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聲惹起紛紛揚揚紅紙飄飛,白煙繾綣霧蒙蒙,嗩吶鑼鼓喧囂整個蘇州俯,林府大門敞開,喜上門庭。身穿喜服的迎親隊伍早早停在了門前,待吉時一到,新娘子上花轎。
八抬大轎垂下飽滿的鮮紅繡球,轎簾隨風起伏,謁見轎內一角軟枕裘座舒適得很。
未多時周圍看熱鬧的人集體騷動起來。林老爺領頭,家婢簇擁中的新娘子輕輕跨出門檻,大紅嫁衣金絲瓖邊,衣面鳳飛鳥舞蝶飛花嬌,鴛鴦蓋頭遮住面部,只露出皎潔的尖下巴,那白得玲瓏白得剔透的膚質將滿身綾羅襯地越發鮮紅。
新娘被攙進轎內,隊伍浩浩蕩蕩起行,一箱箱結著繡球的嫁妝自人群視線里遠去。一時間,鞭炮聲猶震懾人耳,人聲鼎沸。
這浩大的聲響也驚動了一直窩在牆根處的乞丐。他甩甩滿頭滿臉的毛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掖了掖掛在腰間的酒葫蘆,打了個朝天哈欠才慢悠悠擠到人群里。
「誰家女兒出嫁啊?」乞丐隨便抓了個人問道。
那人賞他一記白眼,往旁邊站了站,捏住鼻子道︰「哪里來的臭乞丐!」
乞丐提起兩袖聞了聞,「不臭不臭!」隨後瞧了瞧不遠處大門的匾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林大小姐出嫁啦?」
「你這乞丐管得倒挺多。這排場就是揚州蘇家來迎親的……沒見過吧……」
「哦……蘇家……」乞丐若有所思道,「哦——蘇家呀!好好……」
「你好個什麼勁,又不是你家閨女嫁到蘇家!」
「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乞丐晃晃破袖子,一搖一擺慢慢踱遠。
與此同時,一輛黑綢布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從林府後門疾駛而出,馬不停蹄地朝最近的渡口駛去。
馬車一路奔馳,終于停在渡口。車夫起身走進馬車,抱出一個人交給早已等候在一邊的船家交代道︰「聰明點行事。」
船家戴斗笠的頭點了點,「定照主子吩咐的做。」
交接完畢,馬車依舊往前頭跑去。竹竿頂岸一撐,小船也悠悠駛遠。
湖面微波粼粼,孤舟飄蕩,岸邊景貌已遠,四周望不到邊。
船身搖擺,「嘩嘩」的水浪打擊船體的聲音驚動了躺在船艙內的人。她的眼皮顫動幾下,天旋地轉的昏眩讓她不能立即睜開眼楮。腦門上仿佛剛剛遭到重創,綁著厚厚的繃帶。
許久,她終于睜開眼楮。低矮的天花板搖晃不已,室內簡單但完整的陳設,小爐上煨著的藥罐「咕嘟咕嘟」冒著白煙。一切都是陌生的,都是那麼陌生。她在哪里?
柳絮虛弱地撐起身子,下床走出室外,這一看,幾乎讓她站不穩。
「這里是哪里?這里是哪里?」她顧不了那麼多,聲嘶力竭地大叫著。
「太湖!」男子不耐煩的聲音自船頭傳來。
柳絮瞪大了眼楮沖過去大問︰「為什麼帶我到這兒,為什麼?」今天應該是她出閣的日子,老天,她為什麼會在這兒?
男子慢慢月兌下頭上的斗笠,「你在這里乖乖的,我保證你沒事!」
「你是誰?你是誰?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別浪費你的口水了。只要你安安分分在船上過完這兩天,我保證能讓你見到你想見的人!」
「過完這兩天?」柳絮渾身顫抖,「為什麼要過完這兩天?」
「哦——總得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吧!」
「生米煮成熟飯?你……你到底是誰?你們讓誰代替了我?」腦袋受到的重創讓她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情。
男子揚起嘴角,淡淡笑了聲,「太湖魚蝦味美,你何必要執著這些你不會知道答案的問題呢?」男子雙手一收,一張翠綠色的魚網自湖里收了上來,里面魚蹦蝦跳,纏在網里找不到出路。
「你到底是何居心?」
「總之不會害你!」
「你們要害的是——大少爺?」柳絮為自己的這個猜測驚恐,「你們要對大少爺不利?」
「嘖嘖……你現在還沒有改口喊他一聲相公,看來不讓你嫁給他是對的。」男子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從網里面抓了條鮮魚,「嘩嘩」兩下就將那條魚開膛破肚,肚腸鮮血流在甲板上,慢慢滲透進柳絮驚顫的心。
「你們休想害他!」
「那麼……」男子舌忝了舌忝刀口的血,沖她詭異地笑道︰「你認為你能做什麼嗎?」
「我……」渾身戰栗,柳絮模到身後的艙門,一股惡心在胸肺里徘徊。
「哦——」男子起身走到她面前,鋒利冰冷的刀身抵住她的下巴,「雖然你很會讓人浮想聯翩,但是對不起,如果你想對我用美人計的話,我還沒這個膽子動你。」
柳絮垂下眼瞼看那柄匕首,雖然抵在她的下巴上,卻沒有絲毫犯動的趨勢,他說他沒膽子動她?沒膽子動她?
柳絮呼出一口氣,「要帶我去哪里?」
刀子重新收回,男子拍了拍她的臉頰,「你自然會知道!」
男子回到魚網旁邊繼續剖魚。
「告訴我!」柳絮慢慢走近他說道。
「你還是進去吧,吃魚蝦總好過被魚蝦吃好!」男子頭也不抬地沒有停下手上動作。
「是嗎?」柳絮突然縱身飛撲上去,抱住男子的胳膊嘶咬起來。
「你做什麼……」男子吼道,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船身因這扭打開始更加劇烈地晃動,柳絮咬住男子的手掌,兩只手使勁把男子往船邊推。只要船上沒有這個人,她就可以及時趕回去,蘇念恩就不會有事……柳絮的腦子里徘徊的沒有其他,只有這個念頭。
「啊——」男子因為被突然襲擊,整個身子來不及做出反應便失了主動的先機,兩只腳猛地退到船邊抵住才沒有掉到湖里。
柳絮的嘴巴布滿了血液,她一邊咬一邊磨,手掌連心啊手掌連心,這樣的痛楚使男子長哮一聲,撩起手邊的匕首往柳絮身上一刺。
「啊——」猝不及防的痛令柳絮張大了嘴巴,臉上頓時失卻了所有的血色,雙手無力地滑過男子的衣裳,「咚」一聲斜斜倒進湖里。
事情太過突然了,他沒有料到他會用刀子傷她,她也沒有料到他敢用刀子傷她。
「喂——」男子慌張地伸出手去,但是來不及,那雙手懸在半空中連她的衣袂也沒有沾到。
白色的衣衫一點點往下沉,黑發纏繞,清澈的湖面漸漸浮起血色,很快又消失了……
一天後的揚州城,楊柳垂叢,鳥雀齊鳴。鞭炮聲從城門口一路響到蘇家。
蘇府大門巍峨,兩尊石獅雄臥兩邊,牌樓大門高掛金漆匾額「蘇府」,兩邊燈籠貼了用上好紅雲紙裁的雙喜。大門內熙熙攘攘,賓客往來,管家殷勤站在門邊點收著賀禮以及一些遲來的利是,身邊的賬房奮筆疾書,一筆筆細細記下禮品的贈主、數量,以備將來還禮。
天色微微暗了下來,蘇府開始點燈,花木繁盛的大院里擺了幾十桌酒席,酒桌上觥籌交錯,歡聲余裕。這頓喜酒,從中午一直吃到晚上……
「听說新娘子貌若天仙,不似凡人,蘇公子何不把新娘子拉出來教我們開開眼界啊……」一個醉醺醺的男子攬住蘇念恩的肩頭搖晃道。
蘇念恩一身考究的喜服,精致的做工完全彰顯了他的英姿,不似平日里的鐫弱,他的面上飄了層淡淡的粉紅,已有薄醉。
「唉……新娘子哪能隨便讓你們瞧的。」蘇及第大笑著拿掉那個男子的手道,「我大哥都沒瞧上一眼哪有你們的分。」
蘇念恩聞話贊許地點了點頭,拍拍蘇及第的背道︰「及第,幫我照顧著點……」他搖晃著起身,渾身輕飄飄的,一腳踏出就像踩進了雲堆,雙腿軟綿綿地使不出力氣,整個身子倒進蘇及第的懷里。
「蘇公子這麼快就想走了啊……」那男子又嬉笑地拉住蘇念恩,「要罰酒,要罰酒……」他舉著杯子搖搖晃晃,冷不丁那杯酒卻從自己頭頂上澆了下來,淋得他滿頭滿臉。
「哈哈哈哈……」眾人早已酒過三巡,多少有了醉意,見著這幅好笑的場景都肆無忌憚地大笑出聲。
蘇家請的賓客不乏權貴之士,上至廟堂中人,下至富賈一方的貴族紳士,每個人多少都有點背景。
蘇念恩模糊地思索片刻,搖晃地撐起身子,「……劉兄怎把我的罰酒給喝了呢……」說完蹣跚地撲到桌邊拿起酒壺滿滿地灌了一口。
「哈哈……蘇公子真是好酒量啊!」姓劉的男子翹起個大拇指,「好好……」好了半天,便倒進了旁人的懷里。
「哥,你身子還沒完全好,不要喝這麼多……」蘇及第拿下他的杯子道,「你還不去洞房,柳姑娘——大嫂會等急的!」
蘇念恩點點頭,跟一大桌子人甩甩手,「各位各位繼續……小弟就先不奉陪了。」說完側過頭小聲對蘇及第吩咐道,「小心照顧著……」
蘇及第點了點頭,把蘇念恩交給家丁,看著他離開才轉過身跟眾人拼酒。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穿過張燈結彩的大院小院,蘇念恩輕輕推開新房門。
新房內龍鳳喜燭靜靜地燃燒,桌上擺滿了花生桂圓一干食果,新娘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幽雅地坐在床邊。
「紅羅帳滿春色待,嬌娘羞等伊歸來。」蘇念恩嘴里輕喃,蹣跚著走到床邊,「絮兒——」
新娘子瑟縮了一下,又恢復平靜。
「絮兒,怎麼不說話……」蘇念恩起手想掀掉新娘子的蓋頭。
「等等!」新娘子驚叫了一聲,「我……我怕羞!」
「哦——」蘇念恩晶亮的眼眸彎起,笑著起身吹滅了房間里的蠟燭。
一瞬間,房間里更加靜匿,紅燭燒過的清香彌漫在屋子里,仿佛迷藥一般讓蘇念恩的酒意更濃。
「絮兒……」蘇念恩模到桌邊的喜秤,輕輕挑起喜帕。
借著月色,朦朧中的珠冠發出淡淡溫潤的光亮。
「這些珍珠很配你……」蘇念恩撫摩上她的臉頰,接著替她除去鳳冠。
新娘子將頭埋了埋,不做聲。
「絮兒,你怎麼不說話?」親昵地貼上她的臉頰,蘇念恩親吻著她的發絲,「你今天的香味好像不太一樣。」
新娘子的身子輕微地發抖,稍微往另一側挪了挪。
抬起手,他模到她的衣襟,手指輕輕一挑,挑開她第一顆盤扣,「晚了,我們該歇息了。」
新娘細眉皺了皺,輕輕「嗯」了一聲。
大手挑開第二顆盤扣,第三顆、第四顆……紅色羅帷落下,月光里的地面上,凌亂的衣物靜靜躺著。
帳內低喃嬌喘不息,耳鬢廝磨,情話綿綿。
「絮兒……為什麼今晚的你不說話呢?」大掌除去她最後的衣褥,輕輕在她全身游移。
「呃……」新娘子的身子有點點顫抖依舊不回話。
「你為什麼抖得這麼厲害?」疼惜地覆蓋她的朱唇,落下淺淺一吻,「好了,不跟你玩了!」
聞言,新娘子驚恐地睜開眼楮,下一刻,一張錦被覆蓋住她的身子,她被他緊緊抱在懷里,體會著他因急促呼吸而一起一伏的胸膛。
「你坐了兩天的轎子,該累了,早點休息吧!」
「你……」新娘子欲言又止。
「噓……」兩根手指貼上她的嘴唇,「讓我抱著你睡吧!」大手自她嘴唇滑下,一路滑到頸間探尋幾許,突然停住。
沉默旋即之間充滿整個床幃之內,空氣里凝結著暴雨欲來的氣息。新娘子屏住呼吸借著月光看著身邊的蘇念恩。
「你是誰?」
「咚——」心里面沉沉敲了一聲,新娘子全身幾乎抽搐。
「你是誰?」蘇念恩突然掀掉被子坐了起來。
半晌沒人答話。
蘇念恩掀開羅帷徑自下床,他揀起地上衣物胡亂地披上身,拿起火折道︰「要我親自認你嗎?」
床上還是一陣死寂。
「呲——」蠟燭重新點亮,房間里一下子光亮起來,紅羅帳內一個女子懷抱錦被不知所措地望著蘇念恩。
「是你?」蘇念恩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陰鷙,平日里的和顏悅色被抽得干干淨淨,「柳絮呢?」
面前的蘇念恩突然像換了一個人,再不是以前要死不死的病秧子,說起來她已有六年沒見過他,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林玉躲在床內驚恐萬分。
「說,柳絮呢?你們把柳絮藏哪里去了?」蘇念恩沖過去掰住林玉肩膀,氣憤使他氣喘不已。
「我……我……」林玉裹緊了被子,「不知道……」
「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林玉嚷出了聲。哼……不就是個病表嘛!如果沒病,為什麼剛才不跟她繼續下去?
「誰讓你這麼做的?」蘇念恩捶了一下床板喝了一聲,「不用說,一定是你那個小人父親了!」
林玉瞪大眼楮,劈頭蓋臉的衣物便砸到她頭上。
「滾,滾……給我滾……咳……」蘇念恩擰起雙眉指著大門吼道。
「有什麼了不起!」林玉慍怒,「誰願意嫁給你這個病表!」匆匆套上衣服,林玉氣沖沖地跑出房間。
溫度剎那間抽離身軀,指著房門的手指顫抖不已,他全身凌亂的衣物狼狽不堪,「咳咳……」咳嗽聲鋪天蓋地而來。
「少爺少爺……」蘇安跑進房里扶住差點倒地的念恩,「柳姑娘怎麼跑出去了?你……你怎麼又咳嗽了?」
蘇念恩擺擺手,「她不是柳絮,她是林玉。」
「什麼?」蘇安將蘇念恩扶到床上坐定,「柳姑娘呢?」
蘇念恩突然反手握住蘇安的手臂道︰「你先去追林玉,不要讓她跑到賓客那里去,然後連夜趕去蘇州,查出柳絮在哪里!」
「可是少爺你……」
「我沒事!」
「好,少爺,我這就去。」蘇安點頭匆匆離開房間。
夜深,蘇家大院依舊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蘇念恩由丫頭扶著再度出現在賓客面前,著實讓人吃驚,就連蘇及第的臉色也變了變。
「哥,你怎麼又出來了?」
「不行嗎?咳……」蘇念恩披著紫絨披風輕輕咳了幾聲,眼角瞥了蘇及第一眼又說道︰「怎麼還沒散?」
「大家都在興頭上!」蘇及第偷偷打量著蘇念恩,眼里數不盡的困惑。
「各位……」蘇念恩定了定神,「小弟我剛才回去小憩了一會,卻做了個極真實的夢!」
「哈哈……蘇公子剛才的小憩可盡興啊……」剛才那名姓劉的賓客不知何時又醒了,但是依舊胡話連連。
「非常之不盡興……因為小弟迷迷糊糊中突然被一個噩夢驚醒!」蘇念恩笑著對劉姓賓客道,余光瞥著蘇及第。
蘇及第渾身一顫,但仍不動聲色地看著蘇念恩。
「夢到什麼了?」有人問道。
「夢到……」蘇念恩轉過身盯住蘇及第,半晌才道︰「哈哈……夢到各位的夫人找小弟要人了……」
「哈哈哈哈……」全場大笑,「說來也是,天色已經夠晚了,不如就不打擾蘇公子行周公之禮了……」
「是呀是呀……想著蘇公子今夜美人在懷,我也挺想夫人的呢……」
「對對對……某某,不如我們結伴先行離開吧……」
「甚好甚好……」
于是,賓客漸漸離席,一炷香之後,蘇府的丫頭們已經開始收拾殘局。
「及第,你也忙了一天了,去睡吧!」蘇念恩緩緩說道。
蘇及第又看了一眼念恩,點頭道︰「你也早點休息。」
待蘇及第離開,蘇念恩才對身邊的丫頭問道︰「老爺呢?」
「稟少爺,老爺早早地就睡下了。」
「嗯……」蘇念恩思索了片刻,「帶我去老爺房里。」
夜更深了,星子閃動,明月遮羞。蘇老爺房內依舊點著燈火。
蘇念恩遣退下人敲了敲蘇老爺房門,「爹,您睡了嗎?」
「念恩啊……進來吧!」蒼老的聲音夾帶著意外之意。
蘇念恩推門而入,看見蘇老爺正坐在榻上面對一盤西洋棋苦思冥想。
「您這麼晚了還下棋?」蘇念恩坐到父親對面,起手替老父走了一腳。
蘇老爺目光一細,繼而大笑一聲,「好棋!你這麼晚了不是應該……」說著,蘇老爺又著手走了一步。
「是林玉!」蘇念恩不緊不慢地說道,順便跟在父親後面又走了一腳。
蘇老爺拿棋的手頓了頓,接著點頭,「一個棋子走到被對方棋子佔據的格子並吃掉那個棋子,吃子的一方必須立即把被吃掉的棋子從棋盤上拿走。」
蘇念恩抬頭看了一眼父親,「爹現在要拿的是哪個棋呢?」
「呵呵……我哪個棋也不拿!」蘇老爺提起手,端起一邊的茶盅道,「王有王的走法,兵有兵的棋招,念恩啊……為父早就跟你說過,這世間沒有最高只有更高,既然這樣,何不稱了有些人的心,你自己走向更高呢?」
蘇念恩淺笑,「爹……柳絮她是我的生命。」
蘇老爺點頭,「為父看你六年前救她之時已了然了。所以無論你做什麼決定,為父都不會怪你。但是如果跟及第有關,請你手下留情。」
夜色如濃墨暈染一切,天空星眸正是璀璨,湖風徐徐撩過波面,層層波浪推動一盞盞蓮花燈向湖心飄去。
「宛兒姐姐,你的燈里為何都有字?」
「宛兒姐姐她是寄情燈……」
岸邊飄來女聲嬉戲。
一名女子輕掩唇角輕笑道︰「妹妹們別取笑我了。我們已出來了許久,不要教媽媽知道了……」
有女子唏噓,「一年一度點燈節,媽媽自己說不定也偷偷跑出來點燈呢……哎,說不定也躲在這太湖的哪里放燈呢!」
「妹妹就愛胡說……」
「哪里哪里,咱們的媽媽年輕時可妖著呢……」
「哈哈哈……」
女子們一個個起身,月光下的黑影三三兩兩,沿著湖岸走去。
「你看我們點的燈,跟天上的星星一樣……不知道許的願望會不會實現呢!」
「點燈只是寄托希望罷了,會不會實現,要自己去做了才知道啊!」
女子思索片刻,突然大叫一聲︰「啊——」
眾人紛紛停下來看著她。
只見她顫抖地指了指腳下,「有有有……有水鬼……抓我……」
那名叫宛兒的女子皺著眉頭望過去,「是個人!」
月光下果然有一雙雪白的手抓住了那名女子的腳果,但是那女子輕輕一掙扎,那雙手就滑落了。
「是個姑娘,妹妹們快點把她拉上來。」
女子們七手八腳將那人拖上岸,只見那人長發遮住面目,肩膀上赫然扎著一把匕首。
「會……會不會死了……」
宛兒輕輕撥開她的長發,一張蒼白的被湖水泡得發脹的臉露了出來,食指猶豫地放到她的鼻翼下探了探,欣喜道︰「還活著,還活著……」
「救……救我……」細如蚊蟲的聲音自那名女子嘴里發出,「救……我……」
「可能湖潮的時候沖到這邊的。」宛兒斂眉道,「將她救回去吧!」
月黑風高,湖面的冷風刮地那些蓮花燈漂浮不定,忽高忽低,宛若風中的救命燈火,替船家指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