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妻 第十章
作者︰任如易

有過一次離家出走的經驗,第二次什麼都好辦多了,江雪寒自嘲的想。

她輕易的出了府,還立刻雇到了馬車。

當然這還得多虧了雲都赤,如果下是從他府里拿了足夠的銀票,她是怎麼也走不遠的。

她是對的,在上車的前一刻,她對自己說。

與其以後肝腸寸斷,還不如就此忘情,她要毅然的與他決斷,可……她的心中似乎出現了一個大大的黑洞,綿綿不盡的涌出哀傷。

她想自己以後再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心動了。

馬車載著她,不停的飛奔,不停的飛奔……

江雪寒茫然的看著車外,她覺得整個人都空空的,就像小塵粒一樣懸浮在這個世上。

驛道兩邊的景致都在倒退、倒退,而她離他也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這就是她本來想要的︰避開他,然後忘記他。

可是,可是……

步出將軍府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不該、再有……可是,可是——她的瞼上已是涼涼一片……

鈴鐺一直守在她身旁,看到小姐傷心欲絕的模樣,她隱隱的覺得這和姑爺有關系,可此時她不敢問也不敢閉眼哪!

雲都赤回到府中已經是第二天凌晨,可他絲毫下見疲倦,眼神里還滿是興奮。辛苦了這麼久,他終于可以告訴江雪寒一個好消息。

可——

房中居然沒有她的人,院子里也沒有她的人,連鈴鐺都不見人影。

這個時候她們會去哪里?

雲都赤怒氣漸聚。

懊死的!誰能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大人能對拙夫網開一面,我可以給大人解答。」江夫人不請自來。

她知道自己的說辭,雲都赤不一定會相信,可在她的精心設計下,雲都赤會相信——她沒有理由說謊。

「如果你不給我解答,那你口中的拙夫將因你而生不如死!」雲都赤渾身散發

著危險的氣息。

他從來不受人威脅,也不與人談條件。

江夫人臉色一白。

當然,這下是因為她痛惜自家的老爺,而是為了逼真的演好這場戲。

「你最好相信我的話。」雲都赤給江夫人最後的警告。

「雪兒走了。」沒有多思考,江夫人立刻順勢道。

「為什麼?」雲都赤緊繃了臉。是因為他逮捕她的父親,所以她以出走來要脅他嗎?

「因為……」江夫人欲言又止。

「說——」

「大人恐怕不會願意知道。」江夫人故意為難的。

「我一定要知道。」

她是他的,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或事,破壞這個事實。

「雪兒說她要去找個人,」江夫人低下頭,避開雲都赤的眼楮,道出驚人的答案。「其實她心中一直有另外一個人,她根本不願意和大人在一起。」

「是嗎?」雲都赤不怒反笑,只是聲音似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雪兒上次的逃婚,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

「他是誰?」雲都赤似乎相信了江夫人的說辭。

「具體我也不知道,好象是一個畫齋的老板。」江夫人沉吟道。

「是嗎?」雲都赤盯著江夫人,目光如炬。

「我也只是听夢兒提過,」江夫人強自鎮定的。「她們姊妹說體己話時,雪兒說漏了嘴,夢兒知道了告訴我,想讓我勸勸她。」

這是江夫人精心策劃的高招,雲都赤如果想知道詳情,那一定要見夢兒,而她已經囑咐夢兒好生打扮,再說她已經給了夢兒一份媚藥,只要他們同在一室……

「噢!」雲都赤的聲音是低沉的,讓人捉模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大人可以找夢兒詢問詳情。」江夫人臉上鎮定,可攥在手心的絹帕已經被汗

「你可知道你的丈夫為何會入獄?」良久,雲都赤低低的聲音響起。

「請大人明示!」

雲都赤沒有馬上召見夢兒,反而把話題扯開了去,江夫人心中暗暗著急,可表面上還是裝作很關心老爺似的。

「因為他自作聰明。」雲都赤似乎若有所指。

「請恕我愚昧。」江夫人心一驚,雲都赤是在影射她嗎?不,不可能!她所說的一切都合情合理。

「听說江老爺前一陣子,以極低的價格盤下了一家綢莊。」雲都赤坐入紫檀椅中,看似隨意的道。

「是。」江夫人額頭上開始冒冷汗。

這筆生意可以說是江府仗勢壓價,出讓鋪子的父女倆被迫接受。由于舍不得自己料理了幾十年的鋪子,那父女倆還懇求江老爺收留他們在鋪子里繼續工作,工錢還要得特別便宜。

「可是,那家綢莊是反賊的秘密據點。」

「請大人明鑒!」江夫人跪了下來。「那是有些人無事生非。」

「不!是確有其事。」

江老爺自作聰明,以為佔到了天大的便宜,卻因小失大,被反賊輕易利用,一度成了反賊的掩護傘。

「大人……」江夫人趴伏在地,忍下住全身顫抖。

「不過,江老爺對反賊的計謀確實不知情。」

這些天,他花了大量的時間與反賊斗智斗力,現在他終于掌握了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江老爺不過是受人利用。

他興沖沖的回來,就是想告訴江雪寒︰江老爺死罪可免。但是現在……

「是,是那些反賊無法無天,陰謀陷害。」

「你起來吧!」雲都赤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因為——她不在。

「大人……」江夫人還想說些什麼。

「江老爺雖然活罪難逃,但死罪可免。」以為她只是關心自家老爺的處境,雲都赤說完就揮手讓她退下。

江夫人低著頭緩緩退出去,可指甲深掐在她的手心,顯示出了她的不甘心。

不過只要她和夢兒仍住在將軍府,傍上雲都赤的機會還是會有的,她相信往日的榮華富貴一定都會回來。

可,就在第二日,雲都赤忽然下令要她們明日一早就搬出將軍府。

搬離將軍府後,要再見雲都赤就會難上加難,這天是最後的機會了,夢兒必須與他生米煮成熟飯。

「雪兒!」看見屋外晃過與她相似的人影,雲都赤不自覺的出聲。

「大人,是我……」江夢茹低頭站在門外,在娘的一再逼迫下,她只好硬著頭皮前來。

不是他的雪兒!

「什麼事?」雲都赤的聲音又恢復了平日的冷淡。

「我……」江夢茹的頭垂得更低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她該怎麼辦?听娘的話去做嗎?捏一捏手心里攥著那一小包藥,江夢茹說下話來。

「進來吧!」

「是。」江夢茹艱難的開口,聲音低不可聞。

「有話快說。」雲都赤翻著手上的卷宗,聲音里透著一絲不耐。

讓她們搬走是因為接到手下的報告,所謂雪兒與某個畫齋老板的私情根本下足信。如果不是因為她和江雪寒還有那麼一點點血緣關系,他就連敷衍一聲也沒有興趣。

「……」江夢茹一時無話可說。

娘對她說過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娘要她吸引他、取悅他,可他連看都不看

「你們搬出去後,每月帳房會送二十兩銀子過去。」他冷冷的道。

二十兩銀子雖然不多,可也是普通百姓一季的用度。江府的財產已經充公,如果不是因為不想雪兒回來後怪他絕情,他才下會好心去供養這對母女。

江夢茹不敢看他,她的心在掙扎。

雪兒是她唯一的妹妹,在府里出事之後,爹往日的親戚朋友都避之不及,只有雪兒沒有避嫌,她卻和娘聯手欺騙她、逼走她。

他是她的妹夫,他好心幫助爹洗月兌死罪,還替她和娘安排了以後的生活,可她卻要昧著良心算計他。

「謝大人!」好久,江夢茹終于開口。

江夢茹苦澀的聲音,讓他在恍惚間,以為是雪兒在說話。

最後見雪兒的那晚,他記得她也是用這樣的口吻問他——「是不是有些東西注定是鏡花水月?」

他居然還回答她「是」。

懊死的!他應該告訴她,他會讓虛幻變成現實,只要她要求的,他都會為她做到。

「下去吧!」他下自覺地放柔了聲音。

江夢茹退後一步,臉上出現一絲疑遲,攥在手心中的那小包藥已經被她捏了又捏,有細細的粉末從她手指縫問滑落。

「大人……」她忍耐不住,終于跪倒在地。

她下想再受良心的煎熬了,更不願意作踐自己呀!

雲都赤一楞,還以為她又要玩什麼把戲,可……

「對不起……」江夢茹淚流滿面的,開始述說事情的前因後果。

雲都赤由此知道了一切,關于江夫人的計劃、關于她的逃離。

她居然是在那麼不堪的情況下選擇離開他。他可以想象她的痛苦。可她為什麼就不能相信他?為什麼不辨是非、下負責任的拋下他就走?

他憐惜她以為他背叛的痛苦,他氣憤她對他的不信任,可——只要讓他找到她,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有沒有消息?」

這樣的問題,雲都赤一天要問三、四次。

「請將軍恕罪。」侍衛汗顏的,都已經連續十多天了,可還沒查到夫人的確切消息。

「再加派人手。」

「是。」

看樣子,她比他想象的逃得更遠,他發誓︰無論是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她。

于是,搜尋的範圍一再的擴大。

他要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

他想要的人,也從來沒有找不到的!

江南小鎮

為了防止雲都赤的追尋,她帶著鈴鐺不斷的換乘馬車,如今兩人都已經疲憊不堪,特別是她,頭痛得越來越厲害。

她只得在這小鎮暫時歇息,想等過了兩、三天,養好了身子,再走。

可每往南多行一分,便是離他遠一分;而每離他遠一分,她的心就更痛上那麼一分!

「小姐,我去找個大夫。」在客棧中安頓完畢,鈴鐺就比劃開了。

一刻沒停的趕了這許多天的路,小姐部一臉病偭佩的了,她好擔心呀!

「不用了。」她的心在滴血,任何大夫都沒用。

「可是……」鈴鐺擔心的道。

「我沒事。」

「那我去買些吃的。」她知道小姐一定不同意她去請大夫,不過她打定了主意就是拖也要拖個大夫回來。

「嗯。」江雪寒虛弱的點點頭。

這些天也沒好好吃過些什麼,鈐鐺一定餓壞了吧!她憐惜的想,卻壓根兒沒有想到自己也已經兩天沒吃些什麼東西了,只除了暍點水。

鈴鐺出去後,江雪寒獨自一人躺在客棧里。

她昏昏沉沉的,想睡,卻又不敢睡,深伯一閉眼就看見他那輪廓鮮明的臉——冷面的他、熱情的他、對她微笑的他……

可——睜著眼楮,腦袋里想的還是他!

他擁她入懷里,他執起她的發、他在她耳邊低語,甚至是他對她的背叛……

為什麼?

江雪寒幾乎要哭出來。為什麼她就是拋不下、丟下掉、忘下了?

門「吱呀」一聲被人輕輕推開。

「鈴鐺。」江雪寒低低的。

鈴鐺沒有應她。

「鈴鐺,你回來了嗎?」江雪寒還是無力的。

「不必喚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江雪寒渾身一震,不置信的睜大眼,透過迷蒙的淚水,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她的床前。

不、不可能是他!

這、這只是她的幻覺,她一定是又作夢了。

她閉上限,淚水從眼角下停的滑落。

「睜開眼。」那熟悉的聲音又響起。

「不!」她更是閉緊了眼。

這一定不是真實的!

她下要再看到他,多看他一眼,就會多一份枉然的思念。

「起來。」一雙有力的大手,抱上她的肩膀,他扶她坐起。

她明明看見了他,怎還能忽視他呢引更要命的是,她那些下斷涌出的眼淚,讓他心痛得要死。

誰想,她的淚競流得更凶了。

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龐,輕輕拭去她的淚水。

「不要哭,我在這里。」他坐上床,擁她在懷里。

「……」他的胸膛如記憶中的寬厚、溫暖,他的氣息讓她沉淪。

「跟我回家。」他溫熱的呼吸就在她耳邊,他的聲音里盡是對她展示的溫柔。

她幾乎要月兌口而出——好、好。

可,想到他對姊姊做的……

她驚覺的咬住自己的舌頭,口中嘗到一絲血腥味,舌頭痛得要麻木,如同她的心。

「看著我。」他的聲音如魔咒。

他的臉真實的出現在她眼前,她這才發覺自己已經睜開了眼。

他捧著她的臉,眼神近乎貪婪。

她溫柔的盯著他,再也挪不開自己的視線。

「你瘦了!」

「你瘦了!」

他和她異口同聲,聲音里都有一樣的心痛。

「乖乖的,跟我回家。」

她身子一顫,回過神來。

不,她不能!她下能在姊姊懷了他的孩子後,還自私的想要擁有他。她不能跟他走,那已經下是她的家。

她咬牙,讓自己吐出一個宇——「不!」

「你必須跟我走。」感到她的抗拒,他更緊的擁她在懷里。

「走開!」她狠心要推開他,可斗不過他力大。

「休想,你是我的。」

听到他對她的宣告,她並沒有開心起來。

「你不能辜負了夢茹啊!」她悶悶下樂的道。

「夢茹,關我什麼事。」他嘴角露出微笑,因為听出了她話里濃濃的醋意。

「你……你怎麼可以……」孩子明明是他的,他怎麼可以撇得又快又干淨?!

「你誤會了……」雲都赤試圖解釋,可——

「你這混蛋,是不是想推卸責任啊?」她替姊姊不值了。

「小傻瓜……」枉費他費盡了口舌,她竟還是半信半疑的。不過幸好她已經在他手中了,要殺要愛自然是由得他啦!

想他一個堂堂的大將軍,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個小小的逃妻引

至于誤會嘛!不急、不急,他還有長長的一輩子可以慢慢向她解釋……

再說,她吃醋的模樣實在很可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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