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這次小小的意外,程菲也沉默了許多。
他沒有預期地訓斥或者責怪,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你先回公司把該做的事情做好。」然後就背過身閉上眼休息了。
她呆呆地站在床邊,看著被白色被子覆蓋住的他,「是,總經理。」
他甚至沒有給她一個開口道歉的機會。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身子骨看起來那麼健朗的一個人會有胃病,但這點也是可以理解的。身在商海,難免不見酒桌。
原本是打算給他一點懲罰意思一下,沒想到會弄得這麼嚴重還需要住院。
「唉。」她低垂著頭慢悠悠地走出了醫院,道路邊上形形色色的人在匆匆行走,車來車往的景象依舊不停變幻。
她想起了在國外讀書的那段日子。因為被學校推薦為天才少女而恃寵地在高中里自由穿梭,和曾盈盈兩個人算是並列偶像學生前茅。
「菲,我戀愛了。」曾盈盈甜蜜蜜地宣布自己交男友的好消息,「是個很溫柔的男生,我很喜歡。」
「他的IQ如何,不會生個笨小孩吧?」她不在意地打哈哈。
盈盈卻認真了,氣鼓鼓地瞪她,「喂,不許你看不起他,他是研究生耶。有本事你也找個給我瞧。」
她一向都是驕傲的,也是抱著事物必得的決心。兩個人坐在校園的角落里互相奚落卻微笑著,然後她看到了從大禮堂里走出來的溫絳絮。
他穿著黑色的制服,左胸上還有一個耀眼的徽章。這個徽章這里的同學都認識,就是不遠處研究所的特級象征。
他是那里的研究生?想必聰明得不行吧?
她輕輕一笑,指著溫絳絮走過去的身影說︰「盈盈,他就是我的目標,不過男朋友嘛,我要找就找最優秀的。」
或許好友只當她是開玩笑,她卻萬分認真起來。仔細地搜集關于他的資料,關于他的喜好以及模清他的生活習慣。
也知道了他的私生活作風,「哦喲,真不知他會不會哪天莫名虛月兌。」
看他斯文俊雅的外表,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哪里有公子的樣子。但他的獵艷花名冊卻真真實實地存在著,而且環肥燕瘦,任君挑選。
「你不是認真的吧?」好友擔心地看著她,「雖然他的IQ很高,而且還是研究所的人,但他身上那股天生的疏離總讓人很難靠近。愛上那樣的人,不是如入天堂就是萬丈深淵啊。」
她輕輕一笑,食指貼著自己的雙唇,「噓,我哪里有說愛他,我只是想知道天才與天才之間制造的孩子會是怎樣的優秀。」
「哈?」好友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
她卻蓋上了筆記本,「決定了,我想要和他生個孩子。」
他們不曾相交也不曾相見,只憑那一面與好友開玩笑的挑釁,她就任性地決定了自己未來的人生。
程菲揉揉太陽穴,醫院外的出租車很難打到,她在原地站了十多分鐘還是沒有空車駛過,「大家不去上班,都跑來醫院干什麼?」而且還專門搶她前面的出租車。
終于在半個小時後打到了車,她鑽入的同時不經意地朝正面的住院部看去,那個被風吹拂窗簾的房間,就是他住的。
只有空蕩蕩的窗簾在飛揚,似一縷無力飄搖的輕煙。
她淺笑,側身說︰「師傅,麻煩你,溫氏集團。」
車子飛揚而去。她靠在後座閉上眼楮。
好累,但不知是身體累還是心累。
她一直都不願意承認,她當初選擇與溫絳絮發生一夜,不單單是為了要個天才孩子,更因為無端地受到他的吸引。
在那段搜集資料的日子里,她每次都會去他演講的教室听課,也會看他和幾個教授討論教案,偶爾也會漫步在圖書館。她總是看到他行色匆匆的一個人,陽光投影下的他有著俊美的外表,不親和卻很唯美。
當時她以為要和他發生關系是很簡單的,畢竟他花名在外,應該來者不拒。卻不知原來他有一個原則,不動學校里的人,只會在外校或者社會上找。
她匿名寫過幾封情書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消息,直到快放棄的時候無意間在那間茶館發現了他。
那次不是他在約會,而是獨自一人坐在位子上泡花茶。
她就站在門邊傻傻地被這一幕迷暈了雙眼。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什麼是「少女情懷」。
「小姐,溫氏集團到了。」司機輕喚了一句,車子停到了溫氏大廈的門口。
她慢慢睜開眼,一眼五年,時間晃得還真快,「謝謝。」
她付了錢下車,恍恍惚惚往大廈里走。後面司機大聲地叫︰「小姐,小姐——」
她轉過頭,看到他舉著手里的手機,「你落我車里了。」
「哦。」可能是在外套里不小心掉出來了吧,接過後連聲道謝才回了大廈里。
現在公司內部的同事都帶著異樣的眼神看她,有羨慕有妒忌也有同情。一是因為她無故麻雀變鳳凰,二是溫總的情人時限不會超過三個月。
就算現在怎般春風得意,也會在午夜十二點後再度變回灰姑娘。
「這麼多電話?」她低頭按著手機,發現很多的未接來電,都是盈盈打來的,不會是溫雅有什麼事情吧?
她急急地回撥過去,「不好意思,盈盈,我剛才沒看到。出什麼事情了嗎?」
「沒什麼大事,就是溫雅想媽媽了,想問你後天有沒有空,我們幼兒園組織郊游,要你一起去。」盈盈在電話另一頭氣定神閑,「不會是要出差或者年度加班之類的借口吧?」
「我……」她想到明天晚上是年會,公司內部肯定會有酒席,她必然要出席,「明天晚上回不去,但我會在後天早上過去。」
「好,說定了哦。」盈盈末了補充一句,「再怎麼不合格的媽咪,也不能為了追男人而忘記回家跟女兒溫存一番。菲,不要失約。溫雅很想你。」
幣了電話,她走進電梯,里面的鏡牆清晰地映著她微有黑眼圈的眼,這樣做,到底有何意義呢?
她來這里,到底是為了靠近溫絳絮,還是給溫雅找個爸爸,或者……只是為了給高傲的心找一個答案?
在第一天偶遇的時候,她就認出他了。
五年時間不見,他變得更加俊朗。卻不知兩人的相見又會是以肢體接觸開始,但似乎他完全忘記了她。抑或在他的記憶里根本就沒存在過她的影子。
她以種種借口,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卻不知自己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發現他對自己的懷疑以及嘲諷時,便無奈一笑,任他猜忌。
鮑司的年會都會邀請別的合作伙伴來一起參加,而平日不見的那些投資人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程菲穿了一件緊致的淡綠色晚禮服,整個頭發都被挽成一個髻,只有少許微微露在耳外,看起來高雅而美艷。
她跟著溫絳絮穿梭在不同的人面前,輕笑言語,互踫酒杯。
「今晚你表現不錯。」他走到陽台,淡淡地笑。
月光下的他一身西裝打扮,高挑的身材顯著一臉的神采奕奕,一點也不見他有絲毫的病懨懨之樣。關于他住院的事情,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私事被人宣傳,也相信她不會多嘴。
她搖曳著手里的液體,「都是總經理教導有方。」
她知道怎麼做一個大方得體的秘書,也知道如果不讓別人誤會你是花瓶就不要成天擺著一張嬌媚的容顏。現在的她,高傲與冷漠已經成了代名詞,而她似乎也不在意這些詞語是否合適真正的她。
「我不會虧待你。」他深邃的眼望著她的側臉,手指輕輕繞過她耳邊垂落的發絲。
她卻朝後退了一步,「謝謝了。」
他所謂的「不會虧待」就是平日所給予的珠寶首飾吧。她很想告訴他那些東西在她的梳妝台上都快放不下了,不需要經常送。就算掩人耳目,那樣的慷慨也讓人心煩意亂。
「學妹。」在她轉角的同時,听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驚訝地循聲看到了來人,米色的高領外套著黑色的開司米大衣,濃密的頭發下架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清爽無度。她咧開嘴笑起來,「皇和學長。」
其實她和皇和並非真正的學長學妹關系,兩人並不同校。只是她認識曾盈盈,他認識紫沐蘇,經那對情侶一介紹,就互相認識了。而他也樂得叫她學妹,偶爾也跟著盈盈他們叫菲。
「菲,你怎麼在這里?」溫雅的男子端著手里的高腳杯,輕笑似泉水。
她調皮地踫了他的杯子一下,「嘿嘿,來這里可以遇見你嘛。」誰知道他也會出現在這里,「學長,你醫院也和溫氏集團有牽扯嗎?」
皇和哈哈大笑,「醫院自然和這里沒關系。」
「那你……」她記得皇和是個心髒外科醫生沒錯啊。
「副總。」秘書長林知盈走過來,伸手拉住了皇和的衣角,「副總你在這里,快過去敬一杯,中建的人都在等你呢。」
皇和朝程菲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等會再談。」
程菲愣愣地看著他被林知盈帶走,皇和是溫氏集團的副總?為何這個信息她進公司這麼久都未曾听說?
「這麼不舍?」沉穩的聲音悠揚,熱氣吹拂在她的耳後,奇異地令人一顫。
她側身微微離開些許,「總經理。」
他的眼底似還泛著嘲諷的笑意,「遇見舊情人了?」
他以為她真是一個到處留情的女人嗎?她不理會。轉身搜尋皇和的影子。
「別看了,他出去了。」他冷淡的聲音似沒有溫度。
忽地她感覺腰間一緊,人已經被他帶入了舞池里,「不介意陪我跳一支吧?」
她余光瞄了瞄周圍,很多雙眼楮齊齊射向自己,她差點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公眾緋聞女主,輕揚起笑靨,雙手環上他的頸項,「樂意奉陪。」
皇和回來了,不知姐姐知道不知道?她漫不經心地想著,卻被一道溫軟的力道拉回現實里。她睜大了眼,發現雙手環著她腰的男人正俯身輕吻她的唇。
周圍無數道閃光燈亮起來,似乎這是第一次他當著眾人的面,不顧場合地表演與女友的親熱,眾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頭版頭條。
她的大腦開始缺氧,他的吻似有著無可比擬的溫和卻又實實在在地霸道掠過屬于她的每一分美好。他是一個最佳的調情高手,雖然她沒有別的男人作為參照物試過,卻知道他的純熟技巧必然在女人堆里很吃香。
一想到他的唇吻過很多雙紅唇,不禁有點干嘔,她猛地推開他,卻發現自己燒紅了的臉。
他卻很有風度地走過來,攔上她的腰,對著大家說︰「我的女友大概是生氣了,她喜歡低調。大家算賣我個面子,明天可別給登出來。」
大家呵呵笑著,不登的人是傻子啊。
斑潮過去,眾人也散開了,繼續年會的熱鬧。
她似還沒消氣,走了出去。
他跟出來,沒有說話。
「你不該沒打招呼就這樣對我。」就算是必要的演戲片段,他起碼也要給一個前兆。
他修長的手指忽地牽住了她的,引來她的掙扎,他卻俯身說︰「我爸爸在樓上。」
她的余光瞄見了董事長靠窗的身影,不再掙扎。
兩人坐在花園間的椅子上。
「其實你可以隨便找個女子來配合你,我不認為當董事長會認同我,轉而放棄讓你結婚的念頭。」如她所想的,董事長的相親不過是個幌子,他想要的大概就是讓兒子定下來,不要隨意玩弄女人流連花叢吧。
而她的舉止與言行,明顯不符合溫家媳婦的標準。她更加不認為董事長會喜歡她。
既然如此,她想不通為何溫絳絮還要與她有那個協議。
「你想反悔?」他低沉的聲音似夾雜了些許的危險,「想要解約去找皇和?」
她詫異地瞪大眼楮,「你想哪里去了……」
如果可能的話,皇和最多會做她的姐夫,與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剛才的出神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在想他嗎?」他冷漠的表情似笑非笑,「我真好奇當初怎麼會相信你對前男友那般長情,像你這樣的女人……」他明知道她只有過胡域一個男友,但看到她的目光粘在皇和身上,就是沒來由地悶氣。
「唔……」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唇貼上他的。
她深知自己不會有高挑的技巧,也沒打算深入,只是心里莫名地不希望在他的口中再听到不想听的話,稍稍離開他的唇,「董事長在看。」
她是在告訴他,此刻是在表演給自己的父親看嗎?眼眸慢慢加深了顏色,他一把拉近她的身子,一手扳過她的後腦勺,帶著隱忍的怒氣與莫名的火氣重重地吻著,「想要演戲,這樣才逼真。」
如果不是演戲呢?她癱軟在他的懷里,捫心自問著。這個協議只有三個月,可是為何她覺得如此漫長?再這樣繼續下去,她害怕最後的那一分驕傲,也會慢慢磨去。
再度回到酒會現場的時候,很多人已經散了。溫氏集團的年會很多人都會賣面子參加,也有很多人會在酒會後找高級領導寒暄一陣。
溫絳絮被一群人圍到了一起,也接受了那些媒體明天采訪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