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楓!不是大哥不給你面子,不過她曾經把大哥弄進監獄呆了一年,這筆賬我要不跟她算清楚,還怎麼在道上混?怎麼跟我的小弟交代?」
「虎哥,自古官兵抓賊,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您又何必耿耿于懷?」
「有恩必還,有仇必報,你不知道大哥的為人嗎?」
「虎哥……」
「你不要再說了!」打斷他的話,洪天虎收斂起笑容,沉著臉,「別說她是你的馬子,就算是你老媽,今天也別想走出去!」
「是這樣啊……」牧野楓沉吟著,「那麼,今天我只好得罪了。」話音未落,他陡然出拳,正打在洪天虎鼻子上。
一聲悶哼,洪天虎捂住鼻子,一縷殷紅的血從指縫間流淌出來,他怒吼︰「牧野楓!」揚起一只拳頭,還未等落下,眼前陡然一片漆黑。
突然淪陷在黑暗中的酒吧,頓時響起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和歇斯底里的尖叫。
混亂中,一個女人尖銳的嘶喊特別刺耳,「哪個混蛋竟敢佔老娘的便宜?」
羅璃洛眨著眼楮,以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一只溫熱的手忽然拉住她,「快跑!」
酒吧外,月朗星稀,街燈璀璨。
兩個人喘著粗氣跑出來,牧野楓一眼看見路邊停著一輛白色貨櫃車,他遲疑一下,打開後車廂,拉著羅璃洛一起跳上去。
罷剛關上門,就听見外面一陣叫囂︰「跑哪里去啦?」
「快找!他們跑不遠的!」
「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跟我們老大做對,牧野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抓住他們就死定了!」
……
貨櫃里漆黑如墨染,羅璃洛拉著牧野楓的手大氣都不敢出。
只听見「 當」一聲,好像有人在外面插上了門閂。
「唔……」羅璃洛剛要叫,一只手馬上捂住她的嘴。
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熱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項,「噓……他們還在外面。」
腳下開始緩緩地移動,車子啟動了。
柔軟的肌膚還貼在唇上,羅璃洛赧然紅了臉。
放開手,牧野楓低聲說︰「你站在這里不要動。」
他慢慢向里面走去,羅璃洛勉強壓抑住叫他的沖動。
周圍像潑了墨一樣,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周身仿佛被冰雪包裹著,徹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輕易地穿透單薄的衣衫,渾身不可遏制的顫栗。
濃重腥咸的味道充斥在鼻端,令人作嘔。
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模索,羅璃洛輕輕地叫︰「牧野楓!」
幽暗的空間里,只有她飄渺零落的聲音。
「啊!」不知道觸模到什麼,冰冰涼涼、濕濕黏黏滑滑,頭發刺蝟般刷的豎起,顫抖著嘴唇,她近乎嗚咽,聲音也打著顫,「牧野楓!」
「我在這里。」一簇微弱的光陡然亮起,牧野楓站在距離她不過兩米遠的地方,手中的手機,散發出朦朧暗淡的一點光。
懸著的心髒陡然落下,羅璃洛一下子撲過去,緊緊抱住他,「嗚……你為什麼不說話?嚇死我了。」
「你是個女警察,怎麼還會這麼膽小?」牧野楓怔了一下,淺笑。
把他抱得更緊,「我……我不知道模到了什麼。」她囁嚅,渾身瑟瑟發抖。
「哦?」牧野楓拖著她走過去,俯仔細看了看,低聲說︰「是凍魚。」
「凍魚?」從他懷中探出頭來,羅璃洛湊近看一眼,一條碩大的馬哈魚,瞪著兩只漆黑呆滯冰冷的眸子死死盯著她,馬上驚叫一聲,又把頭縮回他懷里。
冷,足以凍僵血液的冰冷……
「我們被困在冷藏櫃中了。」牧野楓低聲說。
「啊?」
「手機也完全沒有信號,看來只有等到下一個送貨點,我們才能出去。」
羅璃洛牙齒打著寒戰。
牧野楓把她抱得更緊。
微弱的光亮突然消失了,黑暗再度降臨。
「怎……怎麼回事?」羅璃洛輕聲問。
「你不用緊張,只是手機沒電了。」
羅璃洛在自己口袋里模索著,頹然說道︰「我的手……手機,不……不見了。」聲音中夾雜了惶然,「我們……會不會凍死?」
「不會。」手指劃過她絲緞般順滑的發絲,牧野楓低聲說,「一定不會有事,相信我。」
「對……對不起。」羅璃洛吶吶地說。
「為什麼要道歉?」
「我……我連累你。」
短暫的沉默,黑暗中,牧野楓握緊她的手,低喃︰「是我自己的決定,不關你的事。」
「你說什……什麼?」
「沒什麼。」牧野楓搖頭,她身上不知道用了什麼牌子的香水,淡淡的清香充斥在鼻端,在這個狹小幽暗的空間里,分外清晰地刺激著他的感官,輕輕咳嗽一聲,他的聲音有些喑啞,「要不要,我多給你一點溫暖?」
「嘎?」
慢慢拉開一點彼此之間的距離,牧野楓抬起一只手輕托起她的下頜,緩緩吻上她的嘴唇。
華麗麗的煙火在眼前陡然 里啪啦華麗麗地綻放……
羅璃洛呆住。
他的唇很柔很軟,帶著一點點冰涼,一點點渴望,一點點期待……
似乎期待得到更多,于是,這個吻一點點加深……
密閉幽深的空間里,流轉著某種曖昧的情愫,熱情氤氳……
夜色寂靜如水。
清冷的月亮靜靜掛在中天,晚風習習,吹來夜鶯的淺吟低唱。
幽深的路燈迷蒙著橙黃色的光芒。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空蕩蕩的街頭,彼此間隔了一輛卡車的距離。
羅璃洛懊惱地低垂著頭,看著自己被路燈拉長恍惚的影子。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堅守了二十五年的初吻,就這麼沒有了,而且是跟一個比自己小了三歲的男孩子,警方懷疑是毒販的男孩子……
走在後面的牧野楓默默看著她的背影,不再像搖曳生姿的水仙花,反而像一個標準的傘把。
因為被自己親了,好像很不開心呢。
這個想法讓他覺得郁悶,莫名其妙的,就是郁悶。
揚揚眉毛,他加快步子,走到她旁邊,板著臉說︰「今天的事,我不會道歉。」
「啊?」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羅璃洛詫然抬頭,看到他冷然陰郁的臉。
「就算你不高興,我也不會道歉。」他重復道。
「我當然不高興,誰告訴你可以對我做這樣的事?」羅璃洛睨著他。
腳下一停,牧野楓看著她,「你並沒有拒絕。」
「呃……」羅璃洛眨著水潤的眼眸,啞然地張大嘴巴。
怔怔看著她,街燈脈脈,映得她一雙眼瞳靜水汪汪,唇線飽滿,猶如玫瑰初綻。牧野楓呼吸忽然緊了緊,目光有些迷離,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順勢往懷里一帶。羅璃洛頓時不由自主撲在他身上。
「你干什麼?」駭了一跳,她用力掙扎。
他卻把她抱得更緊,俯下頭,臉頰一點點靠過來……
「你放開我啦!」羅璃洛叫著,上身被控制住了,雙腳本能地亂蹬。好像踩到了什麼。
「唔……」牧野楓一聲悶哼。
下意識地,羅璃洛左腳跟部用力一擰。
猝然放開她,牧野楓一臉踩到大便的表情。
跳開三四步,羅璃洛有些心虛地瞄瞄他的腳,應該會很痛吧?她今天為了搭配短裙,穿了那種超細高跟的涼鞋呢。
牧野楓不再說話,繼續向前面走,某一只腳似乎有一點點微跛。黑色的背影卻驕傲地挺得僵直。
「那個。」羅璃洛吶吶,「其實,你不送我也可以的。」
「我也不想送你,只不過不想明天早晨看到你登上報紙的頭條新聞。」
「啊?」詫異地瞪著他。
「某其貌不揚的女人深夜返家,被劫財劫色。」他淡淡地說。
「呃……」眼光變得凶狠,羅璃洛砸吧著嘴巴,這個臭小子,嘴巴怎麼會這麼可惡,什麼叫「其貌不揚」,人家是S市公安局公認的美女警花好不好?她不服氣地說︰「你忘了我是警察嗎?」
「我們英勇的女警花。」他冷哧,「剛剛好像在酒吧里被人尋仇,像喪家之犬一樣跟著我這個小混混一起跑路。」
「呃……」果然是雪兒的父親,嘴巴有夠犀利刻薄。
沉默了良久,羅璃洛忽然蹙眉,囁嚅著說道︰「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牧野楓翼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
遲疑著,羅璃洛低聲呢喃︰「你,究竟有沒有販毒?」
話一出口,羅璃洛懊惱得幾乎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淡淡的譏誚的笑倏忽間浮現,漆黑的瞳孔中閃爍著清冷的波光。他整個人瞬間變得陰冷緊繃,同樣清冷的聲音在夜風中飄渺︰「如果我說沒有,你就會相信嗎?」
昏黃的街燈下,他俊美猶如古代阿波羅的雕像,難描難畫,臉部線條也僵硬如沉寂千年的花崗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