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一顫,柳絮當真看不透蘇老爺在想什麼,只得搖頭道︰「我真不知老爺這一問是什麼意思。」
「這小東西叫音樂盒,」蘇老爺拿起手邊的盒子道,「你既然喜歡這音樂,為何不想知道它為何會發出聲音?足可見你不是當真喜歡這音樂盒。」
蘇老爺竟執意與她論起西洋玩意來,柳絮心里頓時輕松不少,便順著他論起道理來︰「我只是喜歡它發出的聲音,它為何會發出聲音于我來說並無意義。老爺剛才說愛屋及烏,我正是喜歡樂律,才會喜歡這西洋樂,喜歡這會發出西洋樂的盒子,如果我不懂愛屋及烏,心里存有對它的疑惑,我會將它拆開來一探里面乾坤,如此一來,這盒子不是毀了嗎?再者,既然它被制造了出來,就意味著已經有人知曉其中道理,我不去研究它肚子里的東西,自會有有興趣的人去研究。你我站在欣賞的角度去看它,不是更好?」
「愛這盒子,才不會去破壞它?」蘇老爺問道。
柳絮微笑著點頭。
「不管這盒子里面是什麼?」
「不管,」柳絮心里突然一顫,蘇老爺問這個決不是興趣而已,「愛了,就是愛了。好的愛,壞的也愛。」
蘇老爺眯起黑眸,連連點頭,「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柳絮心頭一熱,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
「老爺……」柳絮瑩透雪膚里頓時染了層層薄紅。
「你能不計較他是好的還是壞的,還能因為這份愛而去保護他,念恩沒看錯你。」蘇老爺贊許地起身拍了拍她的腦袋,慢慢踱到另一邊道︰「家中事物我向來不管,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念恩從小體弱,一直覺得活著是受罪,活下去的信念尤其薄弱,我不得已早早將家事重負交于他,讓他不得不頂著壓力活下去。可就算如此,他也是常常想要放棄。但是自從遇見你,他卻有了意志,他說你身體里活下去的太強烈,你堅韌的意志讓他自嘆不如。」
柳絮眼角依稀晶瑩,她咬咬唇,「如果我能早點出現就好了。」
「現在出現也不遲。」蘇老爺舒了口氣,「你聰明且善良,大愛隱于心,小愛化怨仇,難得的體恤人。只是……愛屋及烏,做起來又何嘗容易呢。」說著,他眉間隱憂,黑眸中閃過同蘇念恩那樣的迷茫與疼痛。
柳絮對這無意泄露的感情突然一下子了然了,「老爺與念恩不是一直都在做嗎?」
蘇老爺回過頭,淡笑道︰「果真是冰雪聰明啊!」
「伯牙斷琴隨知音,這世間如果沒有一個了解自己的人,那該多悲哀啊……」柳絮望住蘇老爺,夕陽殘輝將他的身影打在地面,沉長無際……
門外的人細眼微眯,嘴角了無笑意,一張霜凍的臉空洞,卻又隱隱透露了恨意。
版別蘇老爺之後,柳絮捧著懷里的東西直奔進蘇念恩房里。
「念恩……」剛踏進房里就見蘇安與蘇念恩正低頭說著話。
那兩人見她進來便慌忙分開,僵硬的笑容卻掩飾不住他們剛才的愁雲。
「怎麼了?」柳絮將東西放到桌子上,收住笑問道。
蘇念恩笑著握拳抵住嘴巴側過身輕咳了幾聲,「你先下去吧!」聲音之低,神情之怪異,令柳絮不由皺眉。
「少爺,柳姑娘,蘇安不打擾二位了。」蘇安齜牙模了模後腦勺便帶上門出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柳絮走到蘇念恩身邊。
蘇念恩的笑容顯然經過調整後自然了些,他拉過柳絮的手道︰「出了點小狀況罷了。咳咳……對了,爹跟你聊了些什麼?那個是什麼東西?咳咳……」
「這個啊,」柳絮拿過桌上的盒子道,「是老爺送我的,叫音樂盒,你听听,它還會發出聲音呢!」說著她便將盒子旁邊的發條轉了幾圈,盒子就發出了銀鈴般的聲音。
蘇念恩笑著點點頭,但顯然心思並不在盒子上,「這定又是恭親王派人送來的。」
「恭親王?」柳絮側頭思索了片刻,「老爺與恭親王……」
「恭親王喜好游走,前些年意外與爹相識,咳咳……便成了朋友,皇上有什麼好東西賞賜下來,他都會給爹備上一份。」
「哦——」柳絮領悟地點點頭,無怪蘇家在江南地位不一般,原來背後還有個恭親王撐腰。
「絮兒……」蘇念恩突然喚了一聲。
柳絮迷惑地望住他,從她進門到現在,他的心思似乎都不在這里,剛才蘇安也神色慌張,莫不是真出了什麼事?「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柳絮問道。
蘇念恩撫了撫柳絮手中的盒子道︰「如果暫時不能將你扶正,你……咳咳……可願意?」
暫時不能扶正?柳絮放下手中的盒子,慢慢握緊蘇念恩的手笑道︰「我懂。外面紛紛揚揚傳的都是蘇家與林家的曠世聯姻,如果突然改了說辭,對蘇家影響太大,我懂的。可是你休妻一事,遲早會傳出去的呀……」
「恐怕……」蘇念恩搖搖頭,「這事……咳……還沒這麼簡單結束。」
晶亮的眸子瞬間黯淡,柳絮緊了緊手掌,「小姐的脾氣,我最清楚不過,但是,無論我是什麼身份,我都不介意,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如果她不肯放棄你,只要不傷害你,我都可以接受,我都願意。」
「她不肯放棄我?」蘇念恩無奈一笑,心里默默嘆道︰「不肯放棄的……怕是你啊絮兒。」
「只要她能像待二少爺那樣待你,那也未免不是好事。」
「你真以為及第……咳咳……是真心待她?」
柳絮望住他,「難道不是?」
蘇念恩尷尬地別過了臉,「是,當然是了。」
心中突然起了陣陣寒意,柳絮已然猜出了幾分,蘇念恩的有意遮掩與蘇及第對自己的含情注視,莫非……難怪當初念恩不讓她提蘇及第與林玉的婚事,原來不只因為她這麼簡單。蘇及第與林玉相識才幾歲,而幾歲小兒卻藏著這樣的心思,柳絮不禁抽了口氣,這個蘇及第心計之深真教人膽顫!
「絮兒,」蘇念恩突然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如果你離開我,那已經是最大的傷害了!咳咳……」
柳絮圈住他的頸項,「我不離開,無論如何都不離開。」
「哪怕為了保護我!」
柳絮身子一僵,漸漸溫暖自四肢洶涌,她點點頭,「不離開,在你身邊才能保護你啊!」
蘇念恩將臉埋進柳絮的發內,他抿嘴笑出了聲,柳絮卻覺得自己的脖子上似乎落下了眼淚。她不理解為什麼蘇念恩這麼怕,他在怕些什麼呢?
「你不想知道……咳咳……為什麼林叔花那麼大力氣要讓林玉嫁給我?」蘇念恩倚在她肩頭問道,溫濕的氣息噴在柳絮的脖子上,令她一陣騷紅。
她搖了搖頭。
「也是,你那麼聰明,肯定也猜到了。」
「作為一個商人,他並沒有錯,凡事都應實現其最大的利益價值,這才不枉一個商人的本分。可是作為一個父親,他明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卻還是這樣做,真乃大錯特錯。可是人誰無過?強強聯合是每個人心頭的勝利法寶,為走這條路,用些極端的手法,也是可以原諒的。」
柳絮起手撫上他的臉龐,猛地一驚,「你……」
蘇念恩握住她的手,「可是利益的背後有些什麼,你知道嗎?咳……」
柳絮心中刺痛,手掌里傳來的冰涼讓她心慌,她剛才真的模到了他在哭,他真的在哭,他在流淚,為什麼,為什麼要哭?他究竟在害怕什麼?
「可能……咳咳……是一些你在乎的人,在拼命傷害你……」
可能,是一些你在乎的人,在拼命傷害你。淡淡的一句話,卻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里。夜已深了,月光潑下團團銀光,靜匿重抹,蘇府安靜得像不存在一般。她在蘇府落了腳,這本是她六年以來一直期盼的,可為什麼站在這里,心是那麼痛,仿佛自己是踩著刀尖走過來的。柳絮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望住窗外修月,「如果,這次我沒有活下來,是不是不會這樣了?」第一次,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活下來是困擾。
冷月無聲,星子動眼,這天下,誰又能解誰的疑惑?
蘇安四下環顧著悄悄進了蘇念恩的房間。房間里只燃了一根小蠟燭,微弱的火光依稀照出蘇念恩並沒有上床,他依舊靠在軟座內,顯然是等著蘇安的。
「少爺。」蘇安連忙帶上門,三步趕到蘇念恩面前。
「咳咳……」夜涼啊,心沉了,「你怎知我等著你?」
二十年主僕,兩人早已有心意相通的情誼。
「這事少爺還沒個指示,蘇安睡不著。」蘇安取來一件披風替蘇念恩披上道。
蘇念恩點點頭,「你問我,我也不知……咳咳……靜觀其變吧,只要不傷害到柳絮,悉听君便。」
蘇安垂著頭,兩拳握在身側,「蘇安替少爺,替老爺不值。」
「這種話少說吧,咳咳……傳到爹耳朵里不好。」蘇念恩說著起身度到衣櫃前,從里面拿出幾張帕子,「這些去偷偷處理掉。」
蘇安抬頭,「這些帕子?」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了,咳咳……尤其是老爺與柳絮,萬萬不能讓他們知道。」蘇念恩的臉因著昏暗的燭光染上了片片朦朧的橘黃,「明天,將胡大夫請來吧。」
蘇安一咬牙,「我道怎麼少爺的身體日復一日差下去,原來是有人趁火打劫……」
「噓……咳咳……不能驚動了其他人。」
夜就這樣流去,當黑色降臨,所有在白天會被曝光的東西,都各個正在蠢蠢欲動地進行。
「啊——」清晨里,雀兒被驚叫聲嚇得「撲啦啦」飛散。
蘇府在晨光里鍍上朦朧的白輝,一幢佣人房的屋檐下掛著形單影只的燈籠,在春風里搖晃。本來屋檐下是有一對燈籠的,可如今的另一個燈籠鉤上,卻掛著一個人。
這聲慘叫引來了佣人房里其他人,接著「咚隆隆」銅臉盆摔地的聲音,女子尖叫,男人奔走的聲音,掃把倒地的聲音……清晨的冷光里,春陽笑看人間凌亂。
「少爺!」蘇安大步沖進蘇念恩的房里。
蘇念恩並沒有起床,他從帳幔中探出半個身子道︰「什麼事?咳咳……」
「府里面有個丫頭上吊死了。」
「什麼?」蘇念恩臉色微變,蒼白的臉上更加顯得瘦枯,他匆忙自床上下來拉了件衣服道︰「快帶我去……咳……」
蘇安扶著蘇念恩匆匆趕往佣人房那頭,一路上無人,想必都在那邊看熱鬧了。
眾人都圍在佣人房那頭,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連蘇老爺也被驚動,只披了件披風趕到。
「爹!咳……」蘇念恩與蘇老爺踫到了一起。
蘇老爺滿臉肅穆,「怎麼會出這等大事?」
「蘇家待下人一向都體恤有加,這丫頭是受了什麼委屈自殺,念恩一定會查個清楚。咳咳……」蘇念恩斂著眉跟在蘇老爺身後。
「爹,哥!」迎面蘇及第也大步趕了過來,「我听下人們說……」
蘇老爺面無表情地自他身邊走過,蘇及第的雙手緊握,淡淡的恨從微斂的眉目里流落,滴滴落進蘇念恩的眼里。
「及第,一道過去看看吧!」蘇念恩道。
蘇及第緩了緩僵硬的臉,默默點了點頭。
跋到現場,人已經被放了下來,死的丫頭身體已經僵硬,顯然是死在昨天夜里,她的雙目眼珠暴凸,舌頭伸到了外面,臉淤成青紫色,死相當真難看。
柳絮也在迷迷蒙蒙中被這響動吵醒,這時鑽進人群里探望。
「出了什麼事?」柳絮拉住一個丫鬟問道。
丫鬟紅腫的雙眼,一張臉煞白,「鴛鴦死了。」
「鴛鴦?」
「絮兒,你怎麼也起來了?咳咳……」蘇念恩一眼瞥見了人群里的柳絮,便走到她身邊道︰「你不該來。」
「出什麼事了?」柳絮問道,一雙困惑略帶睡意的眼楮望進人群的間隙里。
「你不要看!」蘇念恩撩起手掌擋住柳絮的眼。
柳絮點頭,輕輕拿下他的手掌,卻被倉皇的家丁一下撞到了前面的丫鬟群里,人人你擠我推,她一個不小心便被擠到了最前頭,差點撲倒在尸體面前。她抬頭一看,這一看,令她全身血液不由自主地倒流冷了個徹底,寒毛根根直立,頭皮里仿佛有萬萬條蟲子在爬,「啊——」她驚呼出聲,直覺地向後退去。
一雙有力的大手適時地扶住她傾斜的身體,順勢將她攬進了懷里。
柳絮驚慌之余抬頭望去,差點又再一次驚叫,是蘇及第,蘇及第抱著她!
「別看!」手掌輕輕蓋住她的眼楮。
柳絮慌忙退出他的環抱,慘白了臉不敢看躺在地面的尸體。
細長的眸子一瞬間失去了原有的驚喜之色,漸漸淡了下來,「柳姑娘嚇著了吧?」
柳絮別過臉,身後趕來的蘇念恩輕輕攏了攏她的身體道︰「沒事吧?」
柳絮搖頭,心依舊驚慌。剛才那一幕在她腦中炸開,那個丫頭就是昨天領她去老爺房里的丫頭,她死了?她死了?腦筋仿佛打了結,她什麼都想不起來,甚至想不起她的臉,她茫然地望住蘇念恩,「她做錯了什麼?」
蘇念恩將她拉出人群,「你先回去休息吧!」
柳絮閉了閉眼,猛搖頭抓緊他的手道︰「不行……」她大口喘著粗氣,定定望著蘇念恩。
「少爺,你看!」蘇安走過來攤開手掌道。
手掌上是一枚盤扣,看質地,應不是劣等貨,但是蘇府上下,無論主人還是下人,哪個不是錦衣華服?這樣一個小小的盤扣,恐怕難以有什麼線索。
「這個?」柳絮遲疑地拿起盤扣,心里如被人打了一棒一樣,立刻縮手將東西放回蘇安手中。
「怎麼?」蘇念恩蹙眉,「咳咳……你知道這是誰的?」
這時,蘇老爺與蘇及第也走了過來,人群漸漸往這邊注視,柳絮的喉頭如同卡了痰,支吾不出聲音,只是干瞪瞪蘇及第,又看看蘇老爺。
「老爺……」人群里竄出一名家丁撲到蘇老爺腳邊哭道,「老爺啊……鴛鴦鴛鴦……」
蘇老爺扶起滿臉鼻涕眼淚的家丁正色道︰「你知道什麼?」
家丁瑟縮了一下,望了望蘇及第,又看了看蘇念恩,便轉頭對蘇老爺哭叫道︰「鴛鴦是被我害死的呀……」
「咳咳……你說什麼?」蘇念恩拉過家丁道。
家丁雙膝一彎,跪倒在三人面前,「昨天晚上,鴛鴦……鴛鴦來找我,說是對我早已芳心暗許,我婉言拒絕了她,沒想到……沒想到……」家丁說完,號啕大哭起來。
「鴛鴦一向喜歡永生,沒想到會這麼傻……」有人輕聲啜泣。
「這個傻姑娘,外頭男人多的是呢!」人群小聲議論起來。
蘇念恩呼了口氣,「趙管家,咳咳……將鴛鴦的身後事辦好吧!這事,誰都不準跟府外人說起。」
「是!」人群里,一個老者恭敬地答道。
「都散了吧!不要讓鴛鴦去得不安心了。」蘇老爺催散開人群,嘆了口氣,「人老了,看不得人輕生。蘇安,你也把少爺扶回房去,這邊陰氣重。柳絮啊,你也回房休息一下,剛才嚇得不輕吧!」蘇老爺愛憐地拍拍柳絮腦袋又轉身道,「及第,你也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也是被這邊的聲響鬧醒的。」蘇及第微微點了點頭。
「嗯,都去休息一下,定定驚。」蘇老爺說完,便徑自離開。
人群散開,尸體也被挪走,只是這原本塞滿人的小院突然空蕩蕩的,就覺得一陣發寒。柳絮身子不禁抖了抖,眼前一花,便倒了下去。
「絮兒!」
「柳姑娘!」
「柳絮!」
蘇及第搶先一步接住柳絮,眼里閃了無數光亮,「哥,你先回去吧,柳絮有我!」
柳絮有我?蘇念恩緩緩收回伸出去的手,看著蘇及第將柳絮抱走,消失在自己的眼線里。他的眉頭深深斂起,一顆心像泡在油鍋里一樣撲騰不停。
「少爺,及第少爺什麼時候跟柳姑娘這麼要好了?他還直呼柳姑娘閨名……」
蘇安的酸言酸語被蘇念恩打住,「咳咳……你去叫胡大夫過來。」
「是!」蘇安看了看發呆的蘇念恩,無奈地離開。
「柳絮有我?」蘇念恩仰天輕喃,「咳咳……」蹙起的眉頭攏在一起,憂思鋪天蓋地……
春花遍地盛開,花香飄滿人間。院里的杜鵑滴血,海棠綴滿枝頭,含笑梅微吐奇香,一路上,淡淡的喜悅縈繞在他的心頭,如同這春花,先于四季百花,拔得頭籌。
蘇及第將柳絮輕輕放到床上,微笑地注視著她——這個他唯一想愛的人。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皎潔的臉龐,瑩透的眉宇里藏不得任何污穢,那是怎樣一種干淨,縴塵不染不足以形容她的冰清玉潔,如果這上天真有仙子一說,她便是眾仙子中的魁首,當仁不讓的魁首。薄唇露出難得的溫柔笑意,他輕輕附上柳絮的櫻唇,落下點水一吻。
昏睡中的人輕輕一顫,蘇及第嘴角笑意更濃,細長的眸子里蕩漾無限春色,驀地,他又落下了一吻,這一吻卻不是蜻蜓點水般的吻,他輕輕捧住柳絮臉龐,更加靠近她,開始他深深的親吻。
柳絮雙眉驟然蹙起,她別過臉,這一吻,剛好吻到她的耳根。頓時,面上猶如泛花,層層紅波覆蓋,不知是氣憤還是害羞。
蘇及第微微瞥了一眼,順勢咬住她凝翠蓄汁的耳垂。柳絮渾身僵硬,心底立時如被百爪抓撓。她迅速回過臉,猛地將蘇及第推開,耳垂上傳來陣陣刺痛,她起身一模,心里「吭」一聲,流血了!
蘇及第的臉色也變了變,他立馬自懷里掏出帕子道︰「對不起!」
柳絮別過頭不接帕子,「二少爺怎麼在我房里?」
冷冷的聲音讓他僵在半空的手輕微地顫了顫,「你剛才暈倒了。」
「謝謝二少爺把我送回來。」耳垂上的血不停滴到肩膀上,不時,她的肩膀已經血紅一片。
蘇及第緩了緩情緒,「對不起,弄疼你了。」說著,便起手想擦掉她耳垂上的血。
「你要說對不起的,不應該是我!」柳絮依舊側了側身,不讓蘇及第踫到。
蘇及第一怔,眉頭深擰,突然一把拉過柳絮,硬是讓她倒進懷里,大手執帕往她的耳朵襲來。
「不要……」柳絮驚呼,抓住他的手道,「你不應該乘人之危!」
「你明明已經醒了,怎麼說是乘人之危?」蘇及第迫力拿開她的手,輕輕用帕子包住她的耳垂,「我把你抱到半路的時候你不是已經醒了,是你自己先裝睡的。」
耳垂上麻木的痛感與絲帕盈潤的冷感朝她襲來,她不敢再動一下,怕自己的耳垂會被擰下來。
「痛嗎?」蘇及第柔聲問道。
柳絮頭皮發麻,她顫顫閉上眼,「就當我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你已經知道了,知道而當作不知道,不就是逃避嗎?」蘇及第拿下帕子,換了個地方繼續捂住她的傷口。
柳絮咬唇,不去接他的話。
許久,他不曾出聲,只是手上的溫度一點點透過帕子傳到她的身體里面。他沒有蘇念恩身上的草藥味,他的身上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或許,根本沒有味道。他安靜起來,就是無聲無息,好隱忍的一個人。
柳絮掀開眼皮,對入眼中的是一雙細長的眼,黑瞳里面飽含寵溺愛憐,脈脈秋波里似乎有著難覺的珍惜。柳絮心頭重重一擊,掙扎著又要推開他,耳垂一痛,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開始一點點滴落。
「你為什麼這麼抗拒我?」蘇及第面色一凜,緊緊抱住她瘦弱的身軀。
懷里陣陣顫抖,蘇及第的心隨之憤怒不已,雙目噴射出熊熊火光。
「柳姑娘,少爺請了大夫來替你把把脈。」蘇安笑著領了一名背藥箱的男子進來。
一瞬間,三個人臉上的表情集體僵住,呼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