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被她趕了出去,關上房門的最後一下,他用手撐住門,「安晨,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想我?」
「不會!」
他緩緩地松了手,任她將房門里最後一絲光亮關上,她當然不會想他,她那樣絕情,無論他怎樣的求饒懺悔,她總能輕易地將他打回起點,她只要有一點,哪怕一點點……
背靠向牆壁的林墨陽將手背放在眼楮上。
腦子里滿是那張燙金的喜帖里金玉般的一對新人,她穿著婚紗,她漂亮得不像凡間的女子,可是她身邊不是他。
背靠在大門後面,安晨听見自己的心跳聲,以一種均勻的速度,可是她知道她在不安著,門外傳來他離開的腳步聲,這回他一定沒有刻意地騙她,可是那腳步聲讓她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
他是真的喝了很多,是真醉了。
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走廊上空無一人。
這麼晚了,他不會真的還要開車吧?可是管他去死!
死!
在這樣的深夜,這個字忽然變成異常的猙獰恐怖起來,她不是不知世事的少女,她明白這事上有些事情來得在意料之中而又出乎意料之外。
越想越覺得心跳加快,安晨往樓下跑去,林墨陽,林墨陽,你要死的話也不要告訴我,死得遠一點,死得干脆干淨一點,不要,不要和我有半分關系。
氣喘吁吁地跑下停車場,驚惶四望,卻看不到熟悉的人熟悉的車,難道已經走了?那麼快?
安晨臉色卡白,一路疾走,林墨陽,你不要出事,出事也不要在今晚出事,如果你在今晚出事,我會愧疚不安的,會愧疚……的……
怎麼辦?怎麼辦?
只覺得四周的景物都在眼前打著轉,可是她想看到的那個人呢?他在哪里?
他今天明明喝了那麼多的酒,如果開車的話,耳際仿佛響起了尖銳的剎車聲,安晨用力捂住雙耳,不要……
找不到啊!她找不到他。
腳下一個不穩,安晨摔在地上,膝蓋處傳來陣陣刺痛,醒了她幾分神志。
如果他已經離開,那麼一定不要出事啊!
如果,如果……
她用力搖了搖腦袋,其實也沒有她想得那樣恐怖的,車禍也不是誰想有就能有的對不對?對不對?
「你在這里做什麼?」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安晨怔怔地抬起頭來,然後抓住他的手掌,他的掌心冰涼,她的也是,可是兩人交握的地方,漸漸升起了讓人溫暖的溫度。
林墨陽有些錯愕地看著她握住他的手,她不是避他唯恐不及的嗎?她不是用一切傷人的表情及言語來驅逐他嗎?
安晨拉著他的手站起來,膝蓋還有些疼。
「這麼晚了,你今天又喝了不少,還是不要開車了。」
她的聲音平穩,像是最普通的朋友之間的囑咐。
可是林墨陽笑了。
安晨,我已經看透你此時的偽裝了。
下一秒,她被他緊緊納入懷中,安晨低斥︰「放開我。」
「不放!」他斬釘截鐵。
安晨掙扎,「你不要這樣動手動腳的,我是別人的妻子。」
「那你現在為什麼出現在這里?」
「因為……」
「不要說只是擔心朋友,我不信,你就省省心吧!」
「你不要誤會嘛!」安晨急了。
可是這略帶三分撒嬌意味的撇清只讓男人更為得意,「我不僅要誤會,我還要……」男人的眼楮泛著星辰一樣閃爍的光芒。
安晨極力向後仰住,奈何腰肢還在對方手中,無論如何也逃不月兌,可是這樣困窘的時候,她卻只是想,真好,真好,他還在這里,他還在這里欺負她。
他的唇堵上她的,酒精的味道還是那樣的讓人難以接受,她在掙扎之余開始驚奇,這個男人到底會不會喝醉?
那一吻似乎將彼此的生命都要吸干,就此天荒地老了才好。
林墨陽親咬她的耳垂,引來安晨微微戰栗,他聲音低啞︰「安晨,你承認吧!你愛的從來都是我。」
一股涼風從地下停車場吹過,安晨忍不住輕輕顫抖。
「冷?」他將她抱得更緊,抱了她之後再怎樣呢?他不想去想,因為他不知道她一下刻會不會決然地推開他。
林墨陽已經開始了解安晨了,因為這一刻,安晨的聲音漸漸清冷︰「林墨陽,放開我。」
他如她所願地放開她,眸中卻有一道光芒閃過。
安晨又仔細看了一下他,確定他並沒有醉到神志不清跑去出車禍的可能,心里輕輕松了口氣,她其實是不應該太小瞧了他去的,可是心里又寧願自己再細謹一點,她的生命,已經承載不起更多的錯誤。
「我上樓了。」
「我送你。」
心里暗訝他如此合作的態度,安晨輕輕點了點頭。
安晨進屋的時候,林墨陽說︰「明天我想接可瑞出去玩。」
「我和可瑞說一下,如果他想去,我給你電話。」
「好的。」林墨陽往後退一步,對她微笑,「晚安。」
來的時候土匪一樣,離開的時候偏要做謙謙君子,但安晨在暗諷之余,還是寧願林墨陽這男人一直君子下去的。
「晚安。」終于還是忍不住再叮囑一遍,「你今晚喝了不少,還是不要開車了,現在還是打得到出租車的。」
不如你收留我一晚?
哦,不,這樣的話不適宜現在說。
「我知道了,不會讓你擔心的,快去睡吧!」
安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緩緩地關上門。
房門關上後,林墨陽听不見里面有絲毫的動靜,安晨亦然,隔著一扇門,兩人各自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林墨陽在門外催促︰「快去睡覺!」
安晨驚了一驚,臉上漲得通紅,忙往臥室里走,不忘故意弄出聲響。
面對著一大一小兩張極盡相像的臉,安晨有些怔然,如果她的理解沒有錯誤的話,可瑞終于被他的父親做通思想工作,想要和生父在一起生活,而不是和她這個姑姑。
「你不打算讓可瑞參加你的婚禮?」是問句,可是卻是可以陳述的事實。
「沒有這個必要。」
「如果可瑞懂事,他會謝謝你。」
安晨抬頭,「你在諷刺我嗎?」
林墨陽滿臉真誠,「不,我由衷的。」
「你婚後呢?我听說你打算讓可瑞和你父母一起到國外生活。」
安晨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你的听說可真不少。」
林墨陽絲毫不以為愧,「如果你肯親自告訴我你的打算,我也可以少听說一點。」
安晨別過臉,看向可瑞,「可瑞,你想好了?」
可瑞嘟著嘴,「姑姑騙人。」
安晨怔愣,臉上的神色有幾分僵硬,「姑姑騙你什麼了?」
可瑞握緊小拳頭,「姑姑你說你不會不要我的,可是姑姑你比嬸嬸更壞,姑姑還沒有小孩就不要可瑞了。」話音剛落,小男子漢就掉下眼淚來,哭得很傷心。
安晨握起他的小手,「可瑞不喜歡爺爺女乃女乃嗎?」
可瑞用另一只手揉著眼淚,「姑姑你為什麼就是不懂?我只是想和姑姑在一起,嗚哇——」他忽然一把推開他最喜歡的姑姑,一個人跑進房間,將自己鎖了起來。
安晨有些手足無措,在門外叫著︰「可瑞,可瑞……」
林墨陽阻止她︰「算了。」
安晨瞪著他,「都是你挑撥離間。」
林墨陽怔然,有些好笑地反問︰「我哪句話是挑撥離間?我不過是告訴可瑞事實的走向而已,然後讓他自己選擇他想要怎樣,可是安晨你呢?可瑞的願望那樣微小,你翻手便能給予,你又做了什麼?」
安晨不由得向後退一小步,「你在指責我嗎?」
不不不!
見她又露出要戰斗一樣的神色,林墨陽忙自我反省︰「我有什麼資格指責你?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在可瑞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可瑞身邊,我是個失敗的男人。」
安晨咬咬唇,「我只是,我只是……」其實也不都是他的錯啦!
「只是怎樣?」林墨陽語帶誘導。
安晨臉上露出驚惶不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樣處理他。」
可瑞那孩子來的時候那樣不在意料之中,到出生,到慢慢長大,她每次看到那孩子都會覺得驚訝恐懼,她只是不知道該拿他怎樣才好。
林墨陽輕拍她的肩膀,「沒關系,以後可瑞交給我,你去結婚,去做張太太,你再也不用擔心該怎樣處理他。」
他這些話說得真誠無比,可是安晨秀眉緊蹙。
「你的目的達到了?我會把孩子還給你,你滿足了吧!」安晨抬起頭來瞪著他。
林墨陽悵然若失同,「安晨,你已經要是別人的妻子,我放過你,也放過我和可瑞。」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安晨冷哼。
「那你想我怎樣呢?安晨,你還要我做到怎樣的地步呢?我做了一切都挽回不了你的心,你的眼神你的一切都在告訴我你在痛苦,我還能怎樣呢?」
安晨別過臉,她緩緩地呼出一口氣,「這樣對我們是最好的。」她說,然後鼓起勇氣,「你帶可瑞走吧!」
「你隨時可以來看他,畢竟你是孩子的,姑姑。」
「不!」安晨咬唇,「我不想再見到你們。」悄然放到背後的手,手指的指甲刺入掌心,「我會嫁給友東,我們以後會有孩子的,你帶著你的孩子,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即使明知道這是她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真正听到的時候,內心還是一陣陣抽搐著,林墨陽,你看,她其實是這樣軟弱的一個女人,軟弱到極致,于是自己斬斷自己可能軟弱的機會,為什麼你一早沒有看出來?
如果你一早看出來了,一早了解了這女人劣根性,當時還會那樣輕易地放開她的手嗎?她是那種,一旦失去,就讓自己徹底失去,再不動星點妄念的女人啊!
電腦上的視頻被其主人刻意停留在最精彩動人的一瞬間,畫面上的男女在停車場緊緊擁吻,難舍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