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淺唯站在醫院樓下,她發誓她是路過。
仰著頭,看到應該屬于靳東痕的病房。
丙然有異常的磁場充斥了那間病房,看來是有人想用巫術置靳東痕于死地。他醒不過來,是因為他的靈魄回不到體內,只要他的靈魄離開身體七七四十九天,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只剩十天。要救他嗎?救了,她跟他的命運或許就真的再也逃不開了,還是讓他就這樣死掉?這正是一個好機會,靳東痕也不算是個好人,他活著,或許很多人都會頭疼,不,不只是頭疼,現在不正有人在想方設法置他于死地,而且是個擅長巫術的人。
而她巫淺唯也不算是個好人。
沒錯!既然他不是好人,就不值得救。她不是好人,也不需要去做這種好事。對!
她轉身,不準備再管這擋子閑事,卻在轉身的一瞬間,不自覺低咒了聲。
坐在長板凳上的男人,不就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靳東痕?
不,應該是靳東痕的靈魄,此刻正神情迷茫木然的坐在那里,冷峻的臉上有一絲不確定。靈魄與魂魄不同,靈魄是被迫逼出體外,比魂魄的生命力更弱,他看不見鬼魂,而人更感不到他的存在。
一個孕婦直直的朝他坐的位子走去,他沉默地站起身。事實上,他起不起身,那個孕婦都會在那個位子坐下去,因為她顯然不認為那兒有人。靳東痕自嘲的冷笑,那笑讓巫淺唯的心猛地揪疼,就像當她得知那場車禍真的發生了時,也有同樣的心情,但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這時,一輛轎車停在醫院門口,黛麗莎從車上下來,靳東痕快步走到她面前,黛麗莎視而不見甚至穿過他的靈魄快步上樓。
「黛麗莎!」他絕望的喊了聲,但黛麗莎卻穿過他,依然朝醫院大樓住院部走去。
靳東痕再次諷刺的笑︰「沒有人看得到我,沒有人。」
他幾乎是咆哮,但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一個人听得到或感覺得到。
一個月來,他用盡一切可以用的方法,就是沒有人能看見他,他成了一個隱形人。向來呼風喚雨的人突然成了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他從沒有過這樣的無力感。他知道他現在不能稱之為「人」了,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死了,他的軀體似乎還沒有宣布死亡,可他根本接近不了自己的身體,一接近,就有一個無形的屏障把他彈開,不管是在病房還是手術室,那股力量似乎是從身體上發出來的,但對常人卻毫無影響。
他從未試過如此不安和茫然,有時候他想,也許死是一種解月兌。
「該死!」他又低咒了聲,抬起的視線卻對上巫淺唯清澈的眸子,他驚了一下,四目相接時,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是你?」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幾乎不敢相信,他以為,或許再也見不到她,他曾經想,也許那天他是應該不顧一切的追上去的,是的,不顧一切。
「你能看見我?你能看見我!」他的語氣是肯定的。
巫淺唯抿唇不語,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即使狼狽得只剩靈魄,依然透著尊貴的氣質,霸氣十足。
那天,她不該去的,其實她只要走過去,告訴他,不要上車,有危險。她相信他會相信她的話,她有這個把握。這或許是在他看到她的眼神中讀到的吧,但也就是那樣的眼神,讓她又放棄走向他。因為接下來她或許將再逃不開他,而她又那麼迫切的必須逃開他。
沉默了幾秒鐘,最終仍然下定決心,視若無睹的,穿過他的靈魄徑直往前走。
「看不到?」靳東痕看著被她硬生生穿過的身體,卻覺得有些異樣,這種感覺和被黛麗莎或任何別的人穿過的感覺不一樣,很不一樣。他回頭看著她的背影,吼道︰「你一定看得到我!」
巫淺唯依然繼續往前走,逼自己對他視若不見,充耳不聞,她甚至覺得腳下有些不穩,她是那樣想要逃開,似乎再不逃開,就會萬劫不復。
「站住!」他如王者般氣勢擋在她面前,透著毋庸質疑的森冷怒氣。
有片刻,巫淺唯確實為他的寒氣所攝,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可笑,他現在是個常人看不見的靈魄。
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她再一次漠然穿過擋住去路的靈魄往前走。
她頭皮開始發麻,因為那種明明知道他就站在面前,還偏要往他胸口上撞的感覺,有種投懷送抱的感覺,她似乎感覺到他懷里的溫暖,還有他的心跳,感覺是那麼的貼近。
她快步攔下一輛計程車。
靳東痕蹩緊眉頭,拳頭握得更緊︰「難道真的看不見?」她看不見他,這是必然的,因為他現在根本不是「人」,他的身體就在樓上的病房里躺著,她怎麼可能看得見現在的他?看得見才奇怪。
但是不行,誰都可以看不見他,但是她不行!因為他可以在人海茫茫中看到她,那麼她也應該在別人看不到他的情形下看到他,當時靳東痕就是有這種不理智的想法。
于是,當巫淺唯以為一上車就可以永遠擺月兌噩夢的時候,卻發現身邊多了一個非人非鬼的並且驕傲的家伙。
他想怎麼樣?巫淺唯感覺到他跟上自己,心底陡然有些無措。
司機開了車︰「小姐,請問去哪?」
沉吟了聲,她說︰「一直往前開。」
這是靳東痕第一次听到她開口說話,他再一次注視著她,湖水般清冷的眸子,清澈卻深不見底。嘴唇總是倔強的緊抿著,他不知道怎麼判斷那樣緊抿著是因為倔強,但他就是有那樣的感覺。在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啞巴。鼻梁微翹,烏黑的卷發長到腰際,沒有束縛的披散著,有幾縷垂在胸前。
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覺得她像個精靈,但現在他看著她深不見底的眼楮,他知道她不是精靈,她是個幽冥,隨時可能吸走他的靈魂。
「如果我能活下去,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他嘎聲低喃,充滿霸道與肯定。
巫淺唯猛覺得背脊一涼,這是她听過最恐怖的話,像魔咒般。如果是從別的男人口中說出來,她只會當作一句狂妄不羈的笑話,可是,這個男人是靳東痕,就算他不是她的命定情人,這句話,也足夠令她震驚。
可惡,這個男人以為這世上所有的女人只要他想得到就可以得到嗎!他的女人已經夠多了不是嗎!決定了,就讓他死吧!她決不會插手救他!
「不過我想,或許只能等下輩子了。」他說,又是那種自嘲的聲調。巫淺唯看著後視鏡里苦澀的笑,深邃的眼眸中有些迷離,她突然又有點舍不得他死了。該死!她在心里咒罵道。
「小姐,前面沒路了。」這時司機轉頭說。
車停在碼頭,巫淺唯看著前面的海。
「你是豬啊,沒路了不會拐彎嗎?我要回家,不是自殺!」她沒好氣的說,像是終于找到發泄對象,有兩個自己,在體內掙扎不休,似乎要把她弄得精疲力竭。
靳東痕失笑︰「沒想到……你也會罵人。」
巫淺唯看著後視鏡里面那張過于俊冷的失笑的臉,有片刻的失神,看來一時半會是甩不掉他了。
「左拐。」她悶悶的倒回靠背,把視線調到窗外,對司機說了公寓地址。
「我想,我現在應該是快死了,不知道下輩子,還會不會記得你……下輩子……以前我絕不相信前世,但現在,似乎有點相信了。」他喃喃說,對她,似乎總有一種似曾相識並迫切想要抱住她的沖動,似乎一旦錯過就會來不及。他不知道這種讓人窒息的沖動為何而來,只能推到前世。
下輩子?等下輩子他不再這麼霸道沒這麼無情再說吧。巫淺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