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睜開了眼。
伸手模了模已包扎妥當的傷口,下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房門悄悄地被打開了,藍燁端了一些食物進來,她依然蒼白的臉色,讓他放心不下。「感覺如何?」
「擔心我?」焉為他臉上的憂心動容,她還以為他的臉上永遠只會出現微笑的表情,再無其他。
「你是我的妻子兼保鑣,我當然關心。」
雖然已經料想到他會這麼說,焉的心中還是有些失望,也許是人在受傷俊,就會變得特別脆弱,特別需要人關懷,現在的她竟然期待他會說出下一樣的話來。
焉,你到底想听他說什麼?一個自心底冒出的聲音不斷問著焉。一抹苦笑在問題之後隨之浮現,這個答案,她自己也還在找尋。
只是,昏厥前靠在他的懷中,被他呵護著時,她突然有一個念頭,如果能這樣一輩子依偎著他,該有多好!
去!她真的是昏了頭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焉。」見焉不說話,藍燁喚了她一聲。「頭疼嗎?」
焉搖搖頭給藍燁一個安撫的笑容。
手一攬,藍燁將焉擁入懷中。「好好照顧自己好嗎?你受傷時候真的讓人好擔心。」他口氣一變,溫柔地令人想哭。
「燁?」焉下明白藍燁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但她知道現在他們的姿勢太過親密了。
與他靠得太近,听見他沉穩的心跳,感受到他真心的關懷,這些焉極少觸踫的東西,卻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全一起出現了,逼得她原本冰封的心,不得不逐漸為他開啟……
虛弱的身體推不開藍燁的懷抱,試了幾次都徒勞無功後,焉微喘地靠在他的肩上。
「我知道你出任務時總是很拼命,從現在起,多為自己想想好嗎?」藍燁輕柔地撫著她的背,難得她肯這麼柔順的靠著他。
「執行任務時,我總是會忘了自己的安危。」她的心思都在保護雇主身上,這是她敬業的態度。
「為了我,為了我想好嗎?」藍燁捧著焉的臉,深情款款。
「燁……」焉動手摘下藍燁的墨鏡,卻看見他認真含情的眼,她的心莫名地一震。
藍燁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可知道他這麼說,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答應我。」藍燁不放心地要焉對他承諾。
按雜慌亂的眼神,難得在焉的眼中出現。這樣的承諾太沉重,也太曖昧了。
雖然感情這種事焉沒什麼經驗,卻也知道這類的承諾應該是情人之間才有的。
而他們之間呢?
她承認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對他的好感與日俱增,也漸漸習慣身邊有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他溫和迷人的笑容,與他吻她時那種令人迷醉的感覺。
如果要她說,她覺得她應該是喜歡上他了。
畢竟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讓她這麼在乎他的感受,甚至用生命來保護!
「我盡量做到。」焉終於給了一個答案。
「焉……」藍燁動容地凝視著焉蒼白的容顏。他明白這是焉折衷的答案,而理由,恐怕在於她想保護他的心。
靶動與心疼一下子盈滿藍燁的心,他慢慢地俯下唇。
焉緩緩地閉上眼。
這一次她不想掙扎了,就讓她放縱一下自己的心,好好地感受他的吻、他的溫柔……
藍燁忘情地吻著焉。天知道當他見到焉受傷時︰心中有多焦急、多憂心。
從那一刻起,他知道了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經不容他忽視與逃避。
他直口歡上她,甚至有些愛上她了!
但是他能嗎?他能這麼自私地用愛毀了她嗎?誰來告訴他,他該怎麼辦才好?
舌一探,藍燁將焉吻得更深,他強迫自己現在不去想這個問題,只想好好地吻她,感受她的甜美……
房門在無人注意時被輕輕關上了,蓄著一頭金發的女子轉身進入隔壁的房間,在她關上門的同時,一抹詭異的笑容,隨著她的紅唇而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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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照著鏡子欲拆下額際的繃帶。「暗夜的人來過了?」
「你怎麼知道?」藍燁體貼的接手,小心翼翼。
焉指指額上的紗布。「這是暗夜獨特的包扎手法。」只有暗夜的醫護人員會這樣包扎傷口,這點她很清楚。
「暗夜的人怎麼知道你受傷了?」這點藍燁一直弄下懂,焉受傷剛醒時他沒有問,既然焉提了,他便問出口。
那天,他前腳才將焉抱進這家汽車旅館的房間里,暗夜的人就到了,他們的緊急救助網未免也大神奇了。
焉將手伸到藍燁面前。「這枚戒指會將我的身體狀況傳回總部,在我有危險的時候,對總部發出警訊,總部會根據我所在的地點派人支援。」這枚戒指對他們暗夜的人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我以為戒指只是偵測器與通訊器。」上回在飯店時,他見過焉使用它與人通話。
焉眸光一沉,該談正事了。「暗夜何時派人來接手?」她該做些準備了,即使心中不舍。
這是暗夜的規炬,出任務的人員一旦受傷,為了雇主與自身的安全,必須要撤換。
「我回絕了。」
「什麼?」焉愣了一下。
「我說過,重要的人已經記住了你的容貌,要換角已經太遲了。」這只是他回絕的原因之一,他沒說出口的是,他的身邊已經習慣她的陪伴,他不想失去她。
「組織答應了?」這怎麼可能?頭兒最在意這種事了,畢竟人命關天。
「若不答應我就解約。」藍燁說的輕松。
「解約?」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在這個時候解約?你不要命了?」焉的口氣極度不悅,他怎麼可以如此輕忽自己的生命。
「或許另外一個組織會對我的案子有興趣。」藍燁意有所指地道。
「頭兒答應了?」焉心里有底,藍燁擊中了頭兒的弱點。但她不明白的是,藍燁為什麼這麼堅持非留下她不可?
「我的要求並不過分。」藍燁綻出迷人笑容,滿意地看著焉愈合的傷口。「暗夜的用藥很好。」
知道藍燁故意扯開話題,焉看了看鏡子上的自己一眼,傷口的確愈合的不錯。
焉提起打包好的行李。「走吧。」不能再待在這里了。
「我覺得你還需要多歇息幾天。」藍燁不贊同焉的傷未痊愈,便急著要上路。
「能夠好好地休息兩三天已經足夠了,我之前是因為失血過多,體力不支才倒下的,可不是因為傷勢過重而昏迷。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藍燁望著焉仍然蒼白的臉頰皺眉頭,明明身體還虛弱的很,卻老愛逞強。
接收到藍燁不相信的訊息,焉秀眉一挑。「不相信現在的我有能耐保護你?」
「我只希望你能愛惜自己多一點。」
焉抿抿唇,一抹會心的笑容匆匆閃過。他的關心她接收到了。
「我們該往哪走?」
「花蓮。」拗不過焉,藍燁說出昨晚佔卜的結果,在這個地方將會有所發現。
「那還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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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解開東成馬尾的長發,讓清風任意拂亂她的發,她微微往後躺,閉上眼楮,享受難得的悠閑。
一路上,藍燁為了讓她多歇息所以不讓她開車,既然他堅持,焉也樂得輕松。
正好趁這個時候,想想自己對藍燁態度的轉變。
微微睜開眼,焉偷偷瞄著正專心開車的藍燁,盡避坐在後頭的凱絲,從上車開始便滔滔不絕地說著藍格思家族成員小時候的事,他仍然維持著一貫的微笑,真是服了他了。
也許就是因為他這樣不慍不火,始終面帶微笑,讓人感覺到溫暖的個性,才會漸漸融化她冰封的心吧!
受傷這幾天,她幾乎變成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大小姐。
因為怕她悶,藍燁會坐在床邊陪她一起看書、看雜志,說一些笑話或是說一些皇室的故事給她听,他溫潤有磁性的聲音讓人听起來很舒服,不知不覺便會被他的聲音所迷惑,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只是在听他的聲音,至於說了什麼內容,她一點也沒印象。
想想,那時候的情況,跟現在倒有點像,車上的凱絲就像當時的藍燁,藍燁就像她,一個說一個听,持續好久。
「凱絲,你不口渴嗎?」焉冷冷地問,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動對凱絲說話。
藍燁回眸看了焉一眼,臉上的笑容加深。好熟悉的一句話,因為這句話前兩天焉也問過他。
「口渴?是有一點。」凱絲開了瓶水來喝。「說話也挺累人的。」
「沒人要你這麼多話。」焉從後視鏡看了凱絲一眼,她就是不喜歡听到她的聲音。
「喂,我是怕你們無聊,讓你們的心情好一些,才這麼犧牲的耶!」凱絲委屈地說。「你受傷的這幾天,表哥不也是天天說話,讓你心情好一些。」
「藍燁是藍燁,你是你。」
「什麼意思?」
不想回答凱絲這個問題,焉冷著臉不說話。
「表哥,她是什麼意思?」見焉不理會她,凱絲改問藍燁。
「沒什麼意思,焉只是有些累了。」藍燁墨鏡下的眼,望著焉姣好的側臉。
這就是焉,平時悶下吭聲,說起話來便帶冰帶棍的。她習慣以冷漠與人疏離,看起來也不好親近,但他卻知道她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為了完成任務下惜犧牲一切的人。
就像這次,她竟然起誓用生命來保護他。像焉這樣的人,她的熱情隱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也因為如此,他才會漸漸地被焉所吸引,與她相處越久,就越難離開她。
藍燁的注視,讓焉很有「感覺」。
焉總是能感覺到藍燁對她的注視,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追尋他的身影。
只要看見藍燁,她便會覺得安心,覺得自在,尤其在他對她做一些親密的動作時,心里那種酸酸的、甜甜的、澀澀的奇妙感受,便會困惑她好久。
她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她不只是喜歡他而已?那又會是什麼?
喜歡再上一層,不就是……愛嗎?
可能嗎?焉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地要藍燁千萬別假戲真做?又是誰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絕對不會遇上喜歡的人?
結果呢?
焉自嘲地笑了笑,也許,也許在任務結束之後,她應該問問他對自己的感覺。
「焉,焉……」
「恩?」好像是藍燁在叫她。
「在想什麼?」
當然是在想你,但這話叫她怎麼說出口。「沒……沒什麼。」焉聳聳肩。「怎麼停下來了?」她看了看四周,幾乎全是稻田的鄉間小路上,有一棟尖頂紅亙的教堂特別醒目。
「應該就在這了。」藍燁的眼光投向教堂的方向,若他的佔卜無誤,這里會有一個大發現。
「你確定?」
被質疑的藍燁哈哈一笑。「不是說全听我這位佔卜大師的話嗎?」藍燁的手指刮了刮焉的臉頰,意指她說話自打嘴巴。
焉抓住藍燁的手指。「只是問問而已。」
抽開手指,藍燁伸手撫著焉的臉。「你的臉色下太好,待會再休息一下。」
這種噯昧的氛圍讓焉垂下眸,他總這麼體貼,也害怕自己以後會習慣他的體貼而離不開他。「別對我這麼好。」
藍燁寵溺一笑,手指輕輕刷過焉豐潤的唇,引起焉的輕顫。「我當然要對你好啊,因為你是我的……」
「妻子。」焉接了藍樺的話,她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傾身向藍燁小聲問著。
「任務結束後呢?你還會這樣對我好嗎?」
「願主保佑你們,歡迎,歡迎!」教堂里的教友,一听說藍燁與焉他們想借住幾天,每個人都張開雙臂歡迎著。
在這花蓮的鄉下,外地人並下多,這教堂除了平時作禮拜之外,很少有人來打擾,今天一下子多了三位朋友,好客善良的教徒很開心。
一再地致謝,在熱情的角友離開之後,焉重重地將自己摔在床鋪上。
對於這種出自於真誠的關懷與熱切,是焉最不會應付的了。
「焉。」藍燁不悅地走向床鋪,輕輕抬起焉的頭,在頭下塞入一顆枕頭。「額頭的傷還沒好,小心你的動作。」
這種被關心的感覺,讓焉的心情有些復雜。「當你的妻子應該會很幸福。」
「那你現在幸福嗎?」藍燁檢查著焉額角傷口的復原情況。
「我指的是你真正的妻子。」說這句話時,焉心情一沉,有一種酸酸的感覺。
藍燁臉上的微笑轉為苦笑。「我想我不會有真正的妻子,這輩子你將是唯一和我走過禮堂的人。」
因為那個他曾預見的悲劇,所以他不能愛上任何人,當然也不可能娶一個「真正」的妻子。
「我不懂。」焉的表情有些困惑。
手一拉,藍燁將焉擁人懷中。「從以前開始,我便打算一輩子不結婚,演出的這場婚禮將會是美好的回憶。」
「你也是不婚主義者?」他也跟她的想法一樣嗎?
「不。」藍燁在焉的頭頂嘆口氣。「我的愛會令人不幸。」
焉愣了一下,愛會讓人不幸嗎?沒有愛才會不幸不是嗎?
她稍稍推開藍燁的懷抱,凝視著他。「如果我不怕,你會愛我嗎?」
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也許在她內心深處一直希望有個人能愛她,只是她自己沒有發覺,或者一直沒找到這個人罷了,直到遇上藍燁……
靶覺到藍燁的身軀明顯一僵,抿著唇下發一語。
焉美麗的水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藍燁墨鏡下的眼,似乎想看透他所隱藏的心。
她看到在他琥珀色的眼瞳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憂傷與愧疚……
愧疚?在什麼樣的人眼中會看到愧疚之色?
當然是當一個人想拒絕一個人的真心時。
焉懂了,而且非常清楚,她從沒想過有時候無聲比有聲更加傷人。
「我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焉調開眼放開藍燁,側身翻向一旁坐起,背對著他。「被我的話嚇到了吧!我只是想看看你受到驚嚇時的表情,沒別的意思。」焉故作輕松的說。
「焉……」他想說什麼?他又能說什麼、承諾什麼嗎?藍燁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住,緊握成拳,驀然垂下。
「我累了,先去洗澡。」焉站起來轉身面對藍燁說著,紅唇上意外地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對不起,我搶先一步了。」
嘲諷的苦笑在焉轉過身的同時,取代了淡淡的微笑。
呵!原來這就是心痛的感覺!
她之前一直無法體會,現在她終於知道了。
被藍燁拒絕的剎那,焉才確定了自己的心,之前她一直以為只是喜歡他而已,誰知道她竟然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他了!
說來好笑,一向冷情的人也會動了真心?而且還莫名其妙地輸了一切。
焉啊焉!你真是活該自作自受,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是你自己違背了當初的協議,愛上了人家,可怨不得人,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是啊,自找的!
必上了浴室的門,焉有好幾分鐘的時間只是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她看著鏡中淒楚的自己,嘲笑著自己的痴傻……
在焉關上門的同時,藍燁緊握成拳的手正一拳槌在床墊上,他的雙眸緊閉,手因為用力握拳而微微抖著。「藍燁,你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