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行進,單車再越過,迅速圍著她繞了一圈又一圈。展翹尖叫起來︰「你干什麼你!」
「我回家啊。」
「你干嗎走這里!」
「我順路呀,」他答得理所當然,「順路調戲你。」
街上行人並不多,展翹還是覺得好丟臉。這小子!昨天剛剛對他改觀的,現在……
「喏,這個給你。」他紙袋塞進她懷里。
「我不要。」
「不要就扔掉。」他眼皮也不抬,「話說,今晚我差點被冷風凍僵了。就在素星閣外,陪著我的還有幾個乞丐。大家又冷又餓,慘極了。」
紙袋里的糖炒栗子暖暖的,于展翹捧在手里,想笑。
「你餓嗎?」她問。
他車速放得極慢,悠悠然,「你可以剝栗子給我吃。」
「想得美。」
「是想得美啊。」尚曉鷗愉快地舒出一口氣,「知道嗎,于展翹,這段時間我都不像我自己了。」緩緩地,很放松地說著心事,「我不再逃課,不再跑去打籃球,平時開始玩命地啃書,若是這會兒老爸見到我,說不定會帶我去檢查一下腦袋是不是出了毛病。他不會相信自己兒子變成小綿羊。」
「你真無恥,有你這麼邪惡的小綿羊?」展翹放松下來,開玩笑。
「得了吧,我更邪惡的一面還沒展露。」他開懷笑著,目光亮亮地望著她,「于展翹,我從沒見你開過玩笑。」平時的她,看上去似乎很緊張,總是放松不下來。
「很悶?」她笑一笑,垂下眼,「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神色有些郁郁。尚曉鷗很想問她以前的事,靜了片刻,卻淡淡地一笑置之。
以前關他何事?現在她在身邊,將來就是他的。
一路閑聊,街上的人影越來越稀少。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和這小子在一起,她漸漸覺得時間過得有點快。
路邊有幾家店臨近打烊了。前面一家日本壽司店正有一對客人走出來。
展翹一眼望去。
尚曉鷗覺出她表情明顯有異,跟著望過去。
走出來的是一男一女,女的大冷天穿了一身裙裝,男的乍一看很普通,氣質卻淡淡的,十分出眾。
「阿丞!今天我吃得好開心呢,你呢?」女人說著,旋過高挑曼妙的身影,笑得花朵般嬌媚,音線嬌嗲如摻蜜。
那男人微微低了頭,神色微帶冷冽,低低地說了句什麼。
女人頓時笑得像花枝亂顫。余光一瞥,忽然看到了不遠處的人,驚呼︰「啊,那不是于展翹嗎?」
想走已是來不及了。
于展翹甚至不知自己是何時停住的腳步。看著那女人朝自己疾步而來,她凍得發僵的四肢終于動了動,兩手抄進風衣口袋,防御的姿態。
「嘖嘖,多麼巧!」女人笑著轉向站在原地不動的男人,「宗丞,我們遇上大熟人了呢!」
展翹沒有望去一眼,只是盯著面前的女人。
女人笑得招搖,多年未見,還是老樣子,一切都是老樣子……只除了……
「嘖,于展翹,你看上去好像變了不少呢。」
展翹不為所動。
「咱們當年的紅衣主教竟然不穿紅啦?」女人笑了,笑容里是刺目的招搖,得意,「看上去不及以往那麼神氣呢。」
「那,不知道當年曾在游泳館走光的你還穿不穿比基尼?」展翹眉毛都不動一下,上下打量她,「想必也不穿了吧?林雅妮,腰身變粗不少呢,听說你孩子三歲了?」
林雅妮赫然變色。
于展翹神色動了動,別開了目光,「先走一步,Bay。」
舉步匆匆,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劇烈的情緒流動在靜脈里,像是摻了毒。
何必!何必理會呢?
只是為一個男人,她究竟是何必?
于展翹心口悶痛,腳步踉蹌。
罷剛林雅妮被刺痛的眼神,同時也刺痛了展翹自己。每個女人都有段不願提及的慘痛往事,林雅妮離過婚,現在獨自一人帶著一個三歲孩子。
方才的林看上去是那樣囂張,展翹口不擇言,卻追悔莫及。只是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只是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同是女人,相煎何太急!
在眼淚掉出來之前,展翹慌不擇路,走進一條無人的小巷,腳步慢下來。
小巷子里路燈昏黃,清冷寧靜。
腳下滑了一下,展翹跌到地上,雙手捂住臉。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叛逃。
他一直站在那里。
方才,她沒有看去一眼,卻知道他一直站在那里。
棒著一段距離,他一直站著不動,只覺他的兩道目光如鋒如芒,讓她難躲難避。
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有人近在咫尺。展翹剛要拭淚,身子卻被一雙手扶住,緊接著,一股大力將她提了起來。
她嚇得眼淚忘記擦,望著眼前人。
「收回眼淚!」
尚曉鷗吼著,忽然用力推開她,表情狠狠,「不準哭,于展翹!不準哭!」
展翹嚇得僵住,眼淚簌簌落下來。
「你耳朵有毛病吧?說了不準哭!」他看上去有些氣急敗壞,拿紙巾胡亂地擦著她的臉,表情狠絕,「于展翹!你再為那男人掉一滴淚試試!」
眼淚終于逆流,她吸吸鼻子,愣愣回視。
確定她止了淚,他面色稍緩,手里的紙巾丟進垃圾筒。再轉頭的時候,表情又恢復了慣有的嘲弄,「……沒看出來呢,于展翹,嘴巴夠惡毒的。」
展翹知道他提的是哪樁,心下一時又痛又悔。林雅妮那怨恨的眼神,恐怕會讓她做好幾天噩夢……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展翹倚到牆邊,貓兒一樣抹了把臉。
「我以為你是沒心沒肺的家伙呢。」他聲音悶悶的。
她不解。
「你一直記不住我的名字,」他抿緊嘴,眉毛直豎,「我每天在你面前晃來晃去,你看都不看一眼,每次提自己的名字,你記也記不住。」表情更惡,他咬牙,「你卻兩次為那個男人哭!」
她有些發愣,「……兩次?」
「第一次見你你就在為他哭,我都看到了。他是誰?你的男朋友?」
展翹心亂如麻,「早就……早就分手了。」
上次見到宗丞,是在那家KFC。距現在才幾個月,他身邊的人又換了,竟然還是……
真快啊,那家伙。以前跟個和尚似的,現在卻大開色戒,身邊女人換得像轉風車。展翹默默垂著眼,隱約苦笑,眼角水光閃動。
「為什麼分手?」
看一眼曉鷗,展翹定定神,「原因,有好多的。時間,環境,距離……」話聲輕輕的,回蕩在寧靜的小巷里,「這些都導致我跟不上他的腳步。他說,我總是長不大,他時間不夠,不想誤了我。」
「爛透的借口。」尚曉鷗冷了臉,「你呢?還想著他?」
「……我不知道。」
「你傻啊,自個兒想什麼都不知道。」
展翹一時彷徨。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忘不了那個人,還是忘不了和他在一起的四年時光。
「你抓緊時間,把它弄清楚。」
「哈?」
「我給你時間,但是別讓我等太久!」
展翹一時哭笑不得,伸手推開他。
手腕被攥住了。
他使力很重,眼神卻溫存,「以後不準為他哭。再讓我見一次,我保準見神殺神,遇佛殺佛。」
展翹忍俊不禁,一笑。
那笑容就像是一朵不打招呼便綻放的花,愜意優美。尚曉鷗心中一動,再一動,一時忍無可忍,俯臉吻下去。
展翹身體僵住了。尚曉鷗沒有給她逃開的機會,雙手扶住她的腰,擁進懷里,身體貼得嚴絲合縫。
那吻毫無技巧可言,展翹嘴唇被撞得生疼,剛想開口喊叫,便被他溫熱的舌尖堵住。她施力掙扎,奈何這小子一身蠻力。展翹又恐懼又惡心,只覺渾身發毛,這小巷子又陰暗又偏僻,叫天都不應。尚曉鷗呼吸漸重,手掌貼在她腰際,熱力透衣而來。
展翹覺得危險,開始拼命掙扎推拒。
難以繼續卻讓人戀戀不舍,他攥緊了她的手腕,終于抬起臉。
她低了頭,頭發遮住了眼楮,「放手。」
「第一次見你就想這麼做了。」他呼吸熱熱的,附在她耳邊,下巴擱在她肩頭,「你哭泣的時候,任何鐵石心腸都化掉了。展翹,你把自己交給我,好不好?我不會讓你哭。」
「你先放手。」
他望進她眼底深處,之後慢慢慢慢地松手。
展翹用力踹了他一腳,掉頭就跑。
「于展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