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柳河水波悠悠,輕拍河岸。
一道瘦弱身影靜靜從河邊柳樹下走出,慢慢攀上了停泊在岸邊的樓船。
「呼,真難爬呀!」葉雲蘿竭力控制呼吸,警惕地隱在船艙陰影中觀察船上情形。
船上非常安靜,除了風聲水波聲,再沒有其他。龐大的樓船在白天華麗燦爛,在深夜,卻仿佛是巨大的遠古猛獸,有些怪異而駭人。葉雲蘿不再多看,鎮定又輕巧地向前走去。
她相信,七分醉的效力已經充分發揮出來,船上再不該有任何一個清醒的人。深夜上船,等待她的必定是一船寂靜。
丙然,一路走來,船上沒有半個人阻攔她,一直任她走到了一處最為華麗、最為寬敞的船室中。
看這情形,必是那可惡少年的居所了吧?
步入船室,燭光明亮。
身著銀白錦袍的尊貴少年,正伏在一張幾案上側頭沉睡。
葉雲蘿微笑,卻並不急著處置少年,而是很有余暇地打量起船室四處擺設。
她葉雲蘿第一回出門作案,害命雖然不怎麼敢,但謀財就萬萬不能錯過啦!誰叫這滿船子人白天那麼得罪她的?
嗯,這翡翠鎮紙不錯,看成色還是老坑翡翠,收了!嗯,這串珠子也不錯,粒大圓潤,應是南珠,也收了!哦,原來內室錦盒里還有這麼大疊銀票呢,都是千兩面額,當然也收了!
一圈轉下來,葉雲蘿隨身帶來的包袱里已將近裝滿。
這才滿意地走到少年跟前,低頭注視他,輕笑道︰「臭小子,讓你嘲笑本姑娘!現在落到我手里,可怎麼對付你好呢?」
燭光下,少年膚色白皙,雖閉眼沉睡,俊美的容顏卻不減分毫,反倒更增了兩分純淨。一頭烏黑發絲束在銀絲帶里,潤潤生光,煞是好看。
葉雲蘿看得微微一怔,又立時回神,低笑道︰「不如就將你頭上三千煩惱絲全削去如何?也讓你少些累贅,多些清涼!」
暗想少年到時光頭瑩亮、羞對眾人的模樣,不由「咭」地輕笑出聲。兩邊一望,發覺少年腰間佩著柄古雅長劍,便順手拔出,劍鋒一擺就向少年發上削去。
劍鋒堪堪要踫到少年發絲,葉雲蘿忽然手腕一顫,猛地停住。臉上神情滿是不可思議,怔怔盯住少年。
少年的眼,不知何時竟已睜開了。
映著燭光,雙目異彩流轉,少年臉上又開始泛出那種清澈里暗帶譏諷的微笑,低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丑八怪姑娘呵!」
一邊說,一邊慢慢站起身,順便把葉雲蘿手里的長劍取下。
「你……為什麼你沒睡?」葉雲蘿吃驚,怔怔看著少年的臉,連應該逃跑都忘得精光。
「睡?以本公子的深厚功力,你那點七分醉讓本公子打個哈欠都不夠!再說如果本公子睡了,那屋子里的東西不都要被你偷個精光了?」少年雙眼微眯,向她身側的背囊一掃,連連搖頭道︰「蠢才,真是蠢才!連偷個東西都偷不好,拿的盡是些不值錢的破玩藝兒!」
說著竟不顧葉雲蘿,側身向旁走去。
「那,看到這印章沒?這可是極品田黃,比那破翡翠值錢多啦!還有,你拿了那串破珠子,怎的竟不拿這個星木沉香鐲?」
一邊搖頭,少年一邊快速地在室內搜刮,不一會,竟然也整個不大不小的背囊出來。
「你……你在做什麼?」葉雲蘿實在吃驚,傻傻看著少年走來走去。
「你是瞎子還是傻子?沒看過收拾行李啊!」少年不耐煩地橫她一眼,竟然還順手在包袱里塞了兩身衣服。
「收拾行李?」葉雲蘿小嘴微張,更加犯傻。
懊卷贓逃跑的應該是她才對吧?怎麼少年好像比她還積極?
「主子!」
船室里燭光忽地一搖,一個全身黑衣、臉蒙黑巾的男子如夜風般飄入。
「嗯,來啦。」少年毫不詫異,轉頭看向蒙面男子。
「是,主子,事情都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請主子示下。」男子低頭,雙手托著樣東西平舉到少年面前。
掌上,是一條刺繡華美的銀白色錦帶。
那條從少年腰間摘下,曾救了葉雲蘿一命的,本來早應該隨河水飄遠的刺繡腰帶。
「唔,那就去辦吧。」少年神情滿意地自男子手里取下腰帶,放入懷中。
「那……她?」男子略一遲疑,目光向呆立于旁的葉雲蘿快速一轉,眼內殺機驟現。
葉雲蘿立刻遍體生寒,眼巴巴望向少年,滿臉驚懼。
不要,她不要死!
就是再遲鈍,葉雲蘿現在也明白,少年和眼前的蒙面男子都不是什麼普通貨色,要殺她滅口簡直易如反掌。
少年迎住她視線,略想了想,終于道︰「她,我另有安排。」
「是,主上。」男子立刻轉身,飛速躍出。
「好了,丑八怪姑娘,如果你不想死在這船上的話,那就跟本公子走吧!」少年轉頭,向葉雲蘿一笑,整齊潔白的牙齒在燭光下,森森閃亮。
「我……你要帶我去哪里?」葉雲蘿剛剛撿回一條小命,又開始緊張。
「去了不就知道了?」少年懶得再跟她廢話,一伸手抓住她就往外沖。
不沖不行,再慢點就是葬身火海,變成焦炭沉入河底。
「轟!」
罷剛躍下樓船,葉雲蘿就听得背後一聲巨響。
然後是火光沖天,再然後是熱浪滾滾。
「怎……怎麼會這樣?」葉雲蘿這一天里的目瞪口呆已經比她先前一輩子的都要多。
樓船上……還有那些沉睡的侍衛侍女吧?
映著火光,少年對上她雙眼,咧嘴一笑,「怎麼樣,很壯觀吧?」
葉雲蘿被他抓在手里,看著華麗樓船越燒越猛,身子不住輕顫,喃喃道︰「那些人……那些你的人……」
「錯!」少年抓住她的手一緊,得意笑道,「那些人不是我的!」
顫了半晌,葉雲蘿終于慢慢回神,無力搖頭,「是,既然不是你的人,那死就死了吧。」
船上幾十條人命不是他的,更不是她的。
現在,她應該考慮的是自己的小命。
記得少年剛剛回答那黑衣人說,對她另有安排。也就是說,如果當時他對她沒有安排,那現在她就該跟著眼前樓船一起在烈火里化成焦炭,不知所終。
那麼,接下來他對她到底有什麼安排呢?
山林里,夜空從漆黑一片漸漸到晨曦初露。
少年抓著葉雲蘿疾速奔行,雖是早春三月,深山里寒冷異常,但葉雲蘿被少年緊緊攬住腰身靠在他身側,倒也不覺得怎麼冷。
或許是冷的,但葉雲蘿暫時沒空去顧及。
他就準備這樣一直摟著她跑路嗎?那到底要跑到什麼時候,跑到什麼地方去?還好是在山里,要不給人撞見不就丟死人啦!
葉雲蘿的臉一會兒被山風吹得發冷,一會又被自己羞得火熱,稱得上冰火兩重天。
「好了,休息一下!」總算,少年輕快的聲音響起,停下了腳步。
「哦……」葉雲蘿雙腳著地,腦袋卻還有些迷糊。
廢話!她一個柔弱女子被他抓著在林梢上鳥一樣飛躥兩個時辰,不昏過去已經算很堅強了。
「怎麼?還想賴在我身上呀!」少年低頭,嫌棄地瞧她。
「當然不是!」葉雲蘿回過神,連忙退後三大步,與他劃清界限。
兩人這麼一番疾奔,卻已來到了一座不知什麼山的山頂。身邊樹木蒼翠,身側一條小小山溪蜿蜒流過。天際遙遠處朝霞漸紅,朝陽漸起。少年就站在山溪旁,身上寬大的衣袍迎風飄揚,一雙眸子在晨曦里燦燦生光。
葉雲蘿看他半晌,終于開口問︰「說吧,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長痛不如短痛,早死也可以早超生。
少年盯住她,笑嘻嘻道︰「放心,我不會要你去死的。」
「是嗎?」葉雲蘿撇撇唇,並沒半絲安慰和高興。這世間比死痛苦的事情多了,她又不是沒見過!
「不過現在,我確實要你做一件事。」少年負手,慢吞吞向她踱近。
「做什麼?」葉雲蘿忍不住後退半步,脖子上寒毛直豎。
「把你的臉洗干淨,給我看看。」少年見狀,笑得更加愉快。
「原來是這個呀!」葉雲蘿大大松了口氣,馬上走到一邊的小溪,取水混入懷中藥物,開始擦拭臉頰。
她又不是真的丑八怪,才不怕人看呢!
不一會兒,葉雲蘿洗干淨臉,挽起頰邊散亂發絲,轉過身來。
朝陽下,十六歲的少女膚色雪白晶瑩,唇瓣殷紅精致,一雙明眸黑亮如點漆,實在是嬌美絕倫,就算身著粗布青衣也掩不去那份奪人光華。
少年注視葉雲蘿,笑容似乎凝滯了一下。
葉雲蘿見狀,馬上綻唇一笑,道︰「怎麼樣,還看得過去吧?」
娘親呀!原諒她要用老天給的臉蛋取悅人吧!
相信現在少年如果對她的容貌很滿意的話,那她的性命會更長久一些。
「嗯,還不錯。」少年馬馬虎虎點頭,道,「本公子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丑八怪,現在果然驗證了本公子目光如炬,慧眼識人呀!」
「怎麼,就只是不錯?」葉雲蘿皺眉,有些失望。
難道以前別人夸她美貌無雙都是安慰她的?還是少年的眼光實在太高、或者太差?
少年翻翻白眼,嗤笑道︰「你以為洗個臉就天仙下凡啦!那全天下的女人什麼事都別做了,整天洗臉就行!」
「你……沒眼光!」葉雲蘿氣結低哼,卻又不敢發作。
開玩笑,面前少年喜怒無常深不可測,絲毫不怕她的迷藥,武功又高得離譜,她拿什麼跟人家發怒?還是安分一點吧!
「那,看在你長相還過得去的分上,本公子就收你當侍女吧!從現在開始你可要好好听話,用心伺候本公子。若有差池,本公子可要你拿命來賠!」少年眯眼而笑,臉上神情像個得意的孩子。
可是葉雲蘿知道,少年說的話絕對不會有假。
有那麼深心機、那麼狠心腸的人,是用不著對她說假話的。
所以,葉雲蘿馬上依照侍女本分,彎腰恭敬行了個禮,道︰「是,奴婢一定謹遵公子吩咐。」
「很好。」少年連連點頭,笑得更滿意,道,「記住了,本公子大名莫辰,從現在起你便是我莫辰大公子的首席侍女,阿丑!」
「阿丑?」雖然人在屋檐下,但葉雲蘿也不打算時時都低頭,忍不住小小反抗,「為什麼要叫奴婢阿丑呀,難道公子不覺得奴婢不丑嗎……」
「大膽!本公子叫你什麼就是什麼,哪來那麼多廢話!」莫辰立時俊臉一黑,似乎非常不習慣有人反抗他。
「是是,阿丑就阿丑吧!」葉雲蘿連忙點頭,快速如小雞啄米。
只要他高興,隨便叫她什麼吧!
太陽慢慢升起,莫辰依舊抓著葉雲蘿如兩只大鳥一樣飛躍下山。到達山腳後,也不知從哪里駛了輛馬車過來,莫星辰就抓著葉雲蘿理所當然坐了上去。然後,葉雲蘿就開始行使她首席侍女的職責。
但凡泡茶、遞飯、敲背、扇涼、唱小曲助興、扮鬼臉解悶……只有莫辰想不到的,沒有葉雲蘿做不到的。
還好以前葉雲蘿在家中時也不見得怎樣輕松,還應付得過來。
但是,隨著馬車越行越遠,葉雲蘿忍不住越來越擔心。
莫辰到底要去哪里?難不成要找個遠點的地方把她賣掉?可她知道莫辰是絕對不缺銀子的,相反,他身上銀子多得可以活埋她!
葉雲蘿只感覺到兩人坐著馬車沒日沒夜一刻不停地往北走,中途不知換了幾輛性能優良、速度飛快的馬車。一直走了足足半個月,在幾乎橫穿了整個大齊國後,才在齊國最北端的一座城市——洛岬城停了下來。
天呀!再過去一點就是洛岬關,出了洛岬關就是蒙胡人地界!听說蒙胡人都是野獸後裔,生性殘暴好殺,有些蒙胡人還嗜吃生肉……還好他沒再往北走!
停在一座龐大宅院前,葉雲蘿一邊揉著酸痛的腰背,一邊跟著莫辰往宅子里走。
嗯,地處城中,高牆大院,勁松參天,雖不見如何奢華,但古樸端嚴的氣息撲面而來,應是個家底深厚的人家!門楣懸掛的牌匾上書「司徒府」三字,銀鉤鐵劃氣勢不凡,一看就是名家手筆。
皺眉,齊國北部有姓司徒的世家嗎?葉雲蘿一邊走,一邊暗暗思索。難道……是二十年前曾與齊帝聯手征戰四方,又將麾下九萬兵馬悉數相送,最後默然歸隱的戰將司馬?
好奇,極度的好奇開始在葉雲蘿心頭蔓延,一發不可收拾。
可惜莫辰把她帶到內院後,就命令她跟府內侍女去休息,自顧自轉身去別處了。
好奇得不到滿足的葉雲蘿心底如被小貓抓撓,難受得很,不過這麼多天趕路也實在疲累了,于是梳洗過後便在客房里沉沉睡去。
傍晚時分,葉雲蘿醒轉。
這座府第寧靜非常,客房里連個侍女也不見。床邊倒是擺放了一整套嶄新的女子衣裳和幾樣精致飾物。葉雲蘿換上,沿著平整寬敞的青石路面到房外散步兼觀察,滿足心底尚未消去的好奇。
遠遠地,眼前出現大片樹木,一棵最為蒼勁古樸的老松下擺著石桌石椅,兩個少年正相對而坐。
一白一黑,一嬉笑一冷淡。
奇異的相對,又奇異地讓人感覺協調。
著白衣的正是俊美無禮到沒有王法的莫辰,對面少年著黑色絲袍,面容冷峻蒼白,渾身寒氣逼人。
「……已經七八天……那蒙胡人……還不肯開口嗎?」
棒得有些遠,莫辰的語聲發飄,听不了太清楚。
「有本事,你去問!」
近了一些,黑衣少年的話語簡潔有力,清晰傳來。
「好好好,我知道蒙胡人生性好殺心志堅定,絕不會輕易開口,但硬的不行,你就換軟的嘛!」莫辰笑得討好,對黑衣少年似乎很是遷就。
「軟的,不會!」回答干脆利落,黑衣少年橫他一眼。
這一眼余光掃到葉雲蘿,令她心中一跳。
遲疑間停下腳步,葉雲蘿本能地不想靠近那黑衣少年。
怕被他眼神凍傷,更怕被他眼神刺傷。
可惜,她停得太慢,黑衣少年的目光已經轉過來,正正落在她身上。葉雲蘿頓時一個激靈,雙腿抖了一抖。
「她是誰?」黑衣少年盯著葉雲蘿,開口。
「她是我新收的侍女阿丑。」莫辰看葉雲蘿一眼,笑眯眯向她招手,「來,阿丑,快過來見見你家公子的好友司徒冰封大公子。」
葉雲蘿強行走上前,對司徒冰封行了個禮,「阿丑見過司徒公子。」
她的語聲著實不大,當然,比蚊子要大上一點點,正好讓兩個內功高深的少年听清。
莫辰以欣賞的目光從她嬌美面容看到她縴弱雙肩,再看到織細腰身和輕柔裙裾,最後得意笑道︰「怎麼樣,這侍女長得還不錯吧?」
司徒冰封看葉雲蘿像卻像看著個死人,冷冷道︰「紅顏白骨。」
莫辰皺眉大嘆︰「司徒冰封啊司徒冰封,你真是人如其名!每次本公子與你談風論月都如對牛彈琴一般!你這樣往後可怎生為司徒家延續香火傳宗接代?難道要司徒老爺子從墳墓里跳起來押你進洞房不成!」
這一次,司徒冰封雖仍然面無表情,眼中卻仿佛劃過一絲溫暖笑意,「不會。」
莫辰一怔,興奮道︰「怎麼,難道你已經有傳宗接代的對像了?快快說來是哪家天仙,能讓你這種萬年冰塊融化?」
「廢話少說!」司徒冰封不為所動,仍盯住葉雲蘿道,「她有何用處?」
莫辰見他不肯說,可惜地搖搖頭,懶懶回道︰「你知道,這一次父皇派我前來,那位尊貴的皇後娘娘擔心我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特意準備了一艘大樓船送給我乘坐,船上還專門配了七十多個侍衛、二十多個侍女讓我找樂子慢慢走,可惜的是,那些個侍衛侍女沒一個讓本公子看得順眼……」
司徒冰封听得皺眉,不耐煩地打斷︰「說重點!」
「這不就到重點了嘛!」莫辰眨眨眼,委屈地指向葉雲蘿,道︰「然後這位可愛的阿丑姑娘到我船上偷東西,拿七分醉把一船子人全都整倒了,再然後樓船不慎失火,連船帶人燒了個精光——當然,除了本公子和這位阿丑姑娘!」
「七分醉?」司徒冰封眼里寒光一閃,立刻在大堆廢話里抓住重點,問︰「軟的?」
「或許!」莫辰點頭,微笑,「能配制七分醉的話,讓個把俘虜開口應該不難吧。」
不約而同,莫辰與司徒冰封的目光齊向葉雲蘿鎖定。
不懷好意與冰冷徹骨,不管哪一種,葉雲蘿都無福消受。
可是這次,葉雲蘿的膽子似乎大了很多,低頭頂著兩人的目光想了想,竟然怯怯抬眼道︰「阿丑但憑兩位公子吩咐,赴湯蹈火刀山火海在所不辭!但是,阿丑有個小小、小小的要求,還請公子……」
「哦?還有要求?」莫辰瞪她半晌,右手沖司徒冰封一揮,咬牙道︰「冰塊,本公子尚有點家事需處理一下,你回避!」
司徒冰封頗有深意地看看莫辰,轉身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