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阿媽談話之後,裔重幽倒不怎麼相信自己是冒犯亡靈被拘魂,一定是感染了什麼稀奇古怪的病。電視里常演的嘛,落後的地方衛生條件不好,總有些病毒細菌,當地人有免疫力沒事,外地人感染了就病倒。清茂一定知道醫治的方法,湊巧救了她而已。不過她立誓要撬開清茂緊如蚌殼的嘴,至少要知道這病會不會有後遺癥。
清茂早出晚歸很難堵到他,即使堵到了,他也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人拿他沒辦法。裔重幽纏了幾天無效果,尋思著換種方法,也許迂回的戰術比較有效。反正她的身體越來越好,面色紅潤四肢有力,甚至比剛來時還精神,有的是時間耗在這里。
一天早上清茂在樓道里踫見裔重幽,習慣性地雙手環抱臉孔朝天,正準備拿出頑石精神對抗她的綿綿纏功,卻听裔重幽說︰「喂,雙橋溝你很熟悉吧,給我當向導怎麼樣?」
他從仰視的眼楮里分散了一些余光給她,不置可否。
「我們當初還有個約定吧,你晚上陪我上廁所,我白天給你背行囊,因為我病了沒有履行約定,今天可以繼續。」裔重幽好笑地看著他。
「算了吧,無論你用什麼方式,我都不會告訴你。」清茂以為她居心不良。
「你不說就算了,我已經放棄。今天是真的想請你當向導好好出去游覽一番,你看我來這里快一周了,不是生病就是累倒,幾乎都沒有好好看過這里的景色。」看他懷疑的臉色,她舉雙手承諾,「我保證,如果我再問一句,你可以馬上扔下我離開。」
「我憑什麼相信你?」清茂對她仍有戒心。
「拜托,嘴長在你身上難道我還能逼你不成,你覺得我有那個實力對你嚴刑逼供嗎?」裔重幽用手比比自己的個子,正好到他肩頭。
清茂松開環抱的手臂,很認真地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似乎是沒有什麼威脅性,不過嘴里說出來的卻不一樣︰「誰知道你是不是潛藏了什麼可怕的實力。」
「你奇幻小說看多了吧。」裔重幽翻白眼,「我要有什麼可怕的實力還用你救。」
考慮再三,清茂答應了她的要求。他救了她一命,雖然沒打算要回報,但收點利息也不過分,更何況是個免費勞力。
「走吧,今天我要去采藥,你多背個藥簍。」清茂一句話,就讓裔重幽前胸掛個行囊,後背背個藥簍,連手都沒地方放。而且,他的行囊出乎意料的重,讓她背得氣喘吁吁。
雙橋溝名為「雙橋」,得名于溝里有三座山峰相連,形成兩條天然的石拱橋。裔重幽看到這神奇的自然景觀時,很俗地贊嘆了一聲︰「真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呀。」
不等她感嘆完,清茂指著那三座筆直聳立的山峰中間的一個山頭,示意要爬上去,她又很俗地發出一聲哀叫︰「不會吧。」
「是你自己要跟來的,再說無限風光在險峰,爬上去可以縱覽雙橋溝的風光,你去不去?」清茂看似在征詢她的意見,其實他的態度已經說明︰去留自便,反正他是要去的。
去,怎麼不去?听說可以飽覽整個溝底的風光,而且還要套他話,說什麼也咬牙堅持了。裔重幽深呼吸一口氣,甩甩胳膊蹬蹬腿,算是登山前的準備動作。
「把包給我。」清茂向她勾勾手。
「你終于良心發現啦,好重喔。」裔重幽解下行囊遞給他,揉揉酸痛的肩膀。
只見清茂從行囊里掏出繩索,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登山工具,看來他早有準備。他將繩索展開往裔重幽腰間一拴,自己拿了登山工具在手,又將行囊掛到她身上,扯一扯繩索,說一聲︰「走吧。」
裔重幽的臉黑了一半,突然覺得自己像條狗。
「跟著我不要亂動,雖然這山頭不高,爬起來也有一定的危險性,你滾落下去我大不了割斷繩子。」清茂很惡質地警告她。
「知道了。」裔重幽的五官皺成一團,將眼楮一閉,豁出去了。
看她一副慷慨就義的壯烈表情,清茂啞然失笑,「你把眼楮閉上怎麼看路,我們還要走過石橋。」
「知道了知道了。」裔重幽惱羞成怒,不甘心被他像小狽一樣牽著,干脆走到他身邊扯著他的袖子。
清茂盯著她看了三秒鐘,突然反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拉到自己胸前,偏頭說︰「跟緊我。」溫熱的氣息噴到裔重幽脖子上,令她的肌膚泛起潮紅,手心傳來的熱度又讓她呼吸一窒。
太別扭了!裔重幽想甩開他的手卻沒有力氣,就這樣被牽著走上了石橋。石橋旁灌木叢生雜草茂盛,不時傳來奇怪的響動嚇得她一驚一乍,清茂勸她省些力氣留著爬山用,換來她狠狠的一腳。
穿越石橋花了二十分鐘,畢竟石頭路面很不好走。裔重幽踩到青苔滑了一跤,雖然穿著耐磨的牛仔褲,清茂又拉了她一下,還是被尖銳的小石塊刺傷了手掌心。清茂幫她噴了些藥水貼上創可貼,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又牽著她往前走。
「喂,我受傷了我們回去吧。」裔重幽想打退堂鼓了,看看那陡峭的山峰,心里毛毛的,誰知道這趟爬山還會不會有命在。
「你不想去就算了,自己回去。」清茂松開手,指著後方說。
這家伙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裔重幽終于死心了,別指望他會大發慈悲。
「跑到這種鬼地方采藥,你確定不會跳出一只熊把我們吃了。」
「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吧,我來過很多次了,你說很好吃的蘑菇就是這座山頭采的。」
既然他說來過很多次,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裔重幽厚著臉皮重新牽住清茂的手,下定了決心,「我們走。」
與其說是走,還是用爬比較恰當,而且是四肢著地手腳並用的那種野獸姿勢。裔重幽覺得自己就是條獵犬,被不良主人牽著去深山野林打獵。當然這是她的想法,在清茂的思想中,是把她當成大包袱來著,也許連包袱都不如,因為包袱可以扔掉,她不可以。兩人在山間攀爬,清茂在前面開路,前進一小段,停下來,扯著繩子拉後面那個大包袱,即使他敏捷如猿猴,也被裔重幽拖累得夠嗆。幸好這山頭雖陡峭卻生滿了高高低低的樹木,有借力的地方,即使踩滑了也不會一骨碌滾下去。裔重幽就踩滑好幾次,都被機敏的清茂及時扯住,不然她早傷痕累累了。
大約過了一小時,清茂有些月兌力,他和裔重幽各自抱著一棵樹停下來休息。最難攀登的一段已經被他們征服了,再往上,山體的坡度明顯變緩,幾乎可以直立行走。
「我說,為什麼你非得到這鬼地方來采藥,難道你打算像武俠小說里寫的,專門跑到人跡罕至之地挖珍貴靈藥,妄想弄朵千年靈芝之類的好賣錢。」緩過氣來的裔重幽出言挖苦。娘咧,她這輩子還沒這麼玩命過。
清茂沒听出來她的挖苦,還一本正經回答︰「千年靈芝沒有,運氣好百年靈芝能弄到,蟲草這些也不錯,不過我是來采雪蓮的。」
雪蓮?裔重幽突然來了興致,這玩意兒的大名簡直是如雷貫耳,在很多武俠小說中都將它描述成療傷聖品,只要還有一口氣,吃下去馬上活蹦亂跳。
「雪蓮我知道,是不是海碗大的花,百年開一次,有奇香?雪蓮不是長在天山麼,這里也有?在哪里,快帶我去看。」
對這種有妄想癥的病人,清茂通常是置之不理的,不過她實在很聒噪,就勉為其難糾正一下她的錯誤認知。
「這位城市來的女士,請不要將你的妄想加諸到未知的領域。雪蓮只是種很普通的植物,生在海拔4000米以上,喜寒耐冷,一般長在向陽的峭壁上,一年一開花,花色淡綠,香氣清雅,其根睫可活淤化血,其花主治婦女月經不調。」
這段沒有音調起伏的話打碎了裔重幽的美麗幻想,特別是听到一個大男人說出「月經不調」四個字,害她被口水嗆了一下。
「你真的是醫生?嘖,看不出來。」她喝了口水掩飾尷尬。
「我當然是醫生,不過沒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