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踫上土匪 第9章(2)
作者︰桑果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手指無力地一松,信紙飄落處只剩下一張蒼白的面容。十年前汪家的滅門之禍竟然是土匪山的杰作?而為首的凶犯正是土匪山的大當家?

「怎麼會這樣的?原本我已經接受是流寇作亂的事實了。原本我已經放下不打算追究了。可為何偏偏要讓那個人是若水的爹!那個殺人放火的凶手為何會是我妻子的爹!」這樣的失控的汪承嗣是如此陌生又是這般熟悉。十年前被淡忘的一切原本以為會永久地塵封,可如今它卻已最殘忍的方式卷土重來。

「我爹怎麼了?承嗣你剛才說什麼凶手?」藍若水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去廚房或許可以順帶為舒蝶宿捎些吃的,所以又折了回來。可是卻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听到的是汪承嗣對自己爹的控訴。

「若水,我不想瞞你。你爹可能是十年前血洗我汪家的凶手!」他深深地嘆息,瞞不住的。如果一切都是事實,他連面對若水都不能,更何況是若無其事地繼續生活下去。

「你胡說!我爹從來不枉殺無辜!」她不容許任何人詆毀她的爹,即使是自己最心愛的人。

汪承嗣從懷中掏出一個描著古怪圖騰的銅環來,「這個,你總該認識吧?」

藍若水看了眼那個銅環,「那是我套在小綠腳上的,上面那個圖騰是土匪山的標記。」

「你知不知道這上面的圖騰和十年前血洗我家的那些人身上的圖騰一模一樣!」汪承嗣說時雙眼已泛紅。那日,爹新娶過門的四娘偷偷帶他去街上買糖葫蘆吃,玩得興起的兩個人直到傍晚才回到家,而迎接他們的竟然是人間地獄。燒毀的房屋、死絕的家人。奄奄一息的娘親將自己托付給了僅大自己四歲的四娘便一命嗚呼。而由被燒到已經無法辨認的家丁手中,他扣出了一塊殘破的布料,布上刻的正是這個圖騰!

「承嗣,你冷靜一點。我求你冷靜一點。」舒蝶宿自己同樣是一片混亂,可是這不對,隱隱總覺得哪里不對。僅僅是一封信,僅僅是一個圖騰,這些不足以指證水大鷹。

「你讓我怎麼冷靜?你忘記了十年前的那個連風中都帶著焦味和血腥味的夜晚了?你忘記了我們餓到只能抱頭痛哭的日子了?你忘記了你走遍各個省城去追討那些未結鏢銀時吃的苦了?」汪承嗣說到這里,頓了頓,眼中忽然閃出恍悟的光來,「這就是你爹至今不願見我的真正原因是嗎?因為他根本就是凶手!」

「承嗣……」被這突來的打擊給嚇到的人已經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承嗣,今晚親自去問你該問的人吧。」舒蝶宿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已是天旋地轉,十年前的那一晚,即使死去的人都與她沒有半點血脈關系,可那種淒慘卻是她此生難忘的。承嗣因為這個打擊整整半年不曾開口說過話,而她至今仍常常會夢到那晚。她真的好亂。如果……不,沒有如果,她所愛的人不會做出那種毫無人性的事,這是支撐她的唯一信念。她不停地祈禱著,水大鷹必須是清白的,除了這條活路之外,她的人生便是一條死胡同。

風大鷹推開門,微驚于一屋子正經端坐著望向自己的人。

莫非是蝶宿將事情合盤對若水夫婦托出了,所以兩人才決定當面和自己說清楚?黑瞳掃了一圈屋內的人,卻詫異地發現若水一雙眼又紅又腫臉含委屈、舒蝶宿神色復雜,而蝶宿旁邊那個清雅男子,應該就是汪承嗣吧,那男子緊盯著自己的眼中竟然寫滿了恨意?

自己要娶蝶宿讓他心生憎恨了?至多也就是不滿,憎恨是絕對稱不上的。

「爹,你告訴他,十年前鄭州汪家的滅門之災和土匪山沒有半點關系。」忍耐不住的藍若水含淚沖到水大鷹面前,搖著水大鷹的手臂讓他給出肯定的答復。

十年前?鄭州?原來那戶人家姓汪!

水大鷹望著藍若水含淚的雙眼,艱難地動了動唇,卻無法給出她想要的答案。

「爹!你說呀!」藍若水感覺到了水大鷹的遲疑,驚惶之下更急切地催促起來。

水大鷹的雙瞳由若水不經意地移向了一旁同樣目含等待的舒蝶宿,心中微微一動,這樁事已經塵封了十年,他有必要為此破壞了女兒的幸福又傷了蝶宿的心嗎?

咬了咬牙,喑啞的聲音卻半點未曾含糊︰「這件事的確和土匪山有關。」

舒蝶宿听到這里,只覺得自己的世界瞬間破碎。自己深愛的人竟然真的是個不折不扣、殺人越貨的劊子手!這讓她情何以堪!

汪承嗣聞言已是拍案而起,一個健步逼近水大鷹,一雙從來溫和的瞳與岳丈首次對上時卻涌滿了殺意,「你竟然真的是我的殺父仇人?!」

「我從未濫殺過任何無辜。」他一雙手雖非干淨但卻絕沒有沾過半滴無辜的血。

「但是我爹娘的確是你土匪山的人殺的!而你當時正是土匪山的大當家!」汪承嗣的理智已瀕臨崩潰。

面對逼問,水大鷹絲毫未曾閃避,朗聲應道︰「沒錯。」他雖不是那個砍下刀的人,卻的確是因為他的疏忽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錯!

汪承嗣伸手一把拎過水大鷹胸前衣領,「你竟然這麼干脆地承認了?!你就沒想過你這一認讓我從今以後怎麼再面對若水?讓我怎麼面對自己的妻子是殺父仇人之女?」

「我並非你的殺父仇人。如果你非要將這筆賬記在我頭上。我亦無話可說。至于若水,她雖是我一手帶大,可她並非我親生骨肉。你大可不必將舊賬算在她身上。」那一年,自己的爹搶了一個文弱的女子上山,誰料到那女子竟然已與人珠胎暗結,但卻遭人始亂終棄,所以明明厭惡著山賊,卻還是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而他也理所當然地當了那個孩子的爹。

「我竟然不是爹的親生女兒?!可是你這麼疼我?」藍若水低喃著,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在爹口中完美無缺的娘竟然和爹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舒蝶宿動容地望著水大鷹。那個藍頎應該只是個任性而自私的女人吧。水大鷹真是傻得讓人心痛。竟然一直替別人照顧著女兒,還一直為女兒維持著一個完美娘親的形象。這樣的男子,不會是濫殺無辜的人,更不會是汪家滅門慘劇的締造者。幾乎是一瞬間,所有的舉棋不定、所有的將信將疑全部都變成了一種堅定的無人能撼動的信任。

「就算你不是我的殺父仇人,那我的殺父仇人是誰你一定知曉吧?」汪承嗣眼見藍若水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悵然若失的模樣,心中起了憐惜之意,語氣也微微松動了一些。

「你會如何對那個人?」他的確知道,可是卻有所顧忌。

「當然是親手血刃,為我爹娘及無辜枉死之人。」汪承嗣雙手緊握成拳,恨不能立刻將仇人碎尸萬段。

「無論他現下處境如何?」

「除非他死。」處境?再慘的處境能比得上自己長眠地下的爹娘嗎?

「既然這樣,那我只能說抱歉了。」水大鷹說罷,便陷入了緘默。

「你在袒護那個人?」汪承嗣緊皺著雙眉,尋找著什麼的雙瞳幾近貼上水大鷹的鼻尖,最後,他似乎是找到了答案,「還是,你根本就是那個人!」

汪承嗣的逼問將水大鷹推向了死角,他若不說出真正的凶手,那就等于默認了他自己便是凶手。

「爹,你就告訴承嗣那個人到底是誰吧。」藍若水實在無法再面對自己最在乎的兩個人在自己面前反目。

水大鷹看了眼藍若水,喉間隱隱咽下一個嘆息。黑瞳自若水移向了靜坐在一旁的舒蝶宿,瞳中帶著深深的遺憾,他和她終究是欠了些緣分。原本想告訴她,已經找好了媒婆,明日便會上門提親。卻沒想到彼此的未來注定在今晚駐足。她對自己應該如同汪承嗣般,已是滿月復的怨恨和懷疑了吧。

「我相信大鷹不是那種人。」舒蝶宿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徑直走到了汪承嗣和水大鷹面前。

一雙眸堅定地對上那雙黑瞳,「我信你。你不會是濫殺無辜的人。」

「蝶宿?!」汪承嗣怎麼也不會想到,以為最能感同身受、最能同仇敵愾的舒蝶宿竟然選擇了站到敵對的一面。

「承嗣,我理解你此時的心情,可我相信大鷹如果說他不是凶手他就絕不會是。」舒蝶宿說著,已經走到了水大鷹身邊並主動伸手緊緊扣住了他寬大的右掌。

將舒蝶宿一舉一動看在眼里的汪承嗣不敢置信地搖著頭,「你背叛了汪家?你竟然為了他背叛了汪家?!他就算沒殺人,可是土匪山的人沒有殺嗎?凶手和他就沒有關聯嗎?他不可能是清白的!」

「承嗣……」她想勸汪承嗣能冷靜下來,由剛才的對話不難猜出水大鷹知道凶手的真正身份,可是他顯然有著難言之隱。汪承嗣若是越是逼迫得急,離事實的真相便越遙遠。

「舒蝶宿,你如果再替他說一句話,你我從此恩斷義絕。」她終究不是自己的血脈至親,那些曾經還會微笑會擁抱自己的溫暖身體轉眼變得冰冷僵硬的椎心之痛她不可能體會得到。

水大鷹握了握舒蝶宿的手,然後迅速地放開,「你不必為了你自己都不確定的事而壞了你們這麼多年的親情。」

舒蝶宿不顧汪承嗣眼中的警告,再次不顧一切地握上那只放開自己的手,「我確定。」

舒蝶宿感覺到自己握著的大掌微微一顫,那雙原本還蒙著一層失落的黑瞳中霎時煥發出異樣的光亮來。

他何其有幸,竟然能被自己深愛的女人這樣堅定地信任著。

「滾!全部給我滾!賓出汪家!賓到我看不見的地方!」汪承嗣失控地怒吼著,拍向桌面的手掌生生劈裂了上好的木桌。

「承嗣,你冷靜一點。他們畢竟是你的娘和我的爹呀。」藍若水上前拼命抱住汪承嗣。

「他們不是了!他們已經是十年前那些凶手的共犯了!」汪承嗣目眥盡裂地瞪著雙手相扣,冷靜望向自己的兩人,給出最後的警告,「明日起,如果三日內我未找到原凶。你們便是我的殺父仇人!」

這一夜,舒蝶宿被從汪家徹底驅逐;這一夜,水大鷹失去了女兒和女婿;這一夜,愛由焚身的烈火化為了黑夜中那點微弱蠟光,不熾熱卻足以照亮和溫暖整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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