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尹風羿打個大大的哈欠,今天陽光明媚,風和日麗,最是驗尸的好時節了。剛打開房門,卻發現,尹文一臉苦相地垂立在側,等候王爺的發現。
「她不願意同本王一起去嗎?」不用尹文說話,光是看他的那張比苦瓜還苦的臉便知曉答案了。
「是!」
繼續打哈欠,尹風羿又問道︰「讓你查的東西可曾查到?」
「已經送至書房里,稍後請王爺過目!」
尹風羿滿意頷首,他的下屬做事向來沒話說。
未傳早膳,尹風羿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書房,將有關凌琚的卷宗反復地翻看。
「尹文,你覺得那神測娘子如何?」尹風羿闔上卷宗,問道。
「屬下識人不清,除了冷血無情,倒是看不出她有何過人之處!」尹文畢恭畢敬,但口氣中隱約地在為那個小丫鬟抱不平。
「原來我也是如你所想,可是看完這些東西,卻多少有了些改觀。」尹風羿若有所思。
「不過是尋常的江湖術士,又何勞王爺如此的費心?」尹文大惑不解。
眼前掠過一張傾國傾城卻沒有任何表情的容顏,尹風羿急忙地闔上雙眼,安定下心神,方道︰「不過是尋常的丫鬟,又何勞尹大侍衛,如此的費心?」
尹文面皮微微地發熱,垂首作揖道︰「王爺明察,屬下只是心懷愧疚,絕無……」
「得了!」打斷尹文忙不迭的解釋,「尹文,你的性子真是無趣,一點都沒有長進!」
「是,屬下知道了!」
「又來了,又來了,怎麼我周遭的人都是如此的無趣?」尹風羿依舊閉著眼,頭倚在高高的椅背上道︰「難道本王堂堂的一個王爺,只會從驗尸中尋找樂趣嗎?」
「不!」權宜再三,尹文做出他認為比較中肯的回答。
「所以嘛,本王偶爾興之所至,也會對某些活人感興趣!」尹風羿陡然睜開眼,兩道精光直射尹文。
「屬下只是困惑,王爺怎麼會對測字這種旁門左道信以為真?」
揚了揚手中的卷宗,尹風羿道︰「旁門左道又如何?她為我測的三字不都應驗了嗎?」
「可是如果她……」
似乎看透了尹文的心中所想,尹風羿曲起手指輕叩書桌,「我對她感興趣,你猜是為什麼?」
「王爺神思飆舉,屬下不敢妄加揣測!」
「因為她像一個活死人!」尹風羿道。
幾道黑線霎時浮現在尹文腦際,他家的王爺的確只對死人感興趣。
「不妨與我同去,看本王如何說服這神測娘子,讓她心甘情願地同本王去驗尸!」
尹風羿踏進房門的時候,凌琚正在閉目養神。
「神測娘子,本王想讓你陪本王去驗尸!」開門見山,尹風羿直接表明來意。
睫毛輕顫,掀開眼簾,黑眸中依舊一片默然,「我只會測字,不會驗尸,王爺找錯人了!」
「即使你不會驗尸,你也要同本王走上這麼一遭!」
凌琚干脆又閉上眼,之于她,仿佛尹風羿的話只是聒噪。
「倘若我說,襄陽城最近發生了五起命案,全部都和你有關系呢?」
凌琚依舊溫淡如月。
「你父姓慕,你母姓凌,你原名慕思蓉,卻在你十六歲那年,自己更名為凌琚。你五歲遍通曉詩書,十歲測字便顯異能,十六歲時為你三娘測字,竟然一語成讖,你父將你杖責出門。自此後,你便一個人流落江湖,直至去年,才從人販子的手中買下蓉兒做伴。凡你過處,必有命案發生,有相士說你,命格孤煞。我襄陽城如何單單在你來時,發生命案,你如何能置身事外?」雖然揭人家的傷疤不是君子所為,但尹風羿還是硬下心腸說出卷宗中的消息。
但是凌琚面上仍然沒有多大的起伏。
尹風羿再接再厲︰「本王不想為難你,只是想用你的本領,協同本王捉拿凶手,不僅能告慰王者的在天之靈,也能減輕你泄露天機的懲罰!」尹風羿的一番話,听得尹文等人目瞪口呆,他們的王爺卻也信天機。
凌琚終于睜開眼瞼,水漾漾的眸子直直對準尹風羿,「我只會測字!不會驗尸!」言下之意還是堅持己見,不為尹風羿所動。
拒絕如此的堅定,沒有轉圜的余地,尹風羿只好佯裝听不出,「你同我一起去驗尸,如果我找到凶嫌,只需一字,便能確定他是不是真凶了!」
「人命關天,怎能由一字定奪!」凌琚拒絕得合情入理。
「難道神測娘子是浪得虛名嗎?」
「王爺也知是虛名,也不必我多言語了!」凌琚的表情亦如既往的冷冽,沒有太多的情緒交替。
「那本王硬是要你去呢?」尹風羿拉過張椅子,坐下準備和凌琚對峙。
「王爺貴為一城之主,又怎會強人所難?」慣有的漠然,慣有的冷冽,讓尹風羿的面皮頗有幾分難堪。
尹風羿面目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是周身散發的霸氣卻無法忽視,「倘若本王真的要強人所難呢?」
凌琚的眼神開始飄移,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勢,絲毫沒有把襄陽王的怒氣放在眼里。
就當屋子里的氣氛開始劍拔弩張的時候,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屋來,見到尹風羿,便慌張地跪倒行禮︰「王爺,那個姑娘醒來了,哭著要見她家小姐,嬤嬤讓我來請姑娘。」
尹風羿挑高眉,向凌琚處瞥了一眼,「告訴那個小丫鬟,她家小姐不要她了,她的命是本王救回來的,日後她便歸我襄陽王府了!」
丫鬟領命而去,果然,他說話間那個神測娘子眼皮微跳,看來神測娘子也並非真正的冷血無情。
站起身,從擺放的果盤中拈起一枚腌梅,「既然神測娘子心意已定,本王不好強人所難,你大可在襄陽王府中休養身體,待痊愈後便可自行離開。嘖嘖,這梅子腌得酸甜入味,果真是佳品……」轉身作勢要離開。
幽幽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王爺的搭救之恩,容凌琚日後回報!蓉兒留在府中。」明明是句不錯的話,但是出自她的口中便有淡淡的冷意。
「雖然你不怎麼顧惜小丫鬟,但畢竟她是你的丫鬟,不過……」吮了吮了指尖的梅汁,尹風羿設下陷阱。
「不過如何?」凌琚不知是計,蓉兒是她唯一的親人。
尹風羿但笑不答,卻吩咐道︰「來人,去御醫處取回前幾日開的藥方!」剩下的人,誰也不知道尹風羿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不一會藥方送至。
「犀角,麝香……」尹風羿慢慢悠悠地念著名貴的藥名,「人參鹿茸更是無數,我襄陽府家大業大,花銷靡費,光依仗本王的俸祿,早已是捉襟見肘!」
尹文等人呢面面相覷,不知道王爺何故要上演王爺家也無余錢的戲碼。
「所以,你要帶走小丫鬟必須要把醫藥費繳清!」狡黠之色在尹風羿的眼中一閃而過。
「不知蓉兒的藥費計價幾何?」她行走江湖數年,也略有積蓄,凌琚依舊淡然。
「不多不多,估計不過千兩白銀而已!」他準備收網了。
凌琚輕咬下唇,縱然她略有積蓄,但是千兩,還是有些距離。
「如若你不方便,也就罷了!尹文啊,我記得花園的李跛子尚未婚配,待那丫鬟身子強健些,便嫁與了他!」
「李跛子?」尹文失聲道。
「怎麼?」
「李跛子已經年過五旬了!」尹文不知道他心中算計,猶想提醒尹風羿。
「我倒是忘了。」拍了拍頭頂,尹風羿恍然響起,就在尹文偷偷地吁口氣的時候,尹風羿復道︰「那就許配給麻廚子好了!」
「那麻廚子一臉的麻點不說,還瞎了只眼……」尹文只得再度出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