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顛躓的腳步,平安安向舞池中那對緊緊相擁的男女揮揮手,逕自踏出門外。
今晚是她的雙胞胎姊姊平平平與康孟學的訂婚酒宴,一整夜的時間,她好比是一只最光彩絢麗的花蝴蝶在會場來回穿梭,不斷地舉杯、跳舞、微笑……
「惡!」一陣陣反胃的感覺涌上咽喉,安安倒在花牆邊,頭暈得厲害。
「安安小姐,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守在大門外伺機而動的男人看到這一幕,毫不猶豫的上前大獻殷勤。
安安半抬美眸,貓樣的嬌柔嫵媚引人遐思。「你……我認識你嗎?」匍匐爬行了一小段距離,她又停下來喘氣,對一路尾隨在身後的男人置之不理。
「安安小姐,我是東易科技的王大明,剛才在里面,我邀請你跳過一支舞呀!」示意隨行的保鏢,將其余想和他爭奪為美人服務的男人擋住,王大明亦步亦趨跟著安安,難掩豬哥相地朝她猛流口水。
平安安是個天生尤物,絕艷的臉蛋、豐滿的胸脯、縴細的腰肢、修長的玉腿……她近乎完美的外表令女人嫉妒,讓男人垂涎。
雖然她的新科姊夫康孟學在商場上的勢力,足以呼風喚雨,不過,若是有機會與平安安果裎相對,共度良宵,任何男人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起碼,眼前的王大明就不想錯失良機。
「呵呵,有嗎?」她傻笑,醉態可掬。
「安安小姐,你喝醉了,開車很危險。」見她從皮包里掏出車鑰匙,他一把搶過那串鑰匙扔進花園,並且急切的伸出咸豬手往她腰上摟。
「惡!你做什麼?」軟綿綿的手勁完全使不上力,安安正準備開罵,後頭適時響起一道異常低沉的男聲——
「放開她。」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你算哪根蔥?老子……干嘛听你的!」
男人俊美無儔的面容上沒有一點兒表情,透著半隱半現的月光,王大明不知怎麼的,竟有種遇上邪魔鬼魅的感覺,肥腫的軀體嚇得抖個不停。
「放開她。」男人再說了一次,姿勢不變,語調不變,可誰都听得出其中的威脅意味。
「你你你……」背脊開始發涼,王大明不自覺松開安安,退後了一步,又一步……終至很沒種的跌倒在地,尿濕了褲子。
這個男人……好可怕!他的眼神如刀鋒銳利,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無與倫比,好像——好像隨時隨地,只要他想,就能將人碎尸萬段!
他到底是誰?王大明頻頻發抖,完全記不得酒宴上曾經有這號人物出現!
康孟學的家世顯赫,出席他訂婚典禮的客人非政即商,非權即貴,再加上東易科技在商場也闖蕩了十幾年,什麼大人物王大明沒見過?這個男人委實太陌生了些。
「滾。」打橫抱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安安,男人越過他,往黑暗的角落走去……
※※※
「這不是我家……」察覺到自己放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安安睜阡迷蒙的雙眸,輕輕咕噥了句。
男人未加回應,坐在床頭盯著她瞧,隱約有些怒氣蘊藏在眼底。
安安的粉臉微醺,一頭染成火紅色的鬈發披散在黑色的被單上,看來格外冶盛,格外動人。
男人的目光加深,仍舊一動也不動。
「水……我要喝水……」喉嚨干啞得難受,安安向他要求著,不設防的模樣使人恨不能一口吞下她。
依言端來一杯溫開水,男人才剛扶起她,安安立即貪婪的啜飲甘甜的水,絲毫不覺如此深夜時刻,她睡在一個男人的床上、靠著一個男人的胸膛有何不妥。
「謝謝。」喝了水,舒服多了,安安朝男人露出如花笑靨,本能地往溫暖的源頭偎去,繼續作她的好夢。
任由安安窩在他懷中,良久,男人才有了動作——
拾起她的一撮秀發繞在指間把玩,他仿佛在品味某樣頂級的珍寶,輕拈慢揉,緩緩的,從她的發際劃過她的額、她的鼻、她的唇、她的頸……一路蜿蜒而下,不帶一絲地以一雙大掌膜拜她美麗的容貌、精致的同體。
「嗯……好癢……」睡夢中的安安發出模糊不清的夢囈,調整了一個更好的位置,像盤美味的佳肴自動送進他的嘴里。
可惜,男人對她的興趣似乎僅止于此。
他輕輕地將安安的頭頎移到枕頭上,替她蓋好被子,站在一旁凝睇了她的睡顏好半晌,最後踱步離開了床畔。
※※※
熾熱的驕陽穿透百葉窗的防線射進房間,成束的光線頑皮地在床上人兒的眼瞼處閃動,刻意驚擾,再怎麼懶的睡豬也該清醒了吧!
「唔——」伸了個懶腰,又長又密的兩排睫毛煽呀煽,一雙慵懶的大眼楮悠悠睜開——
這……這是哪里呀?
安安撥攏長發,唇邊帶抹睡足了的笑靨,沒像肥皂劇演的那樣慌張檢視自己的衣物是否仍在,反而好整以暇地觀察起她所處的房間來了——
寬敞明亮的空間內,家具並不多,一套原木辦公桌椅、一組酒紅色沙發、一張人床、一列衣櫃……簡單而俐落,整齊而樸素,看得出來房間的主人不是個女人。
女人的房里至少也該有張化妝台,再加上一些瓶瓶罐罐的保養品、拉拉雜雜的裝飾品,這兒啥都沒有,桌上、牆上、床上干淨得離譜。
瀏覽周糟的環境一遍之後,安安才以慢得不像話的龜速看看身上完好的小禮服,然後彎眉微擰,喃喃自語道︰「不會吧?帶我回來的是個男人?」口氣似有不滿。
那個男人見了她,居然不猴急著剝掉她的衣服、佔有她的身體!?哇哈哈,世界頭條新聞出爐了!
這麼說一點都不夸張!從小到大,安安出眾的美貌,除了招來N打的狂蜂浪蝶追求之外,她成年以後,妄想重金包養她的男人,更是多得不勝枚舉,自個兒姣好的條件,安安是心知肚明的。
昨晚她喝得太醉了,殘留的印象很模糊——似乎有場不太愉快的小爭執、似乎有個男人抱她上車、似乎有道眼神始終燒灼著她、似乎……
「哎,亂七八糟!」不管了,想不起來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金字招牌的平安安哲學。
瞥見床頭的電話,她不假思索先按下家里的號碼,鈴響不到兩聲,對方就接起話筒了。
「喂?哪位?」
糟糕!是她老爸,平凡!安安在心中暗叫不妙,考慮了好半晌,實在拿不定主意要將電話掛掉,還是開口說話。
要知道,她老媽邱若眉個性溫柔體貼,不曾罵她一句、打她一下。大多時候即使她犯了錯,邱若眉頂多也是了解的笑一笑,模模她的頭,告訴她以後不可以了。
她老爸就不同了。閑暇在家,她老爸沒有一天不對著她們姊妹倆又吼又叫的,昨晚她一夜未歸,老爸肯定氣得跳腳,扛著菜刀等在家門前準備嚴刑拷打她!
安安怕死了他的疲勞轟炸!
「喂?你到底是誰?干嘛不講話?」話筒另一端,平凡不耐的催促道,口氣粉凶,儼然是老子不爽了。
「爸……是我,安安……」心虛的答話,果不其然,迎接她的是一串連珠炮似的質問怒罵——
「你這不肖女!昨晚野到哪里去了?有家你不回,—個女孩子趴趴走,你曉不曉得現在的治安有多差?萬一你發生了什麼意外,你叫我和你媽上哪兒去收尸!?」
老爸確定他不是在詛咒他的寶貝女兒嗎?
安安哭笑不得,只得撒著謊︰「爸,我沒事,昨晚我喝了酒,不好開車,剛好又遇見一個朋友,所以干脆就到‘她’家聊聊天,順便暫住一晚了。」
「那你也該早點打電話回家呀!」平凡絮絮叨叨念個不停,「我才不管你住到非洲、印度,阿拉伯,重點是你沒回家,你媽緊張得要命,一整天都不理我!」
厚……又來了!
安安翻翻白眼,覺得她老爸真的無藥可救。
平凡愛邱若眉愛得死去活來,甚至不準女兒們霸佔他親愛的老婆太多時間,通常他會翻臉的原因只有一個——她們又讓邱若眉擔心到完全忽略他的地步了。
「好啦,你跟媽說一聲,我晚上會回家吃飯!拜拜!」匆忙收了線,她懶得再應付老爸這個情緒嚴重失調的老男人,反正媽咪會搞定他!
唉,嘆口氣,她還要面對下一個挑戰——打電話到公司請假!
一般的公司行號,職員請假是芝麻綠豆的事,不過,在安安的公司,每一個人的請假都可視為宇宙、超級、無敵、霹靂、第一的人事來處理。
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因為他們公司上從老板,下到小妹,就那麼區區五個人,牽一發而動全身,少了誰都不行。
別瞧安安待的是迷你型的小鮑司,當年她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續考進一流學府的國貿系,再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該校的商管所,表現優異得令剛出校門的她,使成為各大企業意欲招攬的人才之一。
偏偏她就讀研究所時,一段異國的孽緣,讓安安結識了如今的老板凌刀•灰修楚,並在他來台發展事業時,被他騙進公司簽下長達五年的賣身契!
從此安安不幸的職場生活開啟序幕。
想了又想,不說一聲無故未到,與她平口拚命三郎式的工作風格不符,安安瞪著電話,終于再度拿起它——
「您好,這里是絲絨廣告公司,企劃部請按1,業務部請按2,事務部請……」
不耐煩地打斷電話語音服務的總機,安安劈頭就吼︰「有完沒完啊你?」
「嗄?」悅耳好听的總機居然出現了抽氣聲!
「客戶打電話進來的時候,你要是有今天—半的認真,老早讓你調薪了。」安安毫不留情的揶揄對方。
她們公司又小又窮,哪來啥米碗糕的語音服務啊?還不是老板愛面子,硬是找來小妹幫忙客串,裝成她們公司非常具有制度與規模。
真是好笑!
「安姊!」公司小妹楊芹一听是她,剛剛的細聲細氣瞬間消失,轉而變成滿腔哀怨。「我很努力呀!老板太小氣了,好說歹說都不肯給人家多一點的薪水,害得我三餐只能吃泡面!」
「我有沒有听錯哪?」安安夸張的說道︰「你一個鐘頭一百塊,大伙兒偶爾才叫你掃掃地、端端茶、整理整理文件,這麼輕松的工作,你還有哪里不滿意?」
楊芹在大學讀書,有課就去上課,沒課就過來公司幫些小忙,每次其他人忙得焦頭爛額時,只見她大姑娘蹺著二郎腿,啃著瓜子,玩她的網路游戲,優閑得不亦樂乎!
況且,說她三餐吃泡面也太牽強了一點。
除了早餐自理外,員工們的中餐、晚餐都算在公司的帳上,最近甚至流行起喝下午茶了呢!
楊芹會可憐到吃泡面度日?
她不肥成大母豬就偷笑了!
「話不是這麼說嘛!」她楊芹號稱為天底下無人能及的愛錢鬼,管他工作累不累,能從別人的口袋多麼些鈔票放進自己的口袋,那才最要緊。
「少哈啦了,老大呢?」只顧著拌嘴,安安差點忘了她是要打電話向老板請假的。
「他?還能做啥?」楊芹連說都不想說。「不就是繞著思容姊打轉嘛!」
「喔,也對。」安安附和,全無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