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窗欞上便顯出一個人影。篤篤篤,篤——篤——,三快兩慢,這是許久沒有听過的暗號。
床上的人兒翻身而起,腳上穿著綾襪,手中提著繡鞋,靜悄悄地開了窗。
「花明月黯籠輕霧,今霄好向郎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他靠在窗外的牆壁上,斜睨著頭低低吟誦著令她臉紅心跳的情詩。
她將繡鞋扔到他的身上,壓低了聲音,「我道是哪家的俏郎君半夜來會我,沒想到來的卻是一個毫無節操的登徒子。」
他伸手攬了她的腰身,鼻尖磨蹭著她的,「瞧瞧我娶回了一個什麼娘子,竟然在出嫁的午夜爬牆來會野男人!」
她低低笑,雙臂環了她的脖頸,「偶爾,我也會出來打點野食。」
他看進她的眼中,卻發現星星點點的水光,「看來我這個野食,小娘子滿意得緊,以至于感動得落淚了。」
她將頭靠在他肩上,「誰又想到有朝一日我還能這樣抱你?誰又能想到有朝一日我竟是不再恨了?」
他笑,「房小姐又在感慨了!是不是我這個郎君實在太好,好得讓你夜不能寐,做夢都要偷笑了。小生不才,依稀還記得房小姐捧著嫁衣對我說,不要嫁我了——」
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唇,「休得胡說。絕對不要胡說。」
他的鼻息吹拂在她的掌心,惹來她的酥麻,「小娘子的手心軟軟,小生可不可以心癢難耐,可不可以有非分之想?」
她靠在他耳邊,低聲喃,「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他的唇尋到了她的唇,「你這樣說,分明是誘我放肆了?」
她的手按住了他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有何不可呢?反正,我已經爬了牆,而你這個野食倒也是秀色可餐。」
低低的笑聲從他的口中逸出,「可是,我這個野食好生記仇,就是怎樣也忘不掉房小姐那一次答應我去爬山卻沒有來。」
她猛地抬起頭來,卻是看到他眼里泛著波光,「龍斯,我已經不是十年前的房以沫了。」
他將她放在石椅上坐著,輕輕半跪下去,為她換上干淨的綾襪,然後套上繡鞋。之後,他就像從前一樣,淡淡地問她,「以沫,我是不是夠體貼了,居然還記得你總是弄髒了綾襪?」
她咬著唇看他,用著十五歲的語氣,「哼,若你不體貼,本姑娘就去嫁給西街的王石頭。」
他將她的雙腳抱在懷里,「這綾襪是我為你穿的,這輩子便只有我可以娶你了。我已經看了你的腳,你還想嫁給誰?以後無論你去哪里,我都像現在一樣抱著你的腳,就是不放開。」
她笑,卻幾乎笑出淚來,「傻龍斯,反正你就是傻龍斯。」
他也笑,緊緊地抱住她的腳,「以沫,你要永遠在我身邊,哪里都不要去。」
她點頭,再點頭,「嗯,我哪里都不去,我非你不嫁,行不行?」
他重重地點頭,「以沫,這一輩子,我非你不娶。」
她低下頭,淚不住掉落,「那龍斯,我十七的時候,你一定要來提親,把我娶走?」
他捧著她的臉,吻上她的眼,「嗯,等我十八了,我就要娶你過門,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以沫了。」
她靠進他懷中,任他擁得越來越緊。
這樣的誓言啊,延遲了好久,好久,可是,縱然如此,好在,他們還有一輩子去做十六歲的龍斯和十五歲的以沫。好在,你依然非我不娶,我依然非你不嫁。
好在,好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