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練文打開門,看見索然立在他家門外,一臉難過的嬡辰時不覺微怔。
堵在門口的身影略略一停,尷尬地往房內看了一眼,才側身讓屋里的兩位客人走出來。
其中一位客人嬡辰是認識的。他是嘉德娛樂有限公司的高層,叫荻志播,專門負責從別的公司挖人,不少南憶的藝人就是從他手下順到了嘉德去的。
荻志播黑框眼鏡下有一雙明亮如星的漂亮眸子,挺直的鼻梁,削尖的下巴微勾,給人一種精明干練,在商場上身經百戰的感覺。
他饒有興致地望著嬡辰,露出和煦的笑容,「你好,辰辰。」見嬡辰露出驚訝的表情,他解釋道︰「我看過你跟阿文的舞台劇,演技清新月兌俗,大有發展前途。」
嬡辰瞟了林練文一眼。
荻志播一下就懂了,他意有所指地對林練文說道︰「你跟辰辰的情侶檔倒是不錯,很受歡迎。我們嘉德現在就是少了像你們這樣登對的銀屏情侶,不然在嘉德發展個幾年,一定也能像關若禾跟鄭品揮一樣出名了。」
林練文微微一笑,無可無不可。
他並不打算拿嬡辰跟嘉德做什麼交易。雖然他知道,這意味著他進入嘉德旗下的籌碼可以開得更高,發展會更廣闊。
荻志播印象中的林練文並不是一個會為別人考慮的男人。
是他低估了溫嬡辰在林練文心目中的地位嗎?他揚起笑來,同林練文握了握手,「剛才談的合約內容還有回旋的余地,請你好好再考慮一下吧。」
「我會的。」
送走了嘉德的兩位高層,嬡辰便跟著林練文進房。林練文默然收拾著茶幾上的殘局,嬡辰等了一會也沒見他想說話,于是什麼都還沒問,心已經冷了半截。
到現在,他還是什麼都不想說給她知道。
說出來是一件很為難他的事情嗎?
「你想跟嘉德簽約?」她不敢置信地問道。
林練文的沉默等同于默認。
這個舉動在一定程度上更傷了嬡辰的心。
「南憶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想跳槽到嘉德呢?」
林練文交握在身前的雙手不禁一顫。
「你早就決定好了對不對,為什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呢?你知道當我以為南憶要雪藏你的時候,我有多著急嗎?」可是你怎麼能用這麼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對著我呢?嬡辰的眼眶里泛著淚花,「我還打電話去拜托錢少樂幫忙,還……」
「誰讓你做這些多余的事情?」林練文臉色微變。
他嚴厲的表情讓嬡辰錯愕地睜大眼楮。她喃喃地說︰「我只是想幫忙而已啊,難道有錯嗎?我做錯了嗎?」
林練文緊緊抿著唇,眉頭深鎖。
他的腦子也混亂得很,有些事他不知道該不該解釋,也不知道會不會傷到她,她應該要知道他最不願意的就是看到她受傷的啊。
「林練文,你不要走好不好?」她伸出手輕輕扯著他的衣角,才說了一句話,淚水就已經從眼眶里掉了下來。
掉落在他虎口間的如露淚珠,竟震得他心口發麻。
「我……」他輕啟朱唇,又猶豫著掙扎著,一時片刻不知道該如何啟齒。垂放在身側的大手幾次想要舉起,將她摟過懷中,到最後卻只能化作一口無聲幽嘆,「你不要逼我。」他幽幽地說道。
嬡辰抬起燦眸,那一片被淚水汪洋的眸光間,是那夜醉了兩人的銀碎星光。她咬咬唇,鼓起勇氣一頭撲進他的懷抱,「林練文,我喜歡你。我好早好早開始就喜歡你了啊。」
他無措地任由著她闖進他的懷中,任由她貼近最靠近自己心髒的位置,迷離的眼因不能自已的感情在心口激蕩徘徊而怔怔然地失去焦距。
她說她喜歡他……
于是他也終于可以有人陪在身邊了嗎?
他一陣心顫,緩緩抬起手,幾番猶豫,終是難忍渴望,將那受過傷的掌心輕輕貼在辰辰柔軟的臉頰上,心疼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其實,他也……
心湖漣漪重重難止。
他低頭朝她俯身而去,薄唇輕輕刷過她的香腮,掠過一片奇異的柔軟,微點朱唇,廝磨間交融彼此氣息,由她無心卷起的情潮,他竟覺得不夠,總是不夠。
如果能將她狠狠地擁在懷里,而非只是這般淺嘗輒止,又會是怎生的滋味?
那樣,仿佛想將她揉碎滲進自己胸口……
驀然,他用力地推開嬡辰,驚慌地背過身去,「辰辰,我……我們……」他瞪著掌心那道舊傷疤,丑陋愈合的傷口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慘烈,眸子遲疑不定地覷了眼嬡辰,他輕輕地說道︰「如果我不能留在南憶,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嘉德呢?」
話才出口,他便後悔了。
「願意。」她卻猛點頭,「我去。」
林練文驚愕她的堅決。
食指輕輕地在唇邊流連,似乎還漾著她香唇皓齒間的香氣。
他卻還不能拿定主意。
辰辰把所有事情分成了兩類,一種是听他的,一種是不听他的。這種過分信任的態度讓他好為難。
黑白對錯的判斷題當然好拿捏,可是他要考慮的是,嘉德的發展尚不能明朗,她在南憶有錢少樂罩著,有樺姐挺著,所有人寵著,這樣不是很好嗎?去嘉德發展,對她來說有弊無利,有害無益。
「辰辰,你別傻了。」他搖著頭,「我根本就不喜歡你,這些根本就是我拒絕你的理由,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你就不要再纏著我了好不好?」
嬡辰傻立在他面前,他綺麗的影子落在她的臉龐上,讓兩人顯得有些沉郁。
她一直以為,就算林練文不像她喜歡他那樣的喜歡她,但至少心底里也對她有幾分好感,可……從頭到尾都是她一頭熱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吻她呢?即使是那麼蜻蜓點水的溫柔,也讓她有所期待啊。
她不信,想要抓住他的手,卻被他一下甩開。
心空蕩蕩,不知歸路。
「辰辰,我們做普通朋友不好嗎?」他輕輕地問。
卻不知最輕柔的話語,在這個時候也可能將她痛苦的撕裂成兩半嗎?
可是她不哭。
她不能哭,「嗯……」她將兩手背到身後,茫然地點點頭,「好。」他要怎樣就怎樣。
反正心也涼了,身體也冷了,再多說一句話也是折磨。她還能怎樣呢?
她好傻,在幾個月前,他就一直籌劃著離開南憶,她卻還在期待同他拍新劇,做好吃的,開著老爺子去兜風,她把他們的行程安排到也許明年都完成不了,到最後卻好像笑話一場。
嬡辰訥訥地退到門口,幾乎不敢抬起頭來正視他的雙眼,只是匆匆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就慌不擇路地逃跑了。
林練文沒有追上去,他倚在牆邊,眉頭皺擰在一起,而優美的唇線抿成一條堅毅的弧度。
也許很無情,但,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因為他知道,不是所有感情都能像小說和電影一樣被保存一輩子的。至少他不會,也不去期盼辰辰會。
嬡辰跑出林練文的公寓,愣愣地站在大門口,呼吸急喘難停。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前一秒可以對她溫柔似水,下一秒又將她所有的希望都熄滅,她還在渾渾噩噩的欣喜中,他卻突然宣布他不喜歡她……
就如她知道他要離開南憶一樣,他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變化都讓她愕然,都讓她措手不及。
慘敗難收的殘局……
直到一位老伯好心地幫她撐傘,她才怔怔地捧起雙手,雨水淋灕,從她的頭上濕漉到腳底。
什麼時候下起了這麼大的雨呢?
她抬起頭望著青灰色的天空,一如她的心情灰蒙蒙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