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綺樓佔地甚廣,秦綠枝跟隨領路的丫鬟走進來,看著眼前一棟棟雕梁畫棟的亭台樓閣,頓覺眼花撩亂。
這不是她第一次踏足青樓,幾年前在虎子哥還未成親前,她就同現下一樣喬裝成男子,跟他一塊上青樓開開眼界過,不過那里比起仙綺樓可小多了,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阿綢姊,听說咱們仙綺樓兩大花魁,水雲姑娘和眉歌姑娘都生得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可是真的?」為了調查父親的下落,秦綠枝化名為林綠,扮成男裝,混進來當打雜的小廝。
「當然是真的,否則那些達官貴人怎麼會一個個都捧著銀子,想成為她們的入幕之賓。」
秦綠枝偏頭看著她,臉上帶著諂笑,「要我說,憑阿綢姊這臉蛋和身段,若是能好好打扮打扮一番,說不得站在一塊,也絲毫不輸給她們呢。」她的嗓音較一般女子略微低沉,不需要特別壓低,就很像男子的聲調。
听見這話,明知只是在討好她,阿綢臉上還是忍不住多了幾分笑容,「你少給我油腔滑調,我生得什麼模樣,自個兒心里有數。不過要論美貌,不久前來的一名姑娘,可比水雲姑娘和眉歌姑娘還要美艷呢。」
「咦,還有人能比兩大花魁美艷?」
「你要是瞧見了,包準你看直了眼。」阿綢領著秦綠枝來到廚房交代,「以後你就在這兒幫忙端酒菜。阿成,你來帶林綠。」她叫住一個面貌普通、身量比秦綠枝還略矮一些,年紀約二十出頭,正要出去送酒菜的小廝。
「喔。」阿成應了聲,將手里端著的菜塞進秦綠枝手上,自個兒再端了幾壺酒,「你跟我來。」
秦綠枝端著菜跟在阿成身後,走向一處樓閣。
仙綺樓里規劃了幾個不同的區域,有專門听曲賞舞之處,若不听曲也不賞舞,也有提供客人專門飲酒尋歡之處。
當然,也有專為兩個花魁所設的樓台,不過若想看花魁彈曲獻舞,須付出較多的銀兩,若想成為花魁的入幕之賓,那夜度資更是高得嚇人。
一進樓閣,秦綠枝便听見琴聲傳來,她抬首望向台上,上頭有數位樂師撫琴,另有一人在跳舞,隨意一瞥,立即驚艷得目不轉楮。
美人!天仙美人哪!
那姑娘有著一張絕艷的臉龐,眼下有顆淚痣,神態慵懶,隨意揮動著水袖,踏著不成調的舞步,眸光偶爾瞥向台下,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媚態引得台下觀看的眾人著迷不已。
秦綠枝心中那頭小鹿也不由自主的咚咚咚亂竄起來,她覺得自己的魂魄彷佛被那美人方才隨意拋來的那記眼神給勾走了,她怔愣的盯著她,直到阿成推了推她,喚她回神。
「還愣著看什麼?快把菜送過去。」
「那姑娘是誰?」她向阿成打探。
阿成瞅了台上的人幾眼,低聲回答,「那是風嬤嬤新買進來的姑娘,名叫花燦燦。」風嬤嬤有意將她培養成仙綺樓的第三花魁,這幾日特地安排她出來表演,讓她在眾人面前露露臉,好抬高她的身價,不過這花燦燦既不會彈琴也不會跳舞,更不會唱曲。
可這也無妨,因為她有張絕色的臉蛋,那妖嬈嬌媚的姿態隨意在那兒擺動幾子,就夠風騷撩人的了。
花燦燦。秦綠枝悄悄記下了她的名字,跟著阿成將酒菜端過去某張桌子。
能在這兒欣賞花燦燦舞姿的人,可都是風嬤嬤特意挑選餅的,個個都是達官顯貴,一身錦衣華服,吃的喝的自然也都是最好的酒菜。
伴下菜肴離開時,秦綠枝忍不住再回頭看了眼剛舞完一曲的花燦燦。
她見過不少美人,花燦燦是她看過的姑娘里最美艷的,舉手投足間充滿了挑逗的魅惑。尤其是那雙彷佛會勾魂的眼眸嫵媚如絲,隨便拋個眼神,就足以令人怦然心動。
秦綠枝下意識的按了按心口,那里莫名有些癢癢的,有股想奔上前去將花燦燦摟進懷里,好好呵疼一番的沖動。
她雖是女子,但是平素也愛看美人,凡遇上頗有姿色的女子總會多看幾眼,若是狀況允許,還會借機偷模幾把,誰教那些姑娘們細皮女敕肉的,就像上等的玉石,也像白女敕女敕的豆腐,模起來十分舒服。
由于打小練武,又因為娘親早逝、爹常辦案不在家,家里的大小事全由她操辦,導致她皮粗肉硬,掌心結了一層厚繭,模起來還會刮人呢,因此特別羨慕那些嬌滴滴的美人。
再回頭瞅了台上一眼,她這才離開。
「燦燦,你有沒有瞧見,方才底下那些男人全都被你給迷住了?」風嬤嬤樂呵呵的跟著花燦燦回到她的寢房。
約莫四十幾歲的她,生得細眉鳳眼,依稀可見年輕時也是個美人,眉宇之間流露出一抹世故的精明。
花燦燦淡哼了聲,慵懶的斜倚著軟榻。
風嬤嬤笑吟吟再說︰「這幾日下來,這些達官貴人都已見識過你的美色,我打算五日後就為你安排初夜的競價,你這幾日好生準備準備。」她雖面帶笑容,但語氣里卻透出一抹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
懶懶的瞟她一眼,花燦燦慢悠悠開口,「五日後我月信要來,不適合在這時候辦。」
聞言,風嬤嬤眉頭一挑,語氣轉為嚴厲,「進了我仙綺樓的姑娘就容不得拿喬拒絕我的安排,你是我花錢買回來的姑娘,我讓你干什麼你就干什麼。」
青樓開門做生意,無非就是為了賺錢,她可容不得姑娘們說什麼賣藝不賣身,在這里除了眉歌外,進了仙綺樓的所有姑娘個個都得接客,差別只在于姿色普通的姑娘接的是一般男客,而姿色上等的姑娘,則是接待那些有錢有勢的達官貴人。
像花燦燦這種容貌,比起她手上的兩個花魁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接待的客人自然是達官顯貴,這幾日早已有好些人在探詢她的夜度資了。
斜睨她一眼,花燦燦媚聲道︰「唷,風嬤嬤,你急什麼?我又沒說拒絕,只不過要將時間往後推遲幾日,難道你打算在我月信來時讓我接客?」
听見她的話,風嬤嬤臉色才和緩下來,「那麼你想推遲幾日?」
「約莫十日吧。」
風嬤嬤想了想,點頭答應,「好,那就按你說的往後推遲,你歇著吧。」
待風嬤嬤走出去,花燦燦眸里登時射出一道冷冽的光芒,唇畔逸出一聲冷哼,須臾,她出聲詢問一直無聲待在旁邊的女子。「瑤星,查得如何?」
瑤星恭敬稟報,「屬下今日發現有兩個打扮似江湖中人的男子,被陳居領著從風嬤嬤所住的那棟閣樓走出來。」
瑤星在此處的身分是花燦燦的啞巴姊姊,而這位花燦燦便是古雲生所喬裝的,為了調查青麟商號的貨屢次遭劫一事,他循線追來,更男扮女裝混進仙綺樓。
數日前,他們扮成一對姊妹前來紹興,佯裝尋親未果,「啞巴姊姊」身染重病沒錢醫治,因此「妹妹」賣身籌錢要為姊姊醫病。
風嬤嬤在見到扮女裝的古雲生後大為驚艷,二話不說立刻買下他,數日後,瑤星偽裝大病痊愈,便隨同古雲生一起進了仙綺樓。
平時有外人在時,瑤星便偽裝成啞巴,絕不開口說話,只有與古雲生獨處時才會出聲。
對于扮成女裝一事,古雲生並不忌諱,且他嗓音低柔,只要稍作變聲便能佯裝出女音,不至于露出破綻。
在他幼年時,由于古夫人連生了三個兒子,抱孫女心切的古太夫人在見到媳婦又生了一個帶把的孫子後,失望之余竟異想天開的將他當成女娃來撫養。
由于古雲生自幼便生得粉妝玉琢,扮成女娃兒後也讓太夫人更加喜愛,古夫人雖覺不妥,但礙于是婆婆,也不好說什麼。
迸家三兄弟看久了,也不知不覺把ど弟當成了女孩,壓根忘了他其實是個男孩子,家中的僕人更是在古太夫人的授意下,全叫他四小姐。
打小被扮成女孩,古雲生便一直以為自個兒真是女孩,直到他八歲時,某天意外看見了別的男孩擁有與自個兒相同的某個器官時,這才發現自己的真實性別,生氣的大鬧一場後,終于能換回男裝。
但在十五歲那年,他三哥無意中向朋友提起他幼年時被扮成女娃的事,並當作趣談,惹得他大怒,索性又開始在家人面前扮成女孩,舉止還格外的輕浮嬌媚。
為了氣三哥,他甚至跑去向三哥的朋友示愛求歡。
為此,古夜生痛斥他一頓,「你堂堂男兒身扮成女子,成何體統」
當時,古雲生故意當著家人的面委屈泣訴。「我明明是男兒身,可從小你們卻把我當成女孩養,即使後來換成男裝,我也無法再適應了,始終覺得自個兒應該是女孩,我會這樣還不全都是你們害的,三哥你還這麼罵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見他這般,古家人全都內疚自責不已,連忙安撫他,同時異口同聲的責備起斥罵他的古夜生。
從此,古夜生對ど弟男扮女裝的事,再也不敢置喙。
听見瑤星的話,古雲生沉吟了下,「依我這幾日觀察,那個護院陳居和老鴇風嬤嬤確有可疑之處,區區一個青樓,守衛如此森嚴很不尋常。」
上次的貨遭劫後,他特地再安排一批貨運往京城,然後親自率了幾名親信隨從悄悄跟在暗處監視。
來到紹興附近,果然有人出來劫貨,對方雖然僅有幾個人,但其中一人是使毒高手,那人蒙著臉揚手施毒,押貨的眾人當下全都昏厥倒地。
見其他人上前,舉刀想殺害那些已昏厥在地、無力抵抗之人,他與數名隨從立刻現身阻止。
雙方交手之際,他想抓住那名下毒的蒙面人,但一見暴露了行蹤,那名蒙面人立即逃走,他一路追蹤,結果追到仙綺樓時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後來他潛進仙綺樓想找出那人,卻意外發現里面的守衛異常森嚴,透著古怪,他懷疑殺人劫貨之事也許與仙綺樓有關。
另一方面,他帶去的幾名親信手下雖然抓住了蒙面人的同伙,可正想審問他們是受何人指使時,竟有人冷不防在暗處用暗器殺了他們滅口。
因此為了調查此事,他索性男扮女裝混進仙綺樓。
瑤星頷首道︰「風嬤嬤住處的守衛尤其嚴密,我去了幾次,始終找不到機會潛進去探查。」
迸雲生抬手撫模著自己特地點在眼下的那顆淚痣,思索片刻後指示,「風嬤嬤那里你暫且先別去,日後我再找機會潛進去看看,這兩日你先暗中監視水雲和眉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