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約而同地轉身往後看,驚訝地發現宮殿屋檐的琉璃瓦上居然站著一個人,溫顏如玉,一襲藍衫迎風。見眾人的目光都指了過來,站在屋頂上的人爾雅地欠了個身,斯文模樣,哪里像是來搏斗拼殺的,倒是那從容鎮定的神態,似是有恃無恐!
見對方的援兵只有一個,北軍將士中爆出一片輕蔑的笑聲。兀刺卻笑不出來,看著以高瞻遠矚的姿態站在屋脊上的人,心中隱隱猜到了這人的身份。
張縝也猜出來了,指著屋脊上的人,他月兌口驚呼︰「灼泰!」
「正是!」屋脊上的藍衫人居高臨下,從容不迫。
點破了這人的身份,場中一些人額手稱慶,一些人則惶惶不寧。
兀刺手握重兵,見對方孤身一人,不禁壯了膽子,指著屋頂上的人叫陣︰「灼泰,你是活膩了,趕著來送死的?」
不慌不忙,灼泰坐在了屋脊上,正如一個沙場笑點兵的統帥,拔起屋脊上插著的一面旗幟,迎風一展,宮城內外霎時間響起了成千上萬人的吶喊聲,起義軍集結而至,聲勢浩大,場面驚人!
被起義軍重重包圍了的京師北軍兵馬被這場面震住,未戰就已膽怯三分。
兀將軍凶悍好斗,智謀卻不及灼泰,听得起義軍聲勢驚人的威喝聲,他自亂陣腳,舉起虎符盲目地指揮兵士退敵,場面混亂不堪,叱翱趁亂撲身過來,劈手奪了兀刺執掌的虎符,拋給灼泰。
斑高站在屋脊上,灼泰舉起那枚虎符,北軍將士驚愣在原地,手中的兵刃舉也不是不舉也不是。
「這東西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你們要墨守成規,為一塊死物賣命不成?」灼泰得了虎符,卻將它斬碎于劍下,來了個先禮後兵,「放下兵刃,降者不殺!」
軍心動搖,大宗皇朝覆滅已成定局,棄械投降的北軍眼見著兀將軍被叱翱拿下,捆綁手腳押了下去,一個個卻噤若寒蟬。奮起反抗了暴君的臣子們則歡呼雀躍,開心之極!
這場面,叫人看得微濕眼眶。媚君心拋盡了心頭枷鎖,銀鈴笑聲飛起,迫不及待地撲向叱翱。
「媚兒!」
叱翱張開雙臂,迎著飛撲而來的人兒,共歷生死、共渡難關,斬不斷的絲絲情愫,使得兩個人影合作一雙,歡笑著旋轉起來。
「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圓。」
從屋脊上飄身而下,灼泰站到了張縝身側,仰臉笑對蒼穹。
「哦?」張縝抬頭看看天空——金烏破雲,光芒萬丈!「還沒到晚上,如何能猜得月相?」
「你沒有听到狼嗥聲嗎?」狼,只在月圓之夜長嗥。
一句笑談,灼泰瞅著張將軍瞠目結舌的樣兒,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笑聲洋溢,和樂融融!
爆城里的笑聲很快就傳到了民間坊市,人人得知——
秋甲子雨,禾生兩耳。
時逢秋收,起義軍破城傳捷報。次日,灼泰登基,開闢康泰盛世,減賦稅,四海升平,國泰民安。
每月中旬,月圓之時。
夜色籠罩的小鎮,不似平常那般寧靜。小鎮東面,鑿石劈木的聲響不絕于耳,許多人扛木運石,往來穿梭,不停忙碌。
突然,忙碌的人群里爆出一片歡呼聲,爆竹 里啪啦地響,似乎在慶祝著什麼。
小鎮長街上,輕捷低促的發力聲傳來︰「嘿唷」「嘿唷」一乘青頂軟轎由兩名轎夫抬著健步如飛的穿街而走,轎子兩側的小窗簾晃蕩,乘在轎子里的人微掀了簾子,嗔惱地問︰「大半夜的,把人喚出來做什麼?」
「柳姑娘不要著急,坐穩咯!」
轎夫賣力抬轎,往東穿出這條街,再往右拐,到了地頭,落了轎子,門簾子一掀,轎里的人走了出來,一頭棕紅色的長發扎成一束,包著一塊素色的碎花頭巾,素色長裙,素淨嬌靨不染鉛華,氣質柔媚。只是這會兒,姑娘家挑了眉梢,很是氣惱,「一個個神秘兮兮的,深夜帶我來這里做什麼?」
「姑娘往前看!」
轎夫笑著指了指前方,她回過頭來往前一看,嘴兒微張,驚喜不已!——前方,一彎溪流,水聲潺潺,溪流上方,剛剛修建完畢的一座石拱橋,橋面之上精心雕刻了成千上萬只喜鵲,形態栩栩如生,飛翼接連在一起,恰似這些鵲兒展翅搭起了橋梁。橋側立碑,纂刻的碑文落著《鵲橋仙》這首古詩,憑添幾分詩情畫意。橋梁護欄兩側極其醒目地三個字體嵌現——鵲仙橋!
爆竹聲聲,十幾個小童手拿煙花棒子,插在橋的兩側雕花護欄上,煙火飛濺,一簇簇、一蓬蓬,光幕明燦,瑩瑩閃耀,恰似銀河落九霄,美得如夢如幻!
一片璀璨的光幕之中,托出一個人影——站在橋上的少年,含笑望著站在橋下的她,燦燦星光般閃亮的眸子,含了千言萬語,帶著萬般情意,聲聲喚︰「媚兒,喜歡這禮物嗎?」
柳媚兒看著這如夢似幻的美景,看著橋上的少年,恍然之間,似乎又回到了二人初相逢的時候,朦朧了目光,她緩緩走上橋來,笑得十分幸福、十分滿足,「我喜歡這禮物,更喜歡送我禮物的人!」
叱翱牽住了她的手,牢牢牽住,此生願與她長相廝守!
鵲仙橋上金玉良緣,羨煞旁人,小鎮上淳樸的人面帶笑,這些月下牽紅線的人,知趣地悄然離開了。
圓月當空,橋上兩人久久凝眸,叱翱擁她入懷,緩緩俯下臉,吻,已輕輕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