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骸城里,什麼都沒少。」狴犴以唇抵著她的額。
她的鼻息暖著他的發鬢,一吸、一吐,有些急促、有些甜炙,很真實。
她是確確實實在他懷里,不是他的夢境。
「可是,龍主明明說……」她腦門熱烘烘的,尚未能反應得過來。
「原先我反對父王用這理由,但它的確快又有效,只是讓你又添惡名一件。」他並不樂見。
「唔?」鳳仙仍是俏顏迷茫。
狴犴放下手掌,此時,外頭的光害,不教她流淚不止,刺痛已消失,周遭的景致不再浸婬于淚眼間,變得清晰。
然而,她瞧得最清楚的,是狴犴。
他唇色微紅,唾澤濡亮,雙眸輕輕垂斂,神態好誘人——鳳仙受他所誘,目光無法從他臉上挪開。
「你盜走的,不是龍骸城之物,而是我身上的東西。」
她抽氣。這、這听起來,更嚴重了……
她偷了狴犴身上的東西?
她想破了腦袋,也沒有絲毫的記憶。
「到、到底……是什麼?」她只能虛心求教,靠自己回憶……沒用。
他看著她的惶恐、緊張,莞爾想笑。
眸色,漸漸轉濃。
「我的心。」
鳳仙恍然大悟。
呀,我真是太過分了!原來,我偷走的是狴犴的——咦?他剛說什麼?
心?
呃,「心」要怎麼偷?
我打也打不過他……不、不可能半夜偷爬起,去挖他的心吧?
她的恍然大悟,一瞬間,又變成了困惑。
「我……把你的心,偷偷挖走了?」她邊問,邊打了個寒顫。
他沒了心的話,性命……無虞嗎?嗚,她不要他有事……
「不是你想的那樣。」狴犴想嘆氣。
而他,確實也嘆了,長長一聲,百般無奈。
她的表情真是藏不住話,心里所想全寫在臉上。
她不能朝美好、光明、燦爛的方向去想嗎?
就不能……多些風花雪月的想法嗎?
「不是?」鳳仙眸兒迷茫。
「你越關越笨了。」他睨她。
嗚,好狠的話。
明明是你自己說,你的心被我偷走了嘛……
鳳仙心里嘀咕,那幾個字,慢慢咀嚼,嚼出了另番意味。
心,被偷走……
這種說法,她以前听過族里的姊姊們,羞答答嬌嗔,說自己的心,全被鳳主給偷去……
鳳仙「呀」了出聲——
「你你你你你的意思是是是你你你你……喜歡我?」最末三字,因為不太肯定,所以沒發出聲,只有唇形蠕動。
怕猜錯會被笑,笑她自作多情。
「還不算笨過頭。」狴犴似夸非夸,倒像調侃。
「你是真、真、真的……」鳳仙結巴,句不成句,表情憨呆。
「你現在是驚喜,還是驚嚇?」
用這般怪異神情響應他,讓人真不是滋味。
「都、都有……」鳳仙誠實回答。
很驚喜,也很驚嚇。
狴犴喜歡她?連心……都落在她身上?
她以為,是她自己單方面、未經他的允許,擅自……愛他。
所以,她驚喜。
他對她的態度不即不離,雖然有些時候,她感覺到他瞅她的眼神熱似烈火,數次與他對上,她會不由得臉兒通紅,下意識想逃。
逃了,卻隱忍不久,又瞟回來,覷他。
她是明白自己的情愫,明白那種受他所吸引、因他而沉淪的愛意,會時時想著他、念著他,希望自己在他眼中,佔有一席之地的情愫。
然而,狴犴不同。
他沒有明確表達過什麼,沒說過太甜膩的話語,待她的態度從容,一如最初,她當然看不見,他對她是何時動心的。
所以,她驚嚇。
有種虛幻不實的驚嚇。
「你最好是驚喜多過于驚嚇。」狴犴環臂,眼神有些無奈。
否則,怎對得起他這段時間里,為她付出的思念和奔波?
「呀!我知道了!」鳳仙猛地擊掌,咧開笑,恍然大悟。
「知道什麼?」
「我在做夢嘛!這麼說,全都合理了呀!從鳳主要見我開始,到看見龍主、看見狴犴,全是夢,是我自己胡亂編的夢,只要一醒來,就會發現我還待在牢里,四周同樣一片黑,誰也沒有……對,我每天都做夢呀,每天夢到狴犴呀,每天在夢里,好快樂呀……」
然後,醒過來,快樂換成了痛苦。
夢中,有多歡愉,醒來,便有多寂寞。
現在這麼美好的夢境……醒來後,一定會害她哭的啦!
狴犴額上的青筋,克制不住,凸了一條又一條。
「我就在想……怎麼可能嘛,狴犴不可能喜歡我,他別厭惡我就已經很好了,我哪敢奢求……正因不敢求,只能很孬地擺進夢里,真是……亂七八糟的夢。」
鳳仙胡亂地猛拍臉頰,自顧自邊說邊笑。
邊笑著,邊哭。
「這個夢,已經太過分了,不要再繼續做下去,醒來,鳳仙,快點醒來……」她很努力要叫醒自己。
再夢下去,更難以自拔。
可是,無論如何摑打臉蛋,眼前的狴犴,沒有消失不見。
不斷摑臉的雙手,遭他反剪到身後,耳畔傳來一聲︰「笨蛋。」
有點軟,有點輕,有點無可奈何。
他張口,露出尖突的龍牙……斂了幾分銳利……朝她女敕白的頸,一咬!
一圈牙痕烙上肌膚,他咬得很重。
「好痛——好痛好痛——」鳳仙慘兮兮叫。
「醒了沒?」狴犴嘴里還叼餃著細皮女敕肉,就是故意要咬著說話。
要報報老鼠冤——他的表白,竟被這只丫頭,當成夢一場!
他讓她痛,讓她記得,讓她的身上,留下他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