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在經歷過三次進入奇異世界的事件之後,當藍光褪去,沃華池和張寬德看見面前一派古色古香的景色時,除了長嘆一口氣感嘆道「還有完沒完」之外,倒也並沒有更多的驚訝。
「該不會那游戲盒子上的九宮格,代表的是九個故事吧,」這個想法讓沃華池沮喪地耷拉下了腦袋,「這麼說,咱們這才完成三分之一啊,天,還有六個故事要走,不是吧……」
見到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他安慰道︰「已經完成三分之一了,放心,只要再堅持堅持,總能結束的。」然而他安慰的說辭似乎沒有什麼說服力的樣子,她依然蹲在地上用手指畫著圈圈,一副陰沉的樣子,于是他決定轉移她的注意力。
指了指面前朱紅的木樓,雕刻著精美花紋的窗戶,迂回的長廊、嶙峋的假山以及碧波蕩漾的蓮花池,「說起來,你不覺得奇怪嗎?古代背景的故事,咱們不是已經來過了?」
她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直起了身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打量了片刻之後,她又將目光轉向一身絲綢長衫的張寬德身上,再看看自己身上那件棉布小裙,她終于了解地「啊」了一聲,隨即她右手成拳捶向右手掌,伴隨著「啪」的一聲,她反問他︰「真是,難道古代背景的言情小說就只有武俠一種嗎?」
「那倒不是,」他思索片刻後答道,「還有歷史小說啊。」
她故意虛晃一子,做出「天啊,我要暈了」這樣的架勢,「我對你沒言語了,你就只能想到這種東西嗎?對言情小說的理解也太不深刻了吧。」
如果是在前一段時間,張寬德一定會在心中反駁道︰我又不看言情小說,怎麼會對它理解深刻?但是此時此刻,因為好歹也在言情小說的奇異世界中經歷了三次,並且看這種狀況似乎還要持續經歷下去的樣子,所以他沒有抱怨,只是抱著手努力思考在古代還會有什麼故事能當作言情小說的題材。
看他斂起了眉毛,苦苦思考卻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的樣子,沃華池嘆了口氣,向他解釋起來︰「可能是因為很多女孩子都有古典情結,所以在言情小說里,古代可是一個大好的背景呢。當然啦,一般情況下寫得最多的就是武俠類言情,還有玄幻,這種故事里面,無論女主角會不會武功,男主角都會帶著她飛天遁地,其功能上可達飛機,下可達潛水艇,基本上就是無所不能的那種———喂,收起你的下巴,用得著那麼驚訝嗎?」看著他瞪圓了雙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她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我也知道這不可能嘛,不過言情小說本來就是給女孩子做夢用的啊。你們男人寫書的時候,不也老喜歡將女主角塑造成溫柔可人體貼無比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那種嗎?咱們女生看言情小說,讓男主角可靠一些難道也有問題嗎?有什麼好奇怪的?」
看著她開始有抱怨的趨勢,張寬德趕緊收起掉下地的下巴,無奈地苦笑一下,將她拉回正題上,「沒,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表示下對男主角的敬佩而已。你繼續,你繼續。那除了武俠類言情小說,還有什麼以古代為背景的故事呢?」
見他開始有點好學的樣子,沃華池滿意地點了點頭,「以古代為背景的言情小說,那可多了去了。還有,最顯著的就是宮廷劇,要不就是皇帝王爺和民間女子的故事,要不就是本國公主與外國王子的故事。不過這種宮廷劇我都不怎麼喜歡啦,特別是清宮戲,寫得都爛了,」她說得有些口干,吞了吞口水繼續道,「再下面,還有才子佳人鴛鴦蝴蝶派的,這個可不是咱們言情作者的獨創,那是老祖宗在明清時候就愛寫的。不過這種男主角都太有公子的文人氣質了,不是很受歡迎的。溫文儒雅固然好,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話,總不能讓女主角給他挑擔子吧。另外,你剛才說的歷史類小說,也有言情作者寫,不過那種難度很大,而且要參考很多很多的資料,所以願意啃那塊硬骨頭的人很少。這樣,你懂了沒?」
听了她的解說,他一邊感嘆一邊點了點頭。女孩子看言情小說的動機還真是單純,果然是充滿憧憬和夢想,不過也只能是不現實地憧憬一下而已。他不禁產生了這樣的感想,小說里的那種男主角,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是超人嘛。作為一個男性同胞,他只有對小說里的男主角表示無限之敬意。
「懂了?!」看他點了頭,沃華池也滿意地頷首,「那我出個題目考考你好了。」
「啊?!還要考試?」他頓時傻了眼,生怕她問出一些奇怪的、不能以正常思維邏輯加以判斷的古怪問題來。
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她淺淺地笑了起來,黑亮的眼眸彎成月牙,「放心,不會太難的。我的問題就是,你猜,咱們現在是在什麼樣的故事里?」
「嗯,」他模著下巴,一邊思考一邊嘀咕,「首先,不可能是武俠了。難不成是玄幻?」他看了看四周,一派私家園林的景致,而二人身上的衣著也沒有半點玄奇的風味,他搖了搖,繼續判斷道︰「看來不像。再然後,是宮廷劇?」
「不是不是,如果是宮廷劇的話,你不覺得你穿得也太寒磣了嗎?」她伸出手指了指他藍色的絲綢長袍,「雖然這衣服看上去也蠻名貴的,但是如果是宮廷劇的話,皇帝和王爺的衣服一定是要能顯示出貴氣的。你這身就顯得不夠華貴了,所以你這角色,八成只是一般大戶人家的公子。」
她的分析有根有據,讓他啞口無言。順著她的思路,他看向她的衣服。棉布的質地,而且並沒有多余的裝飾和花紋,「奇怪了,看你的衣著,並不像什麼小姐的樣子。所以,這故事也不太可能是才子佳人型的,難不成是歷史類?」
她搖了搖頭,「不是不是,你就只能想到歷史嗎?雖然不是才子佳人,不過也大差不差啦。這種故事可是言情小說幾百年來最經典的模式哦,公子與丫鬟。」
听她這麼一說,他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再仔細看向她的穿著打扮,果然是一副大戶人家的丫鬟味道。而說起這種類型故事模式,因為無論是古典小說還是影視作品都常常提到這種題材,因此不用她說明,他也能大概猜出一個經過來———無非是公子與丫鬟相好……想到這里,他突然被一個念頭嚇住了,臉頰飛上紅暈,一直從耳朵根紅到了脖子,說話也結結巴巴不利索起來︰「那……那……那我們不是……私……私通?」
「是啊,沒錯,就是這個樣子。」她大大方方地回答道,然後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你也知道這種故事嘛,不錯不錯,孺子可教,我開始對你刮目相看了。」
這算是夸獎嗎?張寬德腦海中不禁冒出這樣的念頭,苦笑了一笑。臉上的紅暈逐漸褪去,「那,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完成這個故事呢?」
「很簡單啊,」她笑了起來,「這種故事都是很模式化的嘛。公子和丫鬟對上了眼,但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所以遭到了家人戶主———說穿了就是老爺的反對啦,然後二人沒有辦法,就決定私奔了。再下面,老爺勃然大怒,派人將二人追了回來。這個時候就分成兩種情況了,如果是悲劇,丫鬟八成是被逼得投井了。如果是喜劇的話,影視劇就會讓丫鬟懷了孩子,老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饒了他們。但是咱們純潔的言情小說,是很少設計出未婚先孕這樣的情節來的。于是呢,老爺罰公子跪祠堂什麼的,要不然就是家法伺候,也就是打幾板子之類的。丫鬟見了心疼,沖上去撲住鮑子,寧可受罰的是自己。老爺看二人情深意重,長嘆一口氣後,就此作罷。下面就是HAPPYENDING啦!」
听她連氣都不喘一下,一口氣就將整個故事說了下來,張寬德不禁听傻了。過了好半天才理解整個故事的流程,他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這次不是跪祖宗牌位,就是挨板子?怎麼你們言情小說,總安排打人的伎倆啊。」
最後一句,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抱怨,這引來了沃華池的側目,「要挨打才能顯示出男主角決心的堅定,毅力的頑強以及對女主角忠心不二的忠誠度嘛。」
听到「忠誠度」這三個字,張寬德不禁脊背上升起一種莫名的寒意,並且產生了這樣的感慨︰這究竟是找男朋友找老公,還是找條忠犬啊。不過這番心聲他也只是在心里嘀咕而已,若是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怕是要被她的口水攻擊所淹沒了。
而她也沒看出他心中所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安慰的意味在其中,「不過你放心,這次我會撲得快一些的,要打也打在我身上。反正我不想看到你再挨打了。」要是在以前,依沃華池受言情小說燻陶多年的情況來看,她一定是會悠閑地抱著手,看著他被多打一會兒,並且美其名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同時表示,打得越凶,就越能體現男主角無畏的意志和深情。然而,在經歷過上次校園故事的事件之後,她卻再也不想看到他被打的樣子,于是才做出了上述說辭。不過張寬德卻顯得並不領情的樣子。
「絕對不行!」他吼了出來,可是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個什麼理由來反駁她的話,于是只有反復嘀咕著「就是不行」這樣毫無說服力的說辭。
他是在擔心她呢。閱言情小說無數的沃華池又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心思,不由得覺得心頭甜絲絲的,眯了眼望著他笑,「行啦行啦,到底換誰挨打的事情,到時候再商量,現在就別爭了。現在的問題是,要怎麼安排私奔。待會咱們先去見見這個故事里的老爺夫人,然後再來確定下一步如何私奔。再然後,咱們故意跑慢一點,讓那些家丁什麼的追上咱們,最後再演一出灑狗血的橋段,就可以完成這個任務,進入下一關啦!」
仿佛是要驗證她的說法似的,她當說完,就有一名家丁氣喘吁吁地從回廊那邊跑了過來,對張寬德鞠了一躬,「少爺,老爺和夫人叫您去花廳用茶。」
開始了。二人對望一眼,隨著那名家丁往前廳走去。沒想到剛走幾步那家丁突然回過頭來,沖沃華池怒道︰「你跟著干嗎?還不趕快去干活?!」
「哦。」沃華池無奈地應了一聲,停下了腳步,隨即向張寬德使了一個「就交給你了」的眼神。在接收她的眼色之後,他點了點頭,只身前往正廳,去見那未曾謀面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