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萱又住院了,你們知不知道?」美國「康遠」企業頂層總裁室,強行闖入的特別行政助理祁函克怒火沖天地一拳掄上總裁桌,冷然的聲音成功地阻斷了正在談笑中的繆建秋夫婦。
「你什麼態度?萱那丫頭又不是第一次住院,窮緊張什麼勁?」繆萱的母親馬研不屑地冷哼,更為他的無禮而不悅。端坐人待客的真皮沙發,優雅地掠開肩前的卷發,從手袋中拿出精致的化妝盒,察看臉頰的粉底。
由于保養得當,已冒四十的年紀,仍不失年輕時的嬌麗。
「可為什麼賬上沒有一筆超過十萬的款子劃去香港?我剛從財務部過來,查看得清清楚楚?」祁函克氣得直想拎起眼前這個老女人的衣領從十八樓的窗口扔出去,讓她的臉變成肉泥。哪有這種母親?親生女兒人院非但不過問,反而像听到累贅似的厭惡。「別撲了!再多的粉也遮不去你的丑陋。」
「你、你說什麼?臭小子!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來頂撞我?我可是支你工錢。養活你的主人!別囂張得過火!」沙發里的高貴女人立刻變了臉色,本性畢露地扔出手中的化妝盒尖叫,「況且,有沒有劃錢是繆家的家務事,要你管東管西的?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替「康遠」打工的高層人員而已。‘康遠’的主事姓繆——繆建秋!」
「主人?麻煩你端端自己的分量,可養得起我這樣的奴才?!」祁函克輕而易舉地接住她砸來的凶器,凜然地逼近,那傲氣令馬研不由地後退,「當初求我留下時約法三章,我每年替‘康遠’賺進百萬利潤,但必須抽取其中的十分之一用于繆萱的衣食住行及醫療開銷。若非如此,我怎可能屈就至今?」
而若非如此,繆萱又怎可能優握地生存至今?多可笑,繆萱的生命竟需要他這個外人來維系,而非她的親生父母。
在繆萱五歲那年曾動過一次周密的心髒手術,但終其結果卻是——她的生命仍需依賴藥物維持,只要稍有差遲,便會隨時喪命。至此以後,繆建秋夫婦便徹底放棄了養育之責,將整個公司遷人美國,擺明了要留其一人在香港自生自滅。然而,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無可救藥地愛上她呵!寧願約束一生來為她效命。
「小祁,別那麼大火嘛,我知道你關心小萱,我們也關心啊,哪有真正冷血,置女兒子不顧的父母呢。沒有匯錢去香港實在是因為這一次情況特殊。所以……」一直沉著臉不吭聲的繆建秋听到此時才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應對。祁函克確實是「康遠」的頂梁柱,沒有他的賣力奔波,原本在香港也很難立足的小企業是根本不可能在美國站得穩腳的。利用他對女兒的痴心也得有分有寸,否則必定適得其反。
「特殊情況?」祁函克問。什麼意思?是因為賬上沒有足夠的流動資金?怎麼可能?「康遠」的資金足夠另崛起一家小型企業。
「是因為一切住院費用均由葉漠支付,而住院期間,繆宣的身體狀況也由葉漠代為照顧。我們放心得很呢。」拍拍祁函克的肩,繆建秋笑說。
「葉漠?」祁函克立刻在腦中搜索能讓繆建秋如此得意的葉氏人物,也警惕地分析老板此刻展露笑容的內涵。突然……「葉漠?‘豐程’的總裁葉漠?」
「哈哈哈!能讓你在三秒之內有所反應的名字一定屬精品之精品。看來這次繆營真的撞上好運羅。」繆建秋大笑。
「他們兩人怎麼會有所牽連?」祁函克再問,好運?
什麼意思?寒意節節躥升,繆建秋……在想什麼?他的繆萱、他等了五年的心儀女子怎能輕易拱手讓人?下意識地暴吼︰「不!她是我的!…
「站在營的角度考慮,你不覺得葉漠更適合她嗎?
能理解你的心痛,但……」繆建秋假似惋惜地嘆息,眼中卻緊隨著閃過狡猾的光芒,「至少他有雄厚的經濟底蘊可供董來揮霍。關注我女兒這麼多年,相信你較我們更清楚,萱一年所需的花費是多少。她的生命就需用無數金錢堆砌而成的堡壘來保障。你有才干,但再怎樣拼命工作,賺來的錢甚至還不夠她人院一次的昂貴費用,是嗎?」
「繆宣也這麼想?」握緊拳,祁函克眼色深沉。
「她?她是世間最乖巧也柔順的女兒。她當然清楚我們的用心良苦。」繆建秋答。這也是他最為之滿意的。
「可鄙的貪欲!仗恃‘豐程’,能讓‘康遠’得益多少?」祁函克咬牙。而這樣丑陋的貪念又何必用什麼用心良苦來遮掩?繆萱永遠只是他們向上攀爬的扶手。
「當然!若換作你是‘豐程’的總裁,我也會將女兒嫁給你,毫不猶豫!」聳聳肩,繆建秋不再遮掩。祁函克跟隨他七年,早將他的手段探得一清二楚。他根本不在乎,只要他那可愛又美麗的女兒仍活著一天,他便永遠不必擔心會失去這名好用的幫手。
「這話當真?」沉默了好半晌,就在繆建秋以為他已被駭退,選擇放棄的一刻,祁函克突地開口,聲音冷得像冰錐般鋒利!
「你打算……」意料之外的問題,繆建秋呆怔住。
「不是打算!」斬釘截鐵地告之答案,祁函克朝門外走去。他等了、盼了五年的女子怎甘心送于他人?繆萱是他的,任何人休想將他們分割,包括她的父母。所以。
鋒利的話音再次傳來︰「你最好記住今天說的話,到時昔欲反悔,我會殺了你!」
門用力地重重合上。這是警告,最具威脅力的警告!
馬研裹緊衣領,輕顫一下地偎近丈夫,「他是不是瘋了?」
「瘋?」繆建秋眸光閃動,「從他初進‘康遠’看見萱的第一眼起,他便已經瘋了;瘋了整整七年,恐怕這輩子也回不了頭。」
「那豈不可怕?走上絕路的人什麼都干得出來。難道他真想登上‘豐程’的總裁之位?」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與我們有什麼關系?」深思片刻,繆建秋冷冷地笑。他的冷與祁函克的不同,他的笑中包含了大多陰險、狡詐之意,「誰做總裁對我們而言都一樣,重要的是整件事的主角,重點之重點,我們的寶貝女兒繆萱;只要她不死,無論路岔幾條,總會歸去一個終點。終點,屬于我們!而這一次我一定會親自操刀,決不會讓繆忠這個狗奴才再來一次偷龍轉鳳的把戲。」
「可是,繆宣那孩子會任憑我們擺布嗎?說起來,我還真有兩三年沒見過她了呢。」馬研有些不確定他說。
「她是不是你女兒啊?」繆建秋不屑妻子的能耐,「擺布?對我們乖巧,柔順。恬靜,也木訥的女兒,需要嗎?她不是沒有良心的孩子,沒有我們的巨額資金的耗費,她怎可能活到今天?報答養育之恩才是她該做的。
只希望她的心髒還夠強壯,至少得挺過兩年,等一切基本定局之後再死也不遲。」
以上便是繆壹活著的惟一功用。繆建秋半眯眼楮,其中有光芒閃動——冷到混滅人性的光芒!
按下通話結束鍵,將手機扔在柔軟的床鋪上,繆萱才卸下僵硬的面部表情。遙望屋外的晴朗天空,暖暖的陽光透過明亮的落地窗投射在太妃椅上。繆萱正情懶而臥,薄薄的被掩蓋至胸部,絲般的長發順勢垂落,直瀉到地毯。指尖無意識地輕撫攤放在胸前的書面,卻已失了讀的興致,與之結合的最單純心境消失貽盡,突然問凍成冰,沉到底!
母親噓寒問暖的余音仍在耳邊圍繞,她說了些什麼;一字也未人耳,只是呆呆地听著她的聲音,在腦中勾勒出她的輪廓。她們有多久未曾見面了?媽媽一定答不出來,而她知道,也記得清楚——四年零一月二十五日。實在不算漫長,對不對?卻足以讓一個才十六歲的孩子初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仙們還記得她的模樣嗎?四年的光景,恐怕連她十六歲時的稚氣也早在心中淡去,模糊了不清了。
她……仍是打來了電話。當知道忠叔如實呈報她的近況後,便在心中猜測遠在美國的他們得知她與葉沙的親弟弟有所牽連後,會作何反應,結果,絲毫未偏離她預知的斷言。多希望她不要如此聰穎,只需偶爾一——偶爾的失測,偶爾地以小人之心冤枉了父母,而結果呢?最後總是只能笑著嘲諷自己。或只能說,她太孝順,了解他們已到了不需用震驚來體現自身該有的倫理概念。習慣!多悲哀的詞呵!可為什麼听到母親熱絡得過火的音調,本該平靜無波的心仍起了一絲變化?是痛?
是悲?她竟品嘗不出其中的滋味,只能任臉色一路蒼白到底。迎上刺目的陽光,半眯眼眸閃躲著用手遮避,縴縴的指尖映出黑色的陰影,以彎曲的弧線劃過的同時,在眼前映出一張漠漠然的英俊臉龐。她的手似乎仍被他掌控著停留在他的眉端,溫暖隨著他的眼波流動傳遍全身,清晰地听到心跳在不斷地加快,撲通,通。直到呼吸哽住,涔蹭的汗滲上額角,閉上眼平復,也伸手端起左方的熱可可順氣。
「呀……」她驚呼!手中的杯子似乎被外力沖撞而猛地晃一下,睜開眼,意外地發現熱可可不知什麼時候被替換成純清的銀耳蓮子湯。而眼前更是空降一名笑意盈然的俏麗女子;可親得仿似鄰家姐姐。「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是媽媽炖了一早上的補品,趁熱喝下去,對你的心髒有好處;至于這杯香氣撲鼻的熱可可呢,暫且擱置下水道,以後呢……最好永遠也不要讓這種墨黑的飲料人你的唇。你的家庭醫生難道沒有告訴你,它對一個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人有多大的危害嗎?」一切交待完畢,隨即將可可倒人洗手間,繆臻才拍拍手,清清喉坐定床邊,看到繆萱緩不過神來的呆怔表情,忍不住輕嗤,捏她嬌俏的鼻,晃晃,「喂,繆小姐,回神羅!」
「天!若改由你來監護我的身體狀況,恐怕熬不到心髒病按發的那天,我早跳樓自盡了!」繆萱裝出慶幸狀地感謝上蒼,稚氣地呼氣。
「宣!」惹得繆臻大瞪杏眸,而始作涌者早笑岔了氣。
「不明白,今天是不是世界親情日?所有的關懷均在一天中聚集,我會受龐若驚啦!」繆宣笑。
繆臻為什麼會突然回來?這會兒她不是該在英國葉沙的豪宅籌備婚事?還有繼修的學業要讀,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才對!抿一口甜湯,嬌笑中不著痕跡地觀察對方的反應。果然……
「繆夫人有電話回來?」繆臻立刻追問,「是為葉漠的事嗎?」
頓時,嬌笑聲嘎然而止,突至的寧靜讓繆臻不知所措,而繆董就這樣淡去了表情,跨下床,猛地拉開落地窗,初涉的涼意沁人。轉動的眸光駐落于對街。那是誰?寬而修長的身體淺靠于黑色跑車的車門,王者的氣勢突顯元疑。
「我還以為你受了葉沙的欺負才慪氣跑回娘家呢。」繆萱有絲嘲諷。原來繆臻的主題也是葉漠!怎樣?
只因為葉漠送她人院,便要弄得滿城風雨嗎?
「不……不是!葉沙和我一起回來,他正在樓下等我!」拿件厚衣為她披上,繆臻不再隱瞞,「葉沙回來處理你父母提出補償的事!」
「補償?什麼?」繆萱暗皺彎眉,卻不讓她看見。
「當初葉沙原意是請你去蘇丹做我的身份證人,卻未料你突然人院,無奈之下才改去美國強請來繆建秋夫婦。對于我替代了你卻錯撞來的姻緣,他們雖極不甘心,但礙于葉沙的面子也不好多說什麼,臨走時卻提出了要補償的要求。葉沙未考慮便答應了,沒想到……」
「晤……難道要葉漠娶我不成?」玩笑性質的猜測,未料卻引來繆臻的驚呼。
「你……你知道?」繆臻驚呼。難道繆夫人已經在女兒這兒實施了行動?「三天前繆建秋打電話告之葉沙,他們所要的補償便是為你爭取應有的幸福——要葉漠代替他哥哥照顧你的一生!」
繆董霍然轉身,漂亮的眸子圓睜,其中有異常的光芒閃爍,如秋日折射于湖面耀起的層層粼波。臉色在這異常的光芒映襯下蒼白得不似真人。哈!她又一次猜對了!未卜先知的特異功能是否可申請列入世界十大預言家排行了呢?難怪母親會在電話中一再提起葉漠及他所擁有的家業。原來要她嫁他?這一步未免跨越得太虛,也太懸了吧?從初見時的好奇到再見時的怦然心動,無法割棄的依戀使她不能自己地靠近,做一對契合的戀人多好?那與之親密無問的妻子角色存著截然不同的意義!若有一天,假若有一天,連堅強的意志也挽留不住她的生命,而必須消逝時,也不會有大多不甘令她閉不了眼。她從來只允許虛的、幻的、美的感覺駐留思緒,一本好書,一首好歌,能讓她心悸的,便感謝上蒼恩賜于她美妙的生命;也當然,當生命終結時,它們會隨著恩緒一起凝結,藏人泥土。戀愛也是!但,婚姻不同!那是徹徹底底的交換,從身體到靈魂,完全地深入,直到合二為一!嫁他?跳過戀愛的婚姻會是怎樣的情形?而這場婚姻又會以怎樣的結局告磐?
「我的一生?」繆萱甜甜地笑,心卻不由自主地抽痛起來,「媽媽考慮得可真周到啊!」
「周到?」繆臻沖到她的面前,憐惜地捧起她的臉,「萱!你醒醒,好不好?他們所圖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從去蘇丹開始,直到現在的補償,一直都是!」
「可人從出生開始,有些事是可以靠著不懈的奮斗而重新創造,而有些事是注定的!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便無法選擇!」繆萱憂然,長長的發隨著風在肩後展舞。是注定!就如,她命定了該有一顆殘缺的心髒;就如,她命定了該有一雙貪婪至泯滅親情的父母;更如,她命定了在二十歲時遇到令她心動的男子。而葉漠,或許便是她命定了的丈夫!她元從選擇!
「可這一件事你有能力改變它啊!不要就這樣屈從他們做一個傀儡。你有權力爭取自己的幸福!」繆臻叫道,「萱!苞我去英國,讓我來照顧你,那些昂貴的醫藥費你根本不必擔心。相信我,離開了他們的牽制,你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很快樂!」
繆萱搖頭,甜甜地微笑。繆臻不懂她的意思。其實,她從心底深處不願拒絕這個誘惑。嫁給沉默而內斂的葉漠,應該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會——很好!只是……
「臻!你與葉沙結婚,會覺得奪走了我的幸福嗎?」
繆營定定地看對方焦急的臉。為什麼繆臻眼中有那麼多的不確定?
「我……」繆臻埂住。奪走她的幸福,是嗎?每每在葉沙的懷中、葉沙的吻中,她都會有所停滯,猶豫著、浮升著站不住腳,葉沙惱怒的眸光似能穿透她,現在的萱也能!為什麼她就穿不透自己?
「因為沒有發生,所以永遠有著可能發生的機率性,這讓你愧疚了,是不是?」繆萱調笑著轉身躺回太妃椅,不去看繆臻的表情,也體恤地給她回轉的余地,「葉沙好可憐幄!得不到最心愛女子全身心的關注,常年下去,霸道的他恐怕會被逼瘋呢!」
「會嗎?」繆臻自問。答案卻是不言而喻的。會!否則這一次葉沙不會強迫她一起來,親自將這件事情處理妥當。
「我若喜歡上一個人,便會全心全意地喜歡!這樣的愛情才是最純也最烈的!」繆萱晶瑩的目中閃動著期待,會是葉漠嗎?
「所以……」繆臻仍想努力說些什麼,剛起頭,繆萱卻替她接下話端。
「所以,你該回去了。葉沙人定在樓下等急了,而我,也有些倦了,想休息一下!」她知道繆臻的好意,只是,繆臻不了解她。她能輕易地看透別人,而能夠真正了解她的人;太少,太少!微閉眸子,卻被一抹紫色光芒逼得睜了眼,繆臻正為她拉上薄被,彎曲的角度使領口里的項鏈滑出。巨大的紫水晶透著幽藍的色澤,仿佛帶著魔力。繆宣忍不住伸手撫上,「這就是你提過的‘沙漠之星’?他們死去母親的遺物?」
「晤!四條完全相同的項鏈分別交于四兄妹保管。
這代表著他們母親的愛情見證。當他們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時,再代替母親將項鏈轉交!」
她有一天會帶上這麼美麗的飾物嗎?由葉漠親手為她帶上,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拉上薄被到頸項,繆萱思考一下,突笑,「臻!很好奇!所有人的關注全數落在我的身上。與此同時,你們問過他嗎?葉漠他可願意娶我?」
娶一個隨時會死去的女子為妻?
「什麼?」繆臻怔住!有人問過葉漠嗎?有嗎?
「你願意娶她嗎?」葉沙雙手支撐桌沿,半俯身體詢問,「她二十歲,從出生起便有著一顆極不健康的心髒,五歲之時曾動過一次大手術,雖略有成效,但卻未能完全康復,仍需要依靠藥物維系生命,且常因為疾病按發而入院急救,而且,隨時會有死亡的可能性;然而,最重要。也是糟糕的一點,娶或不娶完全是一場交易,提出要求的人要的僅是補償。基于以上數點,漠,告訴我,你願不願娶?」
葉漠簽署了一半文件的筆停頓住,簡略概括一下葉沙的活題,心中已大致明白他口中的她所指何人,前因後果的聯系後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未,更為葉沙突然出現在香港「豐程」企業總裁室給出了最明確。最合理的解釋。來不及回答,窩在客座沙發里把玩小刀的葉之提問。
「喂!你說的她是指繆萱那個鬼靈精怪的」廠頭?」心髒病?真有那麼嚴重?值得懷疑!
「鬼靈精怪?」繆臻的形容詞里有這一項嗎?溫柔。
可人。乖巧……惟獨沒有鬼靈精怪這一措詞。葉沙疑惑,「據聞,她是個相當柔順也毫無主見的女孩!」
「哦?」葉之扯開唇角,實在有趣得很幄!「放心,若漠不喜歡的話,我倒樂意接收!」
「你?」葉沙笑,「和你相處,我怕她會折壽十年。以你的個性,最好找一個心髒強出常人十倍的女子與你相伴較好!」
「強出十倍?」葉之大笑,「大哥干脆定制一個十項全能的機器人來解決我的需要好了。」
「是嗎?」葉沙假意點頭,「不錯的主意!…
「娶或不娶,你什麼時候需要答復?」抽空,葉漠從文件中抬頭。
「我不需要,他們需要!一個小時後,繆建秋一家來‘豐程’做客。」葉沙道。
「一小時?」葉漠點頭,繼續手中的工作。時間充裕得很。
「喂!老大!拜托你認真想一下好不好?」葉之差點沒翻白眼。有沒有搞錯?葉沙隨手拋出一個定時炸彈不說,葉漠竟能氣定神閑地等著炸彈爆發的最後一刻才考慮決定剪哪一根線自保?「這又不是決定晚餐吃魚還是吃肉!結婚那!」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雞婆?」葉沙沒好氣地輕敲小弟的頭,「放心!等哪天你決定結婚時,我一定給你一整年的時間來考慮,以示慎重!」
「我?結婚?」葉之聳肩,玩世不恭的狂放,「嫁給我的女人一定會比我死得早。而且死得慘,你最好給她們一整年的時間來考慮,以示謹慎!」
「之!」葉沙變臉。
門輕扣,有一名秘書推門而入呈報︰「總裁,一樓的接待處有電話詢問,有位繆姓客人說是與您有約,允許
他們上樓嗎?」
「這麼早?」葉沙冷然皺眉,沒有時間觀念的人是他最痛恨的。
「恐怕有人等不及要听答案了。漠,你少了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思考時間哦。」葉之為大哥旋開門,他同樣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連女兒都舍得出賣的丑陋雙親,補償應該不僅僅只是嫁女兒那麼簡單吧。
「漠!我們先去會客廳,你辦完手頭的事就過來,ok?」他听到了嗎?他甚至連頭都未抬一下,合上門,葉之笑看大哥,「看來,你已經把握住了漠的心向了?否則怎可能不留余地地強加于他?」
「他的心向你該比我清楚。」葉沙略扯唇角。而他,只在繆宣被送人醫院後接到葉漠的報告電話時才有所了悟。那個女孩——繆宣,讓葉漠失了鎮定。不管他們的相遇情形是怎樣,至少,她撞倒了葉漠為自己圈起的圍欄,就已屬絕對的了不起了,「要知道,寡言的漠永遠不會主動接近女子,只有能不斷引領他的人才可能激發起他的所有熱情。」「這麼說,精靈似的繆宣正合適?」葉之笑。
「其實,這婚姻的交易也夾帶了些我的私心。」葉沙冷峻的臉上泛起一絲柔色,「不為繆萱做個妥善的安置,恐怕,臻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天!可怕的愛情!」葉之猛地搖頭,跨步出去。幸好,這可怕的東西永遠也不會進駐人他的生命。不會!
「等下你坐在我身邊一句話都不準講,听明白沒?
不準搖頭,也不準點頭。警告你!若搞砸了這事,從今以後休想讓我們為你出一分錢的醫療費。爸媽養你這麼多年,只要還有一絲良心,便該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
威脅聲浪高一陣後,緊接而下的是和風細雨般的溫柔,「乖!這才是媽媽的好女兒嘛,也不在媽媽疼你這麼多年。來,理理順頭發,都被風給吹亂了呢。等一下見到葉漠時,記得要笑,知道嗎?小萱的笑容最漂亮了……」
葉漠一轉出走廊,見到的便是會客廳門外的這一堂耳提面命的教育課,繆夫人「諄諄誘導」,從凶狠到親善,而她呢?以背相對,高高挽起的發舍、一身艷紅低肩長裙的她此刻持著怎樣的表情?沉默著走近,繆夫人眼尖,立刻嘩聲、討好地笑了起來。
「呀!葉總裁忙完了嗎?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兒——繆萱。今後啊,還要請您多多照顧她呢!」朝女兒使個眼色,也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推,讓來不及轉身的繆萱定不住身形地向後倒去,倒進葉漠懷中。
第三次接住她的身體,他的手似乎已經熟悉了她的分量。輕柔得仿似會飄起,扶住她的肩,感覺它們在空氣中變得冰冷。
「謝謝!」繆萱掙扎著站起,抬起眸——讓葉漠猛吃一驚的眸。
是她嗎?總閃爍著精靈似的光芒及美得奪人呼吸的慧黠笑容統統跑哪里去了?此刻,她的整個人似被濃的,艷的幾乎已掩去了原本膚色的化妝品束縛了起來,以另一個名叫繆萱的軀殼站立在他的面前。還有那雙漆黑的眸望著他時,死沉得連燃燒的跡象也沒有了!
這,是她嗎?這樣的她,與母親死前有何區別?葉漠沖動地想捏住她的下巴,仔細地分辨清楚。然而,繆萱已快他一步地飄然躲過,推門而入。
「人已到齊,有什麼要求你直說吧!」葉沙抿一口茶,提醒繆建秋——廢話少說。
「咳……繆臻代替小萱去蘇丹相親,是我們始料未及的。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令人欣慰,但不管怎麼說,對我們家小董實在大欠公平,所以……」
「進入正題,好不好?除了要求漠娶繆萱,照顧她一生之外,你們還要什麼?」葉之不耐地敲桌子。既然擺明了是交易,那就該有作為一個成功商人的爽快及單刀直人,嘰嘰歪歪講半天不達重點。同時也玩味地瞥一眼坐于葉漠正對面的繆董。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又搞什麼花樣?截然不同的死氣沉沉,木然著一張臉無喜無悲。未料的是,濃妝打扮的她竟也美得驚人,絲毫未折損她的清純,偏差的結合反而更突顯一股異惑的魅力。再轉去二哥那邊,他似乎根本沒在听繆建秋的高談闊論,一雙閃著晶亮光芒的眼定于對座的艷麗臉龐之上。
葉漠他在研究什麼?
「好!葉家果然爽快!那我也就不再轉彎抹角了。」
繆建秋揚著笑容,「其實,要求並不算苛刻。只要葉總裁送出‘豐程」百分之十的股份給我們兩老當禮金就好。
而我們也會派出一名高層來參與‘豐程’內部的行政管理6反正,等你們結了婚後,大家也是一家人了嘛。…
每听一句,葉沙便沉下一層臉色。這還不算苛刻?
交易!謗本就是明碼標價地賣女兒!繆萱怎能容忍這樣的父母?難怪臻會擔心。
「漠!你仔細考慮後再決定!」葉沙是真正動了火氣,貪得無厭!若真想娶到繆萱,何需經過他們同意?
跳過繆建秋達成目的的方法就不下有五十種。無需讓誰變得低賤了。
葉沙冷冷的口吻已讓繆建秋失了笑容。他看向葉漠,而葉漠閃著光的黑眸凝注于繆萱臉上,一動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就在繆建秋開始煩躁不安也失了耐心的當口,葉漠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我娶!」
「真……的?」繆建秋喜出望外,「那些要求……」
「我有兩個條件,若你答應就娶。」葉漠盯著繆萱的臉,根本無法迫使自己的目光偏離分毫。為什麼她仍沒有表情?不想用初識的絲線來牽制他的決定,還是……
不想展露絲毫慘淡以博取他的憐憫?繆萱怪異的木然已引燃了他的部分好奇。這一刻,他有些明白為什麼她能穿透他的表面直達他的內心。某些時候,他們好像!
像得幾乎可以代替對方思考。
「什麼?」繆建秋的心又涼了一半,他謹慎地問。
「不訂婚,三個月後直接舉行婚禮。只是,婚禮必須簡單而封閉,沒有記者招待會,沒有新聞發布會,只需雙方親友小聚便可。」他從不喜歡被人當作娛樂的對象,當然也更不會被人當作提高身價的工具。
「這……」繆建秋咬牙。原本還想搞一次隆重的婚禮,借機炒作一番來抬高自己在商界的地位,但葉漠開出的條件根本是讓他斷了這個念頭。好厲害的葉漠!忍了不斷躥升的不悅,他知道,此時要提出異議來反駁他門而弄僵關系是極不明智的舉動。來日方長,不急!擠出笑容,「當然!嫁人葉家,一切便由你們做主,我們絕對沒有任何反對意見。」
「好!」葉漠點頭。事情既已定局,他也該回去工作了。起身朝門外走去,在旋門的一瞬間,他突然回頭。身後那張沉得木然的臉正半垂著閃過一絲慧黠的笑容,絕非達成目的的得意,而是欣喜!暢暢然的,毫無防備下被他捕捉了去。
葉漠閃動眸光,輕輕合上門板。他知道,那才是她。
慧黠的她。那笑容是任何色彩也蓋不去的精靈似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