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變化,總是教人措手不及。
「你說……舒芙現在住在你家?」
望著跟她「開誠布公」的泰尚煌,袁滿意深呼吸了一口氣,早上的黑咖啡應該沒有那麼難喝,可不曉得為什麼她還是有一點不滿意。
「是的,只是暫時性的!听說……陳正富在她懷孕這段期間到外面去拈花惹草,所以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家里又不肯收留她,不過我想夫妻難免會吵架,住在我這里只是暫時性的……」
在泰尚煌還沒將整件事情說完時,突然間天搖地動了起來!
地震!
他立刻拉住袁滿意的手,躲到牆角梁柱下避難。
劇烈的搖晃持續了一會兒,茶水間的咖啡包、女乃茶包、紙杯等等物品被搖得七零八落,過了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
「好可怕……」被泰尚煌抱在懷里的袁滿意張大眼楮看著眼前的一切,心有余悸。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地震……」他立刻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
「那就好。」泰尚煌似乎又想起什麼,立刻撥打手機,「喂?舒芙嗎?我是泰大哥啦!罷剛地震,你沒事吧?啊?矮櫃上的書都灑了?沒關系,我回來再撿就好了……」
真的……沒問題嗎?
看到泰尚煌這樣開心舒芙,袁滿意突然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根據地質學家表示,最近歐亞大陸板塊正在移動,所以日本、台灣和菲律賓等地,可能會有輕微至中等的地殼變動所引發的震動,氣象局請民眾要多加防備地震……」
電視台的女記者喋喋不休地不停播報著新聞,然而看在袁滿意的眼中卻茫然無所覺。
眼前一碗涼面、一杯熱熱的酸辣湯,這個周末,沒有約會、沒有泰尚煌陪在身邊,只有郝詩齋家電視的聲音陪伴她。
「你跟泰經理是怎麼一回事啊?」
郝詩齋解下了圍裙,替自己盛了碗湯,也落坐在她的旁邊看起電視,一面告訴袁滿意公司里的八卦,「現在大家都說啊!泰經理好像有了新歡耶!你們不是才剛交往嗎?怎麼有人目擊泰經理跟一個個頭嬌小、挺著大肚子的美女孕婦在一起?」
「別听別人亂說。」她沒好氣地用力攪了攪涼面,看到麻醬跟黃黃的油面混在一起,心里有說不出的郁悶。
她不好的預感終於成為事實了。
她覺得好諷刺,一個禮拜之前,她還是沉醉在戀愛之中的小女人,現在卻得要躲到好友家吃面聊八卦,這是怎麼一回事?
自從舒芙出現之後,不但他們約會的時間變少了,而且就連下班後想要找間餐館談情說愛,泰尚煌還會不時地看表,好像深怕會錯過些什麼似的。
情侶之間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互信任,但是……她不安的情緒仍常常在心里作祟。
「那個女人是……泰尚煌之前的舊情人。」袁滿意需要有人傾听她滿月復的苦水,於是鼓起了勇氣,向郝詩齋坦承一切,「後來跟陳正富結婚,陳正富趁她懷孕的時候花天酒地,她一氣之下回來借住泰尚煌的家……」
「咳咳∼∼」
听到袁滿意這麼「勁爆」的第一手資料,郝詩齋原本正要吞下的美味酸辣湯,突然在喉嚨里作怪起來,嗆咳得地滿臉通紅,「你……你說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我也不曉得。」袁滿意苦笑,「可是我能怎麼辦?能跟一個比我小好幾歲、又是個孕婦的女人爭什麼?而且泰尚煌對我坦然相告,我相信他應該不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沒有告訴泰尚煌,上個禮拜,陳正富也有打電話給我……」
「什麼?」郝詩齋更吃驚了,「這是什麼狀況?閃電結婚之後,雙方又都想吃回頭草?」
「不,他說只是想跟我談一談,不過我還沒有給他回應。」袁滿意連忙否認,「不過那時候我不曉得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後來舒芙就回來找泰尚煌了。我想,也許他只是想找人訴苦吧!」
「那你還等什麼?」只見郝詩齋比當事人還要激動,咕嚕咕嚕地喝光碗里剩下的酸辣湯,豪氣地拍了一下袁滿意的肩膀,「走!我現在就陪你去跟陳正富談!」
「談什麼?」
「當然是要他快點把他老婆帶回去啊!」郝詩齋生氣地說︰「哪有人這樣的啊?都結婚了,還死皮賴臉地待在舊愛家喲?難道別人都沒有追求愛情的權利嗎?」
「詩齋,我——」
「你什麼你?快點過來!難道你的人生要一直處於任人擺布的被動狀態嗎?」
「我不是沒想過,只是我希望可以信任這次的愛情……」
「信任?你就是太信任陳正富了,所以才會被他用了!」只見郝詩齋小手一指,目標大門,「難道你不曾想過要懷疑你的情人嗎?」
「我……」她在工作方面是個勇往直前的敢死隊,然而在愛情里卻是個膽小表。
「如果他真的跟那個舒芙沒什麼的話,那麼就算你現在殺過去查勤,也不會發現他有任何不軌的舉動!」
沒錯!郝詩齋說的話,句句打入了袁滿意的心坎,如果泰尚煌真的跟舒芙一點都沒有舊情復燃,那麼就算她突襲檢查,也應該毫無破綻才對。
「好!我們這就出發!」
兩個女人在一陣忙亂之後出了門,卻沒想過這樣的決定,反而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
沒想到天公不作美,她們兩個才剛出門,原本已有些陰沉的天空就開始堆積雲霧,不一會兒就下起大雨來了。
這場雨不但讓路上的行人全都措手不及地淋成了落湯雞,也讓上街添購嬰兒用品的泰尚煌跟舒芙一起淋濕了。
「啊∼∼快進來!快進來!」
只見舒芙快速地拿出鑰匙開門,然後立刻招呼著後頭拿著大包小包嬰兒用品的泰尚煌進屋,嘴里還不停叨念。「唉∼∼怎麼會下雨呢?還下得這麼突然,一點預警都沒有……」
「你快點把衣服月兌下來,去先洗澡吧!孕婦感冒了不好!」淋得一身濕的泰尚煌將東西放下,立刻做出了決定。
「不,泰大哥,我還好,你先去洗吧!」舒芙立刻推辭,「是我自己強拉著你在這種天氣出門買嬰兒用品的,現在還害你淋濕,理應讓你先洗。」
「我臥房里面的那間浴室讓你用,那里的熱水比較充足,我用外面客房的就好。而且你已經快要接近預產期了,要多保重身體。」
泰尚煌微笑地說著,和他分開了一陣子的舒芙,似乎長大了一些,開始懂得禮讓跟事情的輕重緩急。
「哦……謝謝!」
於是兩個人便往相反的方向前進,各自去打理自己,只是沒有想到,他們即將迎接一場從外面來襲的風暴。
大雨滂沱,出師不利。
泰尚煌家附近的巷子里,出現了三朵傘花,同時以極快的速度,往泰尚煌家前進。
「滿、滿意,等……等我!」
陳正富撐著傘,由於長期浸婬在酒色財氣中,再加上多年坐著辦公缺少運動,沒跑幾步他就上氣不接下氣,差點跟丟了前面兩個勇往直前的女人。
「快點跟上來!」袁滿意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丟下一句話。
「想要討回你老婆,就快點跟上我們的腳步!」郝詩齋也對他不假辭色,一派冷淡。
「我跟上來就是……只是……舒芙真的在這里嗎?」他懷疑地看著這眼前一排排日式的老房子,一面疑惑地問道。
「不然我找你來干嘛?吃飽太閑啊?」袁滿意轉過身來,杏眼里冒著熊熊大火,「我可從來沒有想過回頭去找一個傷害我透頂、浪費我青春的男人!」
「對……對不起!」
他發現,袁滿意變了。
原本總是打扮得過時老土,老氣古板,對他百依百順的袁滿意,在月兌離了他們的交往關系之後,似乎改變了不少。不但穿著變得時尚新潮,對他也不再唯唯諾諾,而是有自己的想法跟主張。這樣的女人,有著另外一種奇特的魅力,只是……
自己已經喪失了追求她的權利。
「到了!」
袁滿意先觀察了一下泰尚煌家的情況——
嗯,四周沒有多大的改變,大門口擺著泰尚煌的皮鞋跟舒芙的平底女鞋,瞧見自個兒擺鞋的位置被別的女人佔去,袁滿意的心里有些泛酸、有些不是滋味。
掏出了鑰匙,緩緩扭開了大門的鎖,瞧見的正是堆在大廳的嬰兒用品大軍,琳瑯滿目,各式各樣都有。
「啊……你把人家弄得好痛喔!」
什……什麼?
袁滿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主臥室內傳來了女人嬌柔的聲音和撒嬌的媚語,居然有人在那扇薄薄的紙門內調情?里面那個浪聲艷語的女人應該就是舒芙吧?
她全身的血液都因為舒芙的這句話而憤怒地沸騰了起來,小手緊握成拳,貝齒緊咬紅唇,不行、不行,她要忍耐,一定要收集到足夠證據才能夠抓奸在床,殺他個措手不及!
「你再等一下,就快好了。」低沉的聲音透過紙門響起,袁滿意很快地便辨識出那就是泰尚煌的聲音,「你還嫌我弄痛你?你不是總跟我說你周遭的人沒有一個比我厲害,今天我好心收留你,你還這樣罵我?」
厲害?!
這些令人害臊的曖昧字眼听在袁滿意的耳里好剌耳!他的床上功夫連老相好都稱贊?他對每個女人都是這樣嗎?
她的憤怒指數又上升了一些,通常袁滿意只有餓得頭暈眼花,從來沒有氣得頭暈眼花過,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一怒之下會爆血管了!
「哎呀∼∼人家就是喜歡你的力道!」臥房里響起了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笑聲方停,又听見舒芙再加了一串注解,「陳正富啊,就沒你那麼有耐心!談戀愛的時候還陪我做了幾次,得到我以後就懶了,一點兒也不羅曼蒂克了。」
舒芙對泰尚煌還真是贊不絕口啊!
袁滿意突然感覺到一股酸楚,從她的鼻子一路竄了上來,最後來到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形成了一團又一團的水氣,慢慢地模糊了她的視線……
「哪隊夫妻到頭來不是平淡地過日子的?」
「再壓深一點!我求你……」房里女人的喘息不斷,伴隨著一聲聲細致輕嘆。
這、這個舒芙未免也太大膽了!袁滿意咬緊了牙關,握著鑰匙的手也開始微微發抖。
「不能再深了,萬一要是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泰尚煌的聲音听來有些浮躁,「快好了,就要好了!」
「啊!對、我可以感覺得到……」
舒芙的聲音細膩婉轉,一陣陣的呼喊讓袁滿意的理智斷了線——
她還有什麼理由再待下去?
她不想潑婦罵街,不想用那麼低下的表現來發泄自己的心痛!
「滿意?!」
袁滿意不理郝詩齋的叫喚,不管陳正富還在場,就連傘也忘了拿、鞋也忘了穿,就這麼轉身扭頭就走。
推開泰家大門,外頭大雨傾盆而下,嘩啦嘩啦……
每踏一步在濕透的柏油路上,她的心就更痛了幾分。
快!她不想再多待在這個地方一秒,腳心踏在堅硬粗糙的柏油路上的感覺是那麼的不舒服和疼痛,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卻寧可不穿鞋,也要讓自己記得這般痛楚。
是她太傻,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去相信不可能存在的神話,以為愛情真的能永久不變,誰知道到頭來卻換得這樣的下場。是她太笨!真的太笨!有了陳正富這樣的教訓還不夠,還傻傻相信著泰尚煌所謂天長地久的空頭支票……
熟悉的巷弄一一在她面前飛逝而過,都曾在她跟泰尚煌過往相處的畫面中留下影像,雨水淋濕了她的衣裳和頭發,卻沒辦法帶走她沉痛的心情。
人們在愛情之中,往往希望對方只能有一個最愛。但畢竟曾經愛過,誰能當作這份愛從來沒有過?曾經痛徹心扉過,又哪能當作只是噩夢一場?
袁滿意一直認為,當愛已成往事,新的戀情到來時,就該好好收拾自己對舊愛的一切情緒。因為新情人並沒欠自己什麼,過往的一切負面情緒和情債都和對方毫無關系,既然動了心、生了情,就該全心全意好好付出全新的愛。
只是,她真的想太多了,這一切不過是她自己潔身自愛的想法,大部分的人是無法完全割舍舊愛的……
「啊!」
當袁滿意不曉得跑到哪個紅綠燈口時,腳下一個沒注意,立刻往前跌了好大一跤——
地心引力再加上她猛烈沖撞的速度,她跌到水泥地上的時候,發出了好大一聲,路上的行人也紛紛轉過頭看著狼狽的她。
「小姐,你沒事吧?」
有些好心的行人上前問她有沒有怎樣,袁滿意沒有回答,只是眼淚不停掉落。
「要不要去醫院啊?有沒有怎樣?」
呵!就連行人都比泰尚煌還要在乎她。
看她?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誰看她,因為她最在乎、最愛的人不是看著她。
痛嗎?她也不在乎。
因為她的心痛永遠比這種跌倒的痛還要嚴重,那種心痛會讓她整個人粉身碎骨。
她以後還可以相信誰?
泰尚煌讓他曾經的最愛,成了袁滿意的最痛。
她好難過。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這個世界是不是不再像她所想像的那樣純真?
是她傻?她笨?還是這個世界總是要讓一個想要得到真愛的人遭受挫折?
她曾經在泰尚煌的家進進出出過不下數十次,記憶里全部都是歡笑、開心、溫暖的顏色,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讓她痛心難忘……
泰尚煌給她的信誓旦旦,最後卻只是一場空。
她不曉得該怎麼再相信別人,也許在這個世界上,該被遺忘的是那些褪了流行的痴情跟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