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園回到小跨院,換回了衣服,又呆坐了很久,江雪寒的心還是「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總覺得似乎會發生什麼。
大娘當時雖然沒表示什麼,可這不代表她不會追究。事實上當她看到大娘的眼神,她就知道這回要糟透了。
而那個蒙古人,想起來就一肚子懊惱,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就翻過牆了,現在倒好——畫沒送出去,又被大娘逮個正著。
十兩銀子眼看又要飛了。
「小姐,有人過來了。」鈴鐺比劃道。
「是誰?」
「是前面的僕人。」鈴鐺滿臉奇怪。
糟糕了,一定是大娘派過來的,她知道大娘沒這麼容易的放過她,可也沒想到這麼快懲罰就來了。
怎麼辦?來不及躲也無處可藏,江雪寒不由得暗暗叫苦。
「二小姐!」來人恭恭敬敬地施禮。
愛里的人通常對她不是視而不見,就是冷言冷語,從來沒有人恭敬的稱她「小姐」的,今天這、這是怎麼了?
莫非大娘又想了什麼主意來整她?
「什麼事?」江雪寒強自鎮定。
「請二小姐至宴廳用餐!」僕人又恭敬的。
「呃——」請她用餐,還是到宴廳?江雪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這樣?」
「是。」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江雪寒直覺的認為有問題。
「宴廳里可有貴客?」她試探的問。
「有兩位蒙古大人。」
丙然如她猜想的,那蒙古人是府上的客人,他該不會把在街上遇到過她的事情告訴大娘吧?!如果在閑談中,他一不小心地說溜了嘴,那大娘可說不定會怎麼對付她了。
「那蒙古人來有什麼企圖?」想起他惡劣的樣子,她就沒好氣。
「兩位蒙古大人是來參加許親宴的。」僕人有些急了,老爺都在前面等著呢,二小姐卻還要問東問西的。
「那就不用去了。」姊姊的許親酒宴,與她無關呀!
「二小姐,老爺請您去,您不去,不太好吧?」僕人急了。
「真是爹的吩咐?」她那從不過問她、關心她的爹,會想到她?江雪寒詫異極了。
「是。二小姐,老爺候著您呢!」僕人催得更急了。
江雪寒懷著滿月復疑問,隨著僕人往宴廳走去。
一進門,廳里所有的眼光就都投射在她身上,這是前所未有的關注,熱切得讓她心里發毛。
她不由怔在那里。
她終于來了!
看到她的身影,雲都赤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她著一襲月牙白的漢裝,寬衽窄袖,仍舊下著困脂、不著粉,頭上只戴了一只束發的銀環。著了女裝的她此想象中更美麗,還有一份與眾不同的——清新。
想起她不算賢淑的性子,他的笑意更濃了。他知道這個會遛馬路、會爬樹的黃毛丫頭,會比剛才的那位「瓷女圭女圭」有趣多了。
「既然大家都覺得好,那趕緊把這許親酒喝了吧!」赤元興奮的,他也是擔心夜長夢多呀!
「好……好……」江老爺勉強道。
「過來!」雲都赤向她伸出手。
憑什麼他勾勾手指,她就要乖乖的過去,他以為他是誰?
江雪寒不屑的別過頭,轉而向江老爺、夫人請安。「爹、大娘萬福!」
「雪兒,不可對雲都赤大人無禮,」江老爺連忙訓斥。「以後你嫁了過去……要懂得……」
嫁過去?呃?!
江老爺後面的羅唆話還有一大堆,可江雪寒都沒有听進去,事實上她懵了。
嫁過去,嫁給這個野蠻人?從他們兩次踫面的慘烈結果來看,她豈不是要賠上
「爹……」她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事件。「我不明白……」
「你不需明白,」雲都赤的聲音響起。「你只要知道這是你我的許親酒宴就夠了。」
江雪寒橫眼瞪向雲都赤。她略略的知道在蒙古族中許親酒的意味,可這同她又有什麼關系?
據她所知,今天她同父異母的姊姊該是許親宴上的主角。她環視一周,卻沒發現江夢茹的身影。
「夢茹姊姊呢?」她忍不住問。
還不是因為你這死丫頭,得了便宜還買乖!江夫人眼神里的惱恨是怎麼也藏不住了。
「江二小姐,是這樣的,根據皇上的口諭……」赤元好心的出面解釋。
還把皇上給抬出來了?江雪寒瞪向赤元。
雲都赤很不喜歡她看著赤元,她該只注意他才對!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會兒,卻也足夠江雪寒確定大事不妙,瞅了眼大門,悄悄向後挪了幾步。可……
手臂的一緊,她的身子已不由自主地撞在了一具硬邦邦的胸膛上,還來不及呼痛,一只酒杯就生生地定在她眼前。
握著酒杯的那只手又粗又大,還長著黑毛,這——正屬于雲都赤。
她不要什麼許親酒宴,她更不要嫁給這個蠻人!
江雪寒有點恐懼的看著面前的大手以及手中的酒杯。
「喝!」頭頂響起雲都赤惡狠狠的聲音,那杯子更是直接抵上了她的唇。
一股刺鼻的酒味沖上她的鼻端,江雪寒厭惡的皺起眉,使勁的別過頭,可……
她的抗拒一點用也沒有,因為他的手已扣上了她的下巴,才微一用勁,她就不得不張開了小嘴……
唇上沒有艷麗的困脂,粉紅的本色,卻更顯嬌女敕。櫻唇微張,好象在無言的邀
請品嘗她的甜蜜。
雲都赤克制住想攫住她雙唇的沖動,俯首在她耳邊,輕道︰「你沒有選擇,必須乖乖合作!」
這在眾人眼里是極度的曖昧,可——只有江雪寒才知道他的話里滿是威脅。
然後他的手一傾,杯里的酒就強灌到了她的口里。
「嗚……」味蕾受到酒精的刺激,舌頭都似乎脹大了,她眼里燃起火焰,狠狠的瞪著他。
接觸到她明亮的目光,他的心似乎被牽動了一下。
他揚起嘴唇,輕輕放開箝制住她下巴的手。
「噗!」她嘴里沒來得及咽下的酒盡數吐出,正噴在他的臉上,也噴掉了他剛展露的笑容。
「這……這成何體統,還不向大人道歉!」眼見著小女不識抬舉的舉動,江老爺嚇得幾乎要打哆嗦了。
江雪寒緊咬著唇不說話,只是用燃燒的眼眸瞪著雲都赤——莫名其妙、自以為是!
他直接回視那明亮如星辰的眼眸,不能否認,在生氣時她的眼神特別的動人。
「還不乖乖的?」雲都赤不怒反笑,玩味似的道,一手拿起酒壺對著嘴緩緩暍著,目光注視著她,似乎是「溫柔」的注視著她。
她已經極力做了深呼吸,可仍止不住自己惶恐的心跳。在他看似溫柔的目光底下,她敏感的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她來不及退後,也根本沒辦法退後,因為他的大手已經插入她的黑發間,捏住她的後頸,手指惡意的撫弄著她的頸部皮膚。
他要做什麼?她不安著。她的肌膚敏感得豎起雞皮疙瘩,有一種莫名的錯覺壓上她的心頭——她是獵人手中的獵物。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另一只大手已經環上她的腰。
她掙扎,卻讓他禁錮她的手環得更緊。她的身子被迫的緊貼著他,然後——他
緩緩的低頭。
他的臉越來越近,她的眼楮則越瞪越大。
終于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的唇強悍的封上她的。
她懵了,腦中暫時一片空白。
他的舌尖乘機扣開她禁閉的唇齒,長驅而入。酒液從他嘴里渡過來,暖暖的,帶著他的體溫。
她開始反應過來,用力掙扎。可對強大的他而言,她的一切推拒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推拒不了他的逾越行為,只感到暖暖的酒液經過她的咽喉,一直往下……
「不……不要……」她虛弱的,幾乎想要哭出來。
似乎要確定她完全暍了酒,他的舌在她的唇齒間,技巧的撥弄著。
辛辣的感覺沖刷著她的口、她的喉、她的胸月復間,她全身似乎都要飄浮起來。
而他顯然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放在她腰上的手輕撫著,用力把她更緊的扣在自己懷里。
她漸漸的喘不過氣來,頭也昏昏的了,只能癱軟在他的懷里,任他為所欲為。
本來只是想對她略做「懲戒」,可在懷中的小東西變得柔軟無比,那凹凸有致的軀體正貼在他的軀干上,他驚異的發現自己居然會為一個吻——亢奮。
于是他更加深了對她唇內的蜜津的掠奪,糾纏、攪弄著她的香舌。
這可是大廳耶!
很多人眼珠都要突出來了,這當中只有赤元的心情是大大的好。
這可不,江府的許親酒算是喝完了。
赤元開懷的笑出聲,可以進宮討賞去嘍!
至于許親的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嘿!嘿!就不關他的事嘍。畢竟都是江家小姐,這皇帝老頭再挑剔,也沒什麼話好說了吧!
不過,看著面前「火熱」的一幕,赤元差點笑翻。就知道雲都赤是個悶騷的人
嘛!平時說他還不肯承認,現在可露了破綻了吧!
散了酒宴,回到小跨院,江雪寒依然燒紅著臉。
「記住,你是我——雲都赤的人。」他強悍的低語猶在耳邊。
雲都赤——他是她見過最惡劣、最野蠻、最無禮、最跋扈、最寡廉鮮恥……(說不盡了)的人。
第一次見他,他騎馬呼嘯過街,不顧行人性命,他害她流血、讓她跌跤,嚇得她差點小命嗚呼,還惡劣的毀了她的畫。
第二次見他,他嚇得她從那麼高的樹上掉下去,接住她又沒人性地放開她,任她摔到地上,她的畫也因此沒能送出去,更要命的是還引來了大娘。
第三次見他,他居然告訴她,他遵旨娶她,非娶她不可,還……還……當眾輕薄她。
她怎麼可以嫁給這樣的人?
「不!」她打定了主意,她不嫁、絕不嫁!
「小姐,你不舒服嗎?」鈴鐺擔心的比劃道。
她不知道自家的小姐已經被許了親,只知道小姐從宴廳回來後臉色就不對勁。不會是發燒了吧?
「鈐鐺,」江雪寒沮喪的。「我完了。」
「怎麼會?」鈴鐺急得滿頭大汗。病得這麼厲害嗎?好好的吃藥也不行嗎?
「他要娶我。」
呃??鈴鐺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
「我怎麼能嫁給他?」
「他是誰?」鈴鐺想知道忽然冒出來的姑爺是誰,為什麼小姐如臨大敵。
「就是騎馬沖撞我的野蠻人。」
江雪寒早些日子滿身傷痛的溜回來,已經把一切都和鈴鐺說了。
這話,讓鈴鐺也嚇住了,听過小姐對那蒙古人的形容,那小姐嫁過去豈不是要被那人折磨死。
江雪寒開始翻箱倒櫃的尋找她所有的家當——有十多兩碎銀子。還想找找其它值錢的東西,可翻遍了也只找出兩、三支舊簪子。
唉!算了,十多兩銀子也該夠她和鈴鐺在外過一陣于了吧!
江雪寒呆坐在床邊,神色茫然。怎樣才能離開?離開後她要到什麼地方?
她忽然發覺還有一大堆的事要好好準備。
屋外忽然傳來一片嘈雜聲,江夫人帶著一大幫人大駕光臨•
「這屋子,不能住了,明兒一早你就搬到『錦麗園』去。」江夫人盛氣凌人的喝道。
如果不是看在這丫頭即將嫁入豪門的分上,她根本不會紆尊降貴地來這種鬼地方。
呃?江雪寒一愣。大娘怎麼一下子好心起來了?
「我還派了四個伶俐的丫頭到你房里伺候,鈴鐺嘛……就讓她到伙房去吧!」
「有鈴鐺在我身邊就夠了,請大娘不必再費心伺候丫頭的事。」一听要調走鈴鐺,江雪寒急忙開口。
「鈐鐺是個啞巴,她不再適合你。」
「鈴鐺一直都很好,我習慣她的伺候。」
「既然你喜歡,她就留下好了。」江夫人一臉的不以為然,賤種就是賤種,居然喜歡啞巴伺候。
「謝大娘。」江雪寒低著頭。
「你的婚事,早些日子我就開始準備,一定能讓你風風光光出江家門。」
嫁衣、首飾、酒宴……江夫人件件費盡心思,可全讓這丫頭撿了現成的便宜。
「有勞大娘費心。」
「有些話在你出嫁前,我得跟你說清楚。」江夫人昂著驕傲的頭。
「請大娘教誨。」
「能與蒙古貴族結親是我們府里的榮耀,對方既然選中了你,是你的福分,可是將軍府不比自己府里,你得時刻檢點自己的言行,免得在外頭丟人現眼。」
「是!」江雪寒無奈的。
「你明白就好。」江夫人表面平靜,可心里已是恨得牙癢癢的,這樣的賤丫頭都能飛上枝頭作鳳凰?
江夫人越看越不爽,終于決定眼不見為淨,帶著大幫人「呼啦啦」走了。
「鈴鐺,我們得趕快逃!」確定大娘走遠了以後,江雪寒苦笑。
不然的話,不是被大娘怨恨的眼光掃射死,就是嫁出去給那蒙古人折磨死。
三天後,將軍府。
雲都赤坐在紫檀椅上,眉糾結著,眼楮瞪大了,看上去像是即將噬人的獅子。
他將要迎娶的漢家新娘,竟已經逃得不見蹤影。
怎麼會這樣?據他所知,他手中的權勢,是大多數丈母娘心中的好女婿,以及許多未婚女子眼里的好丈夫。
而她——不過是一個小小漢臣的庶出女兒,這不懂得感恩的小表,他還沒嫌她呢,她居然敢逃引
「今日我們特意登門,是想請……請大人降罪!」
江老爺站在下首陪著小心,心里一直暗罵那個不肖的死丫頭,她這一失蹤……唉!原以為總算順利的攀上了這門親,現在卻弄到了這田地。
江夫人一會兒擔憂一會兒暗喜,擔憂的是如果雲都赤大人責怪下來,那可是不大妙;暗喜的是這樣一來,那丫頭的親事就得順勢取消,這好事說不定就落到她的夢茹身上……
「什麼時候?」雲都赤低沉的問。
「回……回稟大人,在三……三天前……」江老爺畏畏縮縮的。
人都走了三天了,江府才來告知他,他們眼里還有他的存在嗎?
他的大手抓緊了扶手,因為用力,手背上青筋凸出。
「我……我們一……一直在……在找,衣物……下見了,連她的丫頭也下見,能……能找的地方都……就……就是不……不見人……人影。」覺察到雲都赤的怒氣,江老爺急著想解釋,卻越說越結巴。
「喀!」有什麼斷裂了。
江老爺的身子一抖,誠惶誠恐的道︰「小女……是我們看管不嚴,不敢……請您多擔待……不過……」
雲都赤面無表情,隨手端起桌上的蓋碗茶,送到自己嘴邊,輕輕的呷了一口。
端茶送客?(漢家讓拜訪的客人自動告退的一個訊息)
這是江老爺的第一反應,可轉念一想,蒙古族里並沒有「端茶送客」之禮,再小心翼翼的看一看雲都赤的臉色。
他板著臉,毫無表情。
江老爺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告退,還是繼續留在這里。
這個沒用的死老頭子,該說的都不說。江夫人心中暗暗著急,偷偷捏了老頭子幾把,又使了好幾個眼色。
「大人,這……這個……」在夫人嚴厲的目光下,懼妻如虎的江老爺不得不為難的開口。
「還有事?」
「是……不是……是……哎喲……」江老爺結巴著,額頭上滿是冷汗,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痛。
雲都赤的眉又擰在了一起,白痴也知道他現在正不大爽呢!
江夫人又在他,江老爺抹一抹冷汗。「不……不知可……可不可以……您和二小姐的婚……如果……您不介意……」
江老爺斷斷續續的幾句話下來,雲都赤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而江夫人在一旁更
是急了。
「大人,」江夫人心一橫,干脆推開丈夫,把話挑明了。「既然人都跑了,我們夫妻有個提議或許可行。」
「哦?」雲都赤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個圈。
「婚事是由皇……皇上指定的,如果有變故,我們府里固然吃罪不起,對大人您……您也不利吧!」江夫人偷眼觀察著雲都赤的臉色。
「也許。」雲都赤不動聲色。
「二丫頭如此不知好歹,必不是大人的良配,我們還有大女夢兒,大人與夢兒結親也不算違旨是不是?」江夫人終于說出了來意。
雲都赤眯起雙眼,嘴角劃過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搞了半天,可終于亮出自己的小算盤。
「當然……」江夫人清了清嗓子。「如果大人不嫌棄二丫頭,找回她後,您要她為妻為妾為丫頭,也自然由您說了算!」
「听起來不錯。」雲都赤嘴角滿是嘲弄。「可——我不需要听你調遣。」
江夫人心一沉,沒法子再強裝笑容,臉部的肉一抖一動,那表情看起來滑稽得可怕。
泵女乃女乃快撒手吧!江老爺眼看著苗頭不對,偷偷的拉了拉夫人的衣袖。
死老頭子,回去再好好找你算帳!江夫人的一肚子悶氣全算到了江老爺頭上。
「大……大人,請容我們告……告退!」
江老爺畢竟大小也是個官員,在朝中也時時听說雲都赤大人暴烈的脾氣,他硬扯著夫人要往外走,再不走可說不定會發生什麼呢!
江夫人不情不願、不甘心的不挪步,江老爺一急之下猛用了力。
哎喲!哎喲!乒乒乓乓!
一拖一拉之中,茶幾撞翻了,茶碗落地碎了,而他們——雙雙跌倒在地上。
「來人。」雲都赤揚聲,眼神里的寒光逼人。
大人不會是要懲處他們吧!江老爺牙齒打著顫。「請請……請大……大人……
恕……」
「將軍!有何吩咐?」侍衛恭聲出現。
「跟我來!」撇下江家二老,他向後堂走去。
「是。」侍衛跟上。
江老爺、江夫人如蒙大赦,不約而同的吁出一口氣,雖然手腳無力如虛月兌般,可還是掙扎著勉強起身。
再不走後果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