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哦,我很討厭背書包,因為里邊被塞滿的情書比課本還要重,都跟那些小朋友說了我不喜歡了。」他說得慢條斯理,然後扯了一下背包帶,手在帶上一繞,「啪」的一下書包掉在地上,散落出幾封粉紅色的小信封。
她看得有點忍俊不禁,卻又不禁額頭冒青筋,這個奇怪的小孩,「阿姨沒有……」
「你不是我阿姨。」他突然飛快地打斷她,語氣略顯認真,「也不要自稱大姐姐。」
呸!不是阿姨不是姐姐,難道她長得像大媽啊?心里沒來由生上一股悶氣,竟是因為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孩,「那既然如此,我們就是路人甲乙了,就是GOOD?鄄BAY吧。」
她攏攏自己蓋在帽子下面的頭發,拉緊了圍巾,蓋住自己半張臉,放在外面的手指已有些冰冷,然後越過他。
「你是我媽媽。」身後傳來低沉卻充滿幼稚童音的聲音,她微微僵硬,但腳步只停留了兩秒,便笑了,轉過身捏了捏小孩高挺的鼻子,「你家人沒告訴你,撒謊鼻子會變長嗎?」
說完就要快步離去,他卻拽上了她的衣角,只輕輕地扯住了,「我們可以去驗DNA。」他的眼神閃著如同黑曜石般的光芒,明亮而清晰。
這個小孩……真不可愛。看他的年紀,不該有這樣的成熟。大概才是幼兒園上學的年紀,卻講這些大人的話,可想而知他的父母也不會稱職到哪里去。
「我是楚浚。」他松開她的手,低低地道,聲音藏了一些沙啞,像是一種壓抑不得的哭腔,卻沒有看到白皙臉上任何的表情,他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的鞋,「今年四歲,AB血型。」
她猛地瞪大眼楮,仿佛置身在雲層里被透出萬丈光芒的太陽灼傷了皮膚般。凍得有點僵硬的手指隱隱發抖,不住地顫抖著。
慢慢地,彎下腰來,「楚浚?」
黑色濃密的頭發,白皙的皮膚印著一雙黑曜石般明亮的眼,她早該猜到的,能擁有這樣一對沉靜眸子又狂野明亮雙眸的孩子。除了那個人,還有誰可以遺傳到這樣好基因。
四年了,生下他。在醫院的秋季,當時落葉的雪飄雪得正濃,飛揚似蝶般狂卷在醫院的角落。
她坐在白色的床單上給楚暮雪寫了一封離別信,說好兩人關系終止在孩子出生,所以她必須走得毫不猶豫。
她不希望讓他誤以為她是一個纏人的俗世女人,所以在他沒出現的情況下離去,這樣很好。
「楚浚,」她冰冷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如同豆腐般女敕滑的肌膚,像嬰孩般的柔女敕,仿佛當時在育嬰房里見他的最後一面,「我是花瀲筱。」
「我知道。」他答,這是他四年未曾謀面的母親,他知道,「我可以叫你媽媽嗎?」
一滴淚滾燙地滴落在她的手背上,這個早熟的孩子是她和那個人的結晶,是曾經瘋狂迷戀一個人所填滿的最美好的回憶和印記,卻也是今生的桎梏,她對他虧欠太多,甚至未做過一分鐘的母親,「對不起。」
他笑了,笑容燦爛,勝若旭陽。
花都集團會議室。
千靜魍坐在主座,千老爺子側坐到了旁邊,而紫沐蘇和楚暮雪分座了兩邊,因為花瀲筱不在,所以出席每周的例行會議就由秘書來做。
「紫理事剛才說要動用二期的資金去投注新凱電子,為何?」千靜魍清秀的臉上隱隱透著一股淡淡的沉穩,「據這份報表,這個公司的上半年一直在虧損狀態,你認為還有任何理由可以接受他們那麼高的價格來收購嗎?」
「不是收購,是投資。」紫沐蘇舉起的右手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拋去一份文件,「這是我拿到的數據,新凱電子在去年和前年都是盈利的,只不過今年年初的一筆單子做砸了,才會這樣的。只要我們能夠在他們這一期的新主打產品上開始,就可以把他們過去虧損的也拿過來。」
「我不認為我們公司還需要向電子行業延伸。」花都集團是以咖啡起家的,後來延展到了房地產,也開設了很多家的百貨公司,但是目前的形勢還不需要跨足電子行業。楚暮雪淡雅的嗓音插入他們的討論,「二期的資金是通過外界一起募集來的,不可以動。」
紫沐蘇瞥去一眼,而他只淡淡地迎著,沒在說話。
「爺爺,你怎麼看?」千靜魍投向旁邊的千老爺子,今天的他顯得異常安靜。
「怕也是反對吧?」紫沐蘇的聲音冷了下來,「這是可以操作的。」
「如果可以操作,你敢自己承擔嗎?」千老爺子突然道,爬滿皺紋的臉犀利地盯上他,「如果你認為可以盈利,你可以用個人的資產投資,如果前期可以盈利,公司再投注也不遲,如果要我們同意,你必須要先證明你自己。」
「那是怎樣?」紫沐蘇冷淡地道。
「用你自己的能力來證明,你的決定是正確的。」
紫沐蘇靜了下來,看著千老爺子,然後投向千靜魍,「你怎麼說?」
「一切就照此論斷。」千靜魍輕輕地道。
「為什麼你要把紐扣當墜子,是現在女孩子流行的打扮嗎?」和花瀲筱一起躺在大床上的楚浚,好奇地把玩著由母親衣領里抽出來的項鏈,認得了自己的母親,他又恢復了孩子的好奇本性,「沒什麼特別的樣子,還不如班上樂樂的小棒糖別針。」
花瀲筱失笑,很難告訴他這顆扣子帶給她的意義與來歷,現在躺在她懷里的孩子,都沒有問起她和楚暮雪的事情。她不知道那個人是如何對他說起她的。
他只是拉著她去逛百貨商店,然後用她的金卡刷了三套印著米老鼠與唐老鴨的睡衣,棉質的面料穿著很舒服。此刻的他們就是穿著同個款式同個顏色不同尺碼的睡衣摟在一起。
她下午買好東西帶他回酒店的時候,助理就看傻了眼,「這個孩子是?」
她拉著他的手,溫暖的熱源淡淡傳遞在她的掌心里,「我的兒子。」
助理差點掉了下巴,只呵呵地傻笑,打死她也不會相信副理難得的玩笑心情。
花瀲筱側身看著兒子,他的輪廓很分明,越看越像楚暮雪,不知他對自己和兒子的重逢會做何感想?
花都集團,三十二樓。
兩道身影在室內拖得很長。
「他動用了自己手頭的股份。」沉穩雄厚的聲音略顯蒼老地揚起,「你猜他會成功嗎?」
坐在對面皮椅上的人,只彈了一下灰燼的煙頭,沉默不語。
「如果他手頭的資金被套牢,下一步會想到誰?」蒼老的聲音淡淡隱含著一絲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