然離開時,只見她提著一個竹籃,氣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幾綹發絲不听話的在她頰畔飛揚,額際上淌著薄汗,襯著她燦爛的笑顏,更添嬌麗。
「紫雲草在這靈山里就像是雜草般的不引人注意,唯有習醫的人才懂得它的珍貴,與其讓它在此荒蕪,倒不如讓給真正需要的人,這些全是我采來的,送你。」她將手中的竹籃遞給他。
「姑娘不必如此,既然咱們同為大夫,自然明白紫雲草的珍貴之處,這些可是妳辛苦采擷而來的,在下無法接受。」他一向不佔人便宜。
聞言,她微微一怔,望著他嚴肅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笑,即便她明白紫雲草的藥性,但對她來說,壓根毫無用處,只要是她親手調制的藥,永遠都適得其反,發揮不了它的功用。
黑眸微幽,她一閃而逝的落寞,全然入了他的眼,這姑娘心里似乎有事,他一向不願探人隱私,但她卻引起他的好奇心,直覺的想一探究竟,看看究竟是什麼能惹得她煩心。
「你就收下吧!來者是客,就當是我們靈南村送給你的見面禮,往後若咱們村民有需要你的地方,就請你做個人情便成了。」
「姑娘不就是個現成大夫?這往後要用到我的地方,只怕是機會渺茫。」他扛起藥箱,抬頭看著夕陽西下,臉上有著若有所思的神情。
見他一副顯然打算轉身離開的模樣,她忙不迭的將手上的竹籃塞進他懷里。
諸葛光明因她這出乎意料的舉動有些微怔,順手便捧住懷里的竹籃,俊眸低斂,望著竹籃里小巧的紫色花朵,含苞待放。
「雖然我是大夫,不過我不替人看病的。」她淡然一笑。
「不替人看病?莫非姑娘專治飛禽走獸?」他挑眉。
聞言,她輕笑,銀鈴般的笑聲格外動听,他凝視著她眉眼彎彎似新月的嬌柔模樣,一向平靜的心湖,似乎被什麼東西所攪動,泛起陣陣漣漪,心里產生的莫名情緒,讓他眉頭不禁微微攏起。
「不,我不替任何有生命的東西看病。」她掩去笑意,言簡意賅的說道。
「身為大夫,姑娘卻不願替人看診,這未免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既然不願替人看診,又何須從醫?
華泠攸眉間平添上幾許無奈,面對他的疑問,她但笑不語,這事說來太過怪力亂神,所以她從來不對外人道,再加上她從不替人看診,久而久之,倒也沒人想起她是大夫的事。
「是呀!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這些紫雲草應該夠你用上好一陣子,若是還有需要,隨時歡迎你來靈南村。」她四兩撥千金的笑道。
「妳不擔心我將這里的紫雲草全數摘光?」以為這些珍貴藥草不易取得,沒想到卻意外的容易到手。
「那你就摘吧!靈山什麼沒有,就是紫雲草最多,如果你還有需要,靈菇也是個珍貴的藥材。」她還提供了另一個珍貴藥材。
她的話,引來他的輕笑,看著他那張俊雅的面容上,掛著朗朗笑意,簡直是好看的不得了,靈南村是個純樸的小村,老弱婦孺居多,要想看到象樣點的男人壓根不可能,但今天她居然看到了。
幣在靈山上的翩翩俊鮑子,還是個大夫,說什麼她都得問出他的名。
「相逢自是有緣,我叫華泠攸,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諸葛光明。」他決定不隱瞞自己的身分。
「諸葛光明?這名字真特別,好听又耳熟得緊哪……」是在哪听過呢?
抬眸再度望著夕陽西沉,月華初上,再待下去,就怕來不及采著那味藥引了,思及此,他將竹籃里的紫雲草全數挑起,小心翼翼的放進藥箱里,再將竹籃還給她。
「華姑娘,謝謝妳的紫雲草,我還有事必須離開了,後會有期。」朝她深深作揖,他拂袖離去,幾個轉身,便消失在林蔭小徑里。
望著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華泠攸緊握著手中的竹籃,腦袋里還在思索著他的名字,她的記憶力一向驚人,若有听過的名字,她肯定會記在腦子里的,況且是這麼特別的名字。
「泠攸,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陣嚷嚷,瞬間劃破了寂靜的山澗,連帶的打斷了華泠攸的思緒。
一名身著綠色衣裳的女子,氣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圓潤的臉蛋上,有著驚恐的表情。
「什麼事這麼驚慌失措?」她眉心微蹙,顯然不開心被人打斷了思緒。
「就是阿虎他不小心掉到山谷里跌斷了腿還讓狼群攻擊現在全身是傷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了啊!」綠衣女子一股作氣全說了出來。
從頭到尾只听到掉到山谷跟狼群攻擊,華泠攸頭昏腦脹的還在消化她的話,只覺得右手腕一緊,一股拉力讓她差點跌個狗吃屎。
「小萍,妳做什麼?慢一點哪!」是存心想摔死她嗎?
「再慢就來不及了啦!村里的大夫偏巧不在,村長就要我來找妳救命了!」
「可是……」找她只會玩命,不會救命呀!
「別可是了,快走吧!」懶得听她唆,小萍急忙拖著她往村里的方向跑去。
***
還沒踏進村長家門,里頭已傳來一聲聲的鬼哭神號,讓華泠攸的耳朵直呼受不了,她任由小萍一路將她給拖到里頭,看著村長哭得老淚縱橫,身旁珠圓玉潤的村長夫人,更是在床榻邊哭得肝腸寸斷,而躺在床榻上的,正是一身是傷,又奄奄一息的村長兒子阿虎。
「村長,我帶泠攸過來了。」小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忙不迭的將身後的華泠攸給推了出來。
一向視她如蛇蠍的村長,此時也顧不得臉面,一把扯住她縴細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求她。
「華丫頭,妳一定要救救阿虎啊!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妳要我怎麼去見我陳家的列祖列宗啊!」
「可是我沒辦法……」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華丫頭,求求妳行行好,救救阿虎吧!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嗚……」村長的眼淚攻勢,外加村長夫人的柔情攻勢,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村長,你別開玩笑了,大家都知道泠攸丫頭是出了名的辣手回春,讓她醫的話,你不怕阿虎馬上一命嗚呼嗎?」一旁的村民冷言冷語,讓華泠攸心頭一擰。
「這……」村長遲疑了片刻,雖然他知道讓華泠攸醫人等于是和閻羅王打交道,但眼下沒半個人能救阿虎了,他除了走險棋,已經別無他法了!
「他的情況如何?」終究無法視若無睹,華泠攸輕嘆了口氣,動作迅速的移到床榻前。
一名一臉驚恐的年輕男子,怯怯的走了出來,他身上也沾滿了血跡,衣袍上有多處破洞,看來也是狼狽得緊。
「我……我和阿虎一塊上山去打獵,看到一頭山豬就追了上去,結果阿虎步伐沒踩穩,不慎跌落山谷,我本來想下去救他,誰知道剛好有狼群出沒,當下就朝阿虎攻擊,幸好有幾名獵人經過,替我們趕跑了狼群,可是阿虎他……」男子一陣哽咽,說不出半句話來。
華泠攸目視著床上男人的傷勢,而後隨即要人擰了塊干淨的布巾,將他身上的血漬及髒污拭淨,右手把著他的脈象,氣息雖弱,但還不至于喪命,只是身上多處的咬痕,若是不盡速處理,就怕傷口感染,屆時情況可就沒這麼樂觀了。
「小萍,妳去將我的藥箱取來,其它不相干的人請先離開。」人這麼多,會影響她的專注力。
「妳行嗎?」有人提出質疑。
「倘若村長認為我不行,那麼就另尋高人吧!」她也不願冒著這種風險。
「不不不,華丫頭,村子里的吳大夫不在,眼下只有妳能救阿虎了啊!」村長說什麼也不讓她離開。
「即便我可能將他醫死?」她挑眉問。
聞言,眾人倒抽一口氣,村里的人都知道華泠攸是個大夫,對于醫理也具有相當的學識,只是不知怎麼著,凡是由她親手醫治的人,不是病情加重,就是只剩一口氣,雖還不至于鬧出人命,但也沒人敢找她治病。
明明她的歷代先祖,都是出色的名醫,萬萬沒想到傳到她這一代,反倒成了個庸醫,真是令人感到無限唏噓。
猛地,只見村長雙膝跪地,嚇得華泠攸瞠大美眸,手足無措的彎身扶起他。
「村長,你別這樣,快起來,別折煞我了。」再怎麼說,村長的年紀都能當她的父親了,怎能讓一個長輩跪她呢?
「華丫頭,我給妳磕頭了,請妳一定要救阿虎啊!」
「村長,我也很想救他,可是我怕我無能為力……」明明這點傷對她來說壓根不算什麼,偏偏她沒把握能醫好他。
全怪她那該死的詭異宿命。
「華丫頭,我也給妳磕頭,求妳救救他吧!」村長夫人也跟著跪地,朝她頻頻磕頭。
眼見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她眉心打了千千結,一時之間倒也慌了手腳,驀地,一道溫醇的男性嗓音,打斷了眼前混亂的局面。
「她不救,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