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姐,上午沒事的話,去醫院看一下阿仁的女乃女乃吧。你也知道,老人家跟我們說話總是說不到一塊兒去,就當我拜托你了。」杜一虎追上來舉手作揖,「拜托拜托。」
「為什麼要我去?」她的頭上已經冒出了無數個問號。
「因為我想幫阿仁制造機會。」杜一虎倒還真是坦白得可愛,但是隨即又皺眉,然後冒失地開口︰「你是不是嫌棄阿仁?」
她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為什麼?」杜一虎有些擔憂地嘆氣,「阿仁昨天喝了好多酒。」
「他又喝酒……」話突然停住,蔣心伊懊惱地咬了下唇。
他喝酒跟她有什麼關系,真是的!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已經跟他說過了。」她決定快刀斬亂麻。
「難怪……」杜一虎鼓著腮幫子瞪著眼楮看著她,最後長長地吐了口氣,表情比之前許喬仁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更顯沮喪,愣了半天後終于抓耳撓腮地急急開口︰「蔣小姐,其實阿仁這個人很好的。
雖然我們的工作不夠體面,但是阿仁一直都很努力。
他也有讀過大學啊,不過因為女乃女乃的關系輟學了。要不是他爸爸跟人家打架打傷了人跑掉了,然後媽媽也走了,他也不會輟學回家照顧女乃女乃……」
呃?
這下子換蔣心伊吃驚了,「他讀過大學嗎?」
為什麼輟學?
「是啊,不過只讀了一個學期。」杜一虎嘆氣,隨即聳了聳肩,「他女乃女乃想讓他繼續讀下去的,但是他擔心那些人來找女乃女乃的麻煩,所以就回來了。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賠了出去,工作的話……他只上過一個學期的大學,找不到很好的工作。」
蔣心伊有點走神,原來……是這樣的?!
那個表面上神色淡淡的,甚至態度微微有些含糊的男孩子,真實的背景居然是這樣的嗎?
「你在听嗎?」杜一虎見她兀自出神,于是試探地問了一句。
蔣心伊點了點頭,但是卻又微微地嘆了口氣,然後硬下心腸開口︰「但是……那和我沒有什麼關系吧?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對不起,我要走了。」
「蔣小姐……」杜一虎見她果斷地離開,追過去又喊了兩聲,但是卻發現她走得太快,自己這邊又沒有請假不能曠工,最後只好作罷。
同一時間的醫院,病房內,許喬仁正陪著女乃女乃說話。
「阿仁,昨天那位小泵娘怎麼不來看我?」老人家眯起了眼楮,有些戀戀不舍地朝門外看著。
「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許喬仁一邊在紙上涂涂畫畫,一邊跟她說話。
老人家頓時嘆息,過了片刻又試探地開口︰「真的?」
他抬頭看了女乃女乃一眼,隨即點了點頭,口齒間的氣流在喉間微微一轉,淡淡地應了一個字︰「嗯。」
又過了片刻,她再次試探地開口︰「那個小泵娘很好啊。」
鉛筆在白紙上畫出一個拖痕,許喬仁無奈地皺了下眉,但是並沒有接她的話。
無計可施的老人家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微微合眼,悄悄地觀察著他的舉動。
「女乃女乃,你在看什麼?」許喬仁甚至都沒有抬頭看她,依舊神色淡淡地在紙上涂畫。
「你是不是喜歡她?」老人家朝前湊了湊,滿臉的皺紋又笑成了菊花狀。雖然她身子不太容易動,但是大腦卻異常活躍。
「只是朋友。」他微微移開目光笑了一下,隨即又埋下頭繼續努力。
「喜歡就喜歡,干嗎總拿‘普通朋友’這四個字做借口。」她不滿地絮絮開口。
許喬仁的臉上頓時掠過一瞬間的恍惚表情。
「對了,」老人家搶過他手里的東西,「怎麼你最近又開始畫畫了?」
「嗯。」他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又把畫紙接了過來。
「說起來,你從小就喜歡畫畫,要不是因為家里的事,現在早就大學畢業了……」一瞬間唏噓萬千的老人家偷偷背過臉去拭了一下不自覺冒出來的淚,「不過現在拿起筆就好,太好了。」
許喬仁微微側低著頭,目光落在圖紙上,一邊跟她說話︰「女乃女乃。」
「嗯?」老人家立即看向他,「什麼事?」
想了一想,他卻又搖了搖頭,「沒事。」
習慣性地對女乃女乃露出讓她安心的笑容,他又繼續忙于手中的畫紙了。
重新拿起畫筆……對他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畫東西了,乍然開始的時候,確實有點生疏,但是……
最困難的時期已經度過了,好不容易景況慢慢改善,好不容易終于鼓足勇氣站到了她的面前,他希望,可以從現在開始更加的努力。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中午的時候,蔣心伊準時到了章洛所住的旅館,他正在收拾東西。
微微倚靠著門,她看著他微笑,「我幫你收拾好不好?」
章洛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看了她一眼,微笑開口︰「好啊。」
說著果真退後了一步,然後示意她可以動手了。
蔣心伊低頭笑了一笑,走過去開始幫他疊衣服,整理好後放入行囊里,「別忘記帶其他東西。」
「應該不會吧?」章洛做苦思冥想狀,「鑰匙、眼鏡、錢包、手機……我還有什麼沒拿?」
蔣心伊忍不住輕笑,「你的東西,我怎麼知道什麼沒拿?」
忍不住臉上微微一熱,這樣的對話,會讓她有他們仿佛已經在一起很久了似的感覺。
章洛忙著收拾其他東西,倒沒有太在意她臉上的表情。
「那個……」她忍不住開口。
「什麼?」章洛回頭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開口。
「那個……我們這樣的話,」她有些羞澀,「算不算是遠距離戀愛?」
是戀愛嗎?
罷剛確定就要分開,心中期待著的相愛是完全需要依靠現代手段才能維持下去……
章洛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片刻後才點了下頭。
她的唇角忍不住彎了起來,心情飛揚的痕跡在臉上清晰可見。
章洛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一邊幫他整理著行囊,一邊低著頭微笑。
就那麼開心嗎?
看到她臉上那樣的神色,章洛心中微微一動,異樣的溫軟感覺頓時讓他覺得,如果是她的話,或許真的可以……
一點點的小事似乎就能夠讓她滿足,好象只要在他的身邊,無論他做了什麼事情,她都會那樣微笑,小心翼翼卻又帶著些許掩飾不住的開心得意。
「那個……」猶豫了一下,章洛輕聲問。
「什麼?」蔣心伊抬頭看向他,發現他臉上流露出微微帶著掙扎和猶豫的神色。
心跳得有點快。
他想說些什麼?
章洛正想說話,但是手機卻響了起來。
他沒有理會突然打來的電話,依然固執地開口︰「我是想說……」
電話停頓了一下,隨即又響了起來。
「你還是先接電話吧。」蔣心伊心下微微嘆了口氣,看著他含笑說道。
章洛有些無奈,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希望可以說些什麼讓她心安的話,但是卻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怎麼都有些莫名的惱火。
掏出電話,顯示的卻是隱藏號碼,「你好。」
電話那邊停頓了片刻,之後一個幽幽的聲音慢慢地一字一字說得清晰︰「章洛,我……回來了。」
他猛地放下了手機,看向蔣心伊。
她似乎沒有察覺,唇邊依舊含著那樣開心的笑容幫他整理東西。
章洛下意識地走進洗手間,看著手機猶豫片刻之後輕輕掛掉了電話,然後又走了出來。
「怎麼了?」發現了他的沉默,蔣心伊疑惑地抬頭看向他。
「沒事。」他微笑開口,把手機收了起來,「電話打錯了。」
「原來是這樣啊。」蔣心伊微微笑了。
是真的沒有疑問嗎?
自然不是。
如果他的恍惚沒有表現得那麼清楚的話,或許她真的以為只是一個打錯的電話那麼簡單。
但是她感覺得出來,自從那個電話進來之後,章洛整個人似乎都不太一樣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直覺?
章洛沒有再提之前要跟她說些什麼的事情,而她也沒有問。
心里有些微的失望,但是……或許是因為才剛剛開始吧。
如果以後慢慢熟悉了,他會不會再就不會在她面前藏著秘密?
下午十三點五十分的飛機,送章洛上飛機之後,蔣心伊有些無聊地原路返回。
沒有偶像劇中所表現的那種依依惜別的鏡頭,也沒有情到深處的不舍,就仿佛只是送一個老朋友一般,他們很自然地在機場分手了。
似乎和她想象中的愛情不太一樣。
如果很哲學地總結的話,那就是一個問題︰和自己喜歡的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之後,接下來事情將會如何發展?
是上演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還是細水長流地慢慢發展?
如果按照她目前的情形來看的話,根本就是後者居多,但是……總覺得有點不甘心呢。
無聊地慢慢走路,寬闊的街道兩旁高樓林立。這個時間路上的行人很少,所以她一眼就發現了前方那個熟悉的身影。
要不要當作沒有看見扭頭就走?
心內正兀自做著激烈地斗爭,但是似乎不用她做選擇,因為許喬仁根本就沒有看到她,徑直走進了一棟大樓內。
他背上所背的東西……是畫板?
好奇心一時佔了上風,她快步跟了上去,然後抬頭看了看那棟樓。
他要去哪里?
這個時間難道不是應該在醫院里照顧他的女乃女乃嗎?
如果她知道這個時候許喬仁會突然心不在焉地回頭看的話,相信她絕對不會站在這里發呆。但是事情就是那麼湊巧,她在發呆,而許喬仁則心不在焉地回頭。
「你怎麼會在這里?」還好他剛進去,所以立即大步從那棟大樓里跑了出來,帶著微微驚喜的神情。
「我從機場回來順便路過這里……」她似乎沒有必要跟他解釋得這麼詳細吧?所以她立即反問,「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我……去六樓。」他隨手指了一後的大樓。
蔣心伊朝上看過去,赫然發現六樓上方掛著一個招牌,她忍不住挑眉,「進修班?」
「嗯。」許喬仁點了下頭。
「我听杜一虎說,你是大學輟學?」她忍不住開口。
「那個家伙……」許喬仁側了下臉,勉強笑了一笑。
「所以才想要繼續進修嗎?」蔣心伊抬頭又看了一眼六樓上的招牌。
「不只是因為這個。」許喬仁抬頭看著她,輕聲開口。
「那是因為……」蔣心伊突然有些反應過來了,隨即閉口不言。許喬仁站在她對面一直那樣看著她,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那樣的目光看得可以燃燒起來了,于是匆忙地對他點一點頭,「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說完話就匆匆朝馬路對面走去,但是即便走出了有一段距離了,似乎依然能察覺到許喬仁的目光一直尾隨在她身後,害她走起路來幾乎同手同腳。
就在她剛剛走到馬路對面的時候,許喬仁突然大聲地喊住了她︰「等一等!」
她沒有回頭,依舊沿著馬路朝前走。
「等一等。」許喬仁緊緊地握了一下拳頭,隨即追了幾步站在馬路中間再次大聲開口︰「請不要拒絕得那麼爽快,雖然我知道我的機會微乎其微,但是……還是請給我一點點的希望,即便只有一點點也沒有關系,讓我能夠以此為支撐,可以繼續努力下去!」
車聲挾著風聲呼嘯而過,眼見好好的馬路中央突然躥出來一個人,轎車司機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剎車,尖銳的聲音刺入耳中,隨即響起的是司機罵罵咧咧的聲音︰「找死啊?笨蛋!」
蔣心伊幾乎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會撲過去察看他有沒有受傷,但是她最終卻依舊站在那里沒動,只是輕而快地回了下頭,仿佛生怕他會察覺到似的。
只是一瞬間而已,他熱切誠懇的眼神就刺傷了她,她連忙快走了幾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
隱約地察覺出事情似乎沒有按照她的步驟來發展似的,所以離開的時候總覺得不再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
她開始覺得苦惱,或許……真的不要再踫到他比較好吧?
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她真的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