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來白雲朵朵,白色、藍色交織成美麗的景象,那是個十年前的冬天,一個天氣清爽的冬晨。
「呼∼∼」
紅底白紋的藍家大門緩緩的打開,一個縴細的人影站在門口,先伸出被凍得紅通通的手哈氣,紅若櫻桃的小嘴兒則是圈成「O」字型,呵出的陣陣白煙再往手上搓揉著。
漂亮的臉蛋早就被天氣凍得漾上一層隻果紅,長長的果色鬈發隨意地披散在小小的肩膀上,深藍色高中制服外套和藍格子校裙下是一雙縴細的腿,湛藍的眼楮看著冷清的街道。
她昨天晚上又夢到風哥哥了。
童天風大她三歲,去年童叔叔為了栽培兒子,因此先將他送往美國試讀,若語言沒問題,後面則會正式進入大學里;而她原本與童天風青梅竹馬的日子便因此而中斷。
她想念有風哥哥在的日子,由于藍雅巧的體質寒,像這麼冷的天氣必定會手腳冰冷,童天風一知道,便會二話不說,貼心的使用各種方法讓她的手心變暖;而知道酷愛運動的他在運動完後一定會消耗不少體力,她總是在他運動完後送上自己做的小點心與毛巾。
沒有童天風的日子,藍雅巧以為自己夠堅強,但在他離開後,她才發現沒有他的生活宛若失去了色彩。
再加上爸爸最近的營造事業做得並不順利,公司連連虧損,他們家從以前在童家隔壁的黃金地段搬到了市區的普通民房里。
這一搬,好像也讓自己和童天風的聯系拉得更遠了。
但還好的是,她知道童家的地址,就算真的想他,她可以去找他──只是他不見得在而已;而她更深信,如果童天風有機會回台灣的話,也絕對會來看她的。
至于她家的狀況,經濟是每況愈下……爸媽經常吵架,每次母親都得厚著臉皮去童家借錢。
爸爸養成了酗酒的習慣……
這個家的問題比過去還要多上好幾倍!
算算童天風到國外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但藍雅巧卻感覺他就像是已離開了十年之久。
聖誕節快到了,不曉得他會不會回來?
或者她該把自己每天晚上細心編織的圍巾寄過去當他的聖誕禮物?可卡片上要寫什麼呢?這樣的禮物會不會太寒酸?會不會……
她搖搖頭,要自己專心于課業上,今天早上還有小考,她該背書了。
藍雅巧從口袋里拿出一本小冊子,一面往公車站的方向走去,一面隨意看著小冊子上的英文單字,嘴里重復背誦著,希望可以暫時讓自己的腦中不要想念童天風。
這條從藍家通往公車站的路,藍雅巧不曉得已經走過多少次了,而且這個時間根本不會有車從這兒經過,所以她十分放心地看著小冊子,一面往前走去。
才背誦了幾個單字而已,她的前方就立刻出現了一個阻礙物,專心于背書的她的額頭撞到了硬物。
是誰?
額頭上的痛感還沒消失,眼里也有些金星冒出,究竟是誰走路不長眼楮?左邊不走、右邊不走,偏偏要跟她相撞?
她學校今天還有英文小考啊!真是氣死人了。
「沒撞疼吧?」就在她想要罵人時,童天風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耳邊。
藍雅巧張大了眼楮,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童天風!「風……哥哥?」她……沒作夢吧?
「怎麼啦?巧巧。」站在她正對面的童天風微笑地看著吃驚的藍雅巧,穿著深灰色大衣的他心情似乎十分愉悅。
「你是……是真的風哥哥嗎?」藍雅巧不能相信在這個時候會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
怎麼可能?是不是她早上還沒睡飽?是不是老天爺可憐她,所以讓她看到童天風的幻影?
「是啊!怎麼了?」她的反應讓童天風笑得更開心了,「妳剛剛被撞暈了嗎?我是真的啊!」
「啪!」藍雅巧不敢相信,用自己的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真的會痛!這是真的!風哥哥居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巧巧!」童天風連忙抓住她縴細的手腕,皺起眉頭,「妳在干嘛?打自己做什麼?」
「我會痛……這不是假的?!」那一瞬間,藍雅巧手上的小冊子掉了下來,今天要英文小考,今天要上課,今天要……什麼樣的瑣事她都忘記了,只剩下站在眼前的童天風是真的。
「傻瓜!我都已經站在妳前面了,妳還覺得是假的嗎?那妳剛剛撞到我的額頭不是也會痛嗎?我還會是假的嗎?」童天風覺得又氣又好笑,這個小女孩雖然長大了,可是還是一樣的迷糊天真。
「風哥哥……」她再度喚出藏在心里許久的稱呼,眸里淨是思念的淚水,小小的紅唇抿成了一條線,「你真的回來了?!你知道我想這一天……多久了嗎?」
「巧巧,我只是去讀書,又不是不回來!」看到藍雅巧這樣的反應,童天風的內心也是激動的,但由于他多年來總習慣在人前隱藏自己的情緒,因此就算心里激動,他也只是以小小的取笑方式來代替他想要擁抱她的沖動,「現在學校放假,我就趁這個時候回來了啊!」
「風哥哥……」她管不了現在是在街上,管不了公車能不能趕上,管不了學校的小考,她只知道要好好抱住童天風。
他環著她縴細的腰,這個小女人先投入他的懷抱,讓他很開心;他喜歡她的熱情,喜歡他們之間總有一個人是如此天真坦白,揮灑熱情。
嗅著她的發香,抱著她的身子,感受她的熱情與溫度,他知道回來是對的,那些在國外想念她的心情都比不上抱著藍雅巧實際。
人總是要經過一些波折,才能體會失去的痛苦和煎熬,這次的分離讓童天風認真的正視起自己對她的感情。
「風,這個人是誰?」
就在兩個人細細咀嚼著重逢的喜悅時,突然,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插入道。
藍雅巧張大眼楮,在童天風高大的身後看到一個十分漂亮而高挑的女子,她長長的直發全都挑染成紅栗色,那張不輸給模特兒的漂亮臉孔擦著粉紅色的淡妝,卻足以顯現出她特有的風韻;身上則是穿著一件與童天風一模一樣的灰色大衣,只是比童天風身上的那件小了幾號,這點讓藍雅巧的心頭浮上了些許的不安。
「余杏,這位是巧巧;巧巧,這位是我大學同學余杏,是阿姨的外甥女。」他簡單地替兩人介紹著。
「妳就是巧巧?」
余杏的眼楮立刻亮了起來,從她的眼里閃著一股打量與比較的光芒,那眼神令藍雅巧感到很不舒服,她記得這種銳利的眼光,過去到童家大宅時,童史芬就是用這樣的眼光看她,家道中落的藍家似乎在童史芬的眼里愈來愈沒地位,也愈來愈被鄙視。
「妳好,我听風說過很多關于妳的事情,現在總算見到妳,果真是名不虛傳,是個小美人呢!」
余杏的話雖然說得十分客氣,但藍雅巧卻覺得她的目光很刺,就像是希臘神話里的梅度莎,被她瞪一眼就會石化。
而且她跟風哥哥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什麼她可以只叫他的單名?還有那件大衣讓他倆看起來就像是穿著情侶裝的一對情侶似的。
「呵∼∼風啊!你剛剛是做了什麼事,惹得你的小巧巧哭了?」余杏的眼楮可銳利了,看到藍雅巧眼角的淚珠,立即詢問。
「她啊!都已經十七歲了,還像個孩子,剛剛還因為太久沒看到我而哭了。」他揉揉藍雅巧的鬈發,憐愛地說著,「真是的,巧巧長肉不長心,這樣下去哪個男生會喜歡妳?」
「我、我只是喜極而泣。」藍雅巧連忙將眼淚擦干,童天風這樣的說法讓她的心感到有點刺痛。
難道風哥哥不要我?
「呵呵呵,不會啦∼∼巧巧這麼漂亮,一定有很多男生追。」余杏笑了起來,看著童天風的眼神十分溫柔,一微笑就露出一口漂亮的貝齒,溫柔的語氣彷佛剛剛銳利的眼光都不存在似的。
「我……我先上課去了!今天英文有小考。」
「喂,巧巧,等一下,巧巧……」
她沒有回應童天風,只是飛也似的跑開了。
藍雅巧覺得好窘,童天風似乎已經超越了原本兩人相處的模式,不再是她過往熟識的風哥哥了;這一年的差距果然大,大到兩人之間走進了一個余杏。
要怎麼樣才能把自己與風哥哥之間的距離再度拉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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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繚繞,天空滿是紅色的暖光,安靜的住宅區里傳來各種炊飯的香味,光是用嗅的,就會覺得自己也該盡快趕回家吃晚餐。
「唉!」藍雅巧嘆了一大口氣,她的影子在黑色的柏油路上拉得老長,肩膀上書包的重量似乎都快把她給壓垮了。
彎彎的柳眉在這時皺了起來,藍色的水眸浮著憂郁的情緒;今天早上的相遇就像是一場地震,震得她的心底亂糟糟的,英文單字沒有背上幾個,考得極差,但又如何?她在乎的是她的風哥哥。
一年的差距實在太大了,這一年來,因為家里生意的關系而搬家、轉學,再加上她自己的升學壓力,所以就算對童天風的思念滿溢,她也沒有主動和他聯絡過。
沒想到童天風的生活中少了她,卻加入了余杏這個人,而那已是個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巷口傳來聖誕節應景的音樂,人家都說聖誕節是個奇跡的節日,童天風的出現的確是最好的聖誕奇跡,但是卻多了一個讓她迷惑而害怕的角色。
「我回來了。」她有氣無力地拿著鑰匙打開家門,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染成天藍色的大把玫瑰花束大剌剌地掛在玄關,濃郁的玫瑰花香與一朵朵盛放的藍色花朵都教人忍不住移開視線,這麼吸引人的花束想必價錢一定不便宜;但是花是誰送的?
「巧巧,妳回來了?」母親珍妮一听到聲響,立刻從廚房走出來,見著是女兒回來,高興地往藍雅巧的方向奔來,連圍裙都還來不及解下就說道︰「巧巧,小風來看妳,妳知道嗎?」
「我……」听到母親這樣說,藍雅巧在心里思索著該不該跟母親說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
「小風對妳可真有心哪!」珍妮拿起玄關的藍色玫瑰說著,「妳知道嗎?听說小風一下飛機,馬上就跟家里問了我們新家的地址,然後還買了這麼大的一束花過來,可惜妳上學去了,沒跟他踫上。」
「哦……他、他買給我的?」藍雅巧的心里有一點點的安慰,風哥哥似乎心里還有那麼一點在乎她吧?一下飛機就馬上趕來耶!
「他邀請妳聖誕節時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珍妮把同一個色系的卡片拿給藍雅巧看。
「生日宴會?」她接過母親手上的卡片,一打開,就看到卡片上用燙金字體工整地寫著禮貌性的邀請函;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疏了?生疏到連生日都要拿邀請卡這麼正經八百!
「他說這是他二十歲的生日,童董似乎有意在他生日這天將他介紹給其他企業界人士們,讓大家知道童家繼承人已經成年,所以會在自家大宅舉辦盛大的宴會……」母親轉述著童天風的話,看著若有所思的女兒問道︰「妳想去,對不對?」
「媽……」她不曉得要怎麼跟母親說,家里的經濟狀況一天比一天糟,過去所賺的錢和珠寶都已花光,甚至賣光,她現在的衣裳已全都是地攤貨,再也穿不起百貨公司里那些名牌服飾,更別說是女孩兒的飾品了。
包何況她知道家里曾向童家借過錢,甚至賣掉豪宅時還是童叔叔以兩倍的市價友情買下,而母親在提及童家時,那雙與她相似的藍眸似乎還浮現出一種說不出的憂愁。
他們家欠童家太多了。
「妳跟我來。」珍妮牽著她的手走向二樓的主臥室,打開紅色的櫃子,從里面拿出一件水藍色的旗袍。
這件水藍色的旗袍質料柔軟,從衣櫥中拿出來時即閃著一種屬于絲綢的光澤,花瓣形狀的花紋印在水藍色的衣裳上,像是點點落櫻隨著流水潺潺而動,讓人想起春天的氣息。
「好漂亮!」她吃驚地張開口,沒想到母親會有這件美麗的旗袍。
「這是當年我跟妳爸結婚時穿的禮服。」珍妮的眼中閃著一抹對于過往的懷念,「這件禮服對我跟妳爸來說,是很美好的回憶;我到了台灣求學;跟妳爸爸相愛,生下了妳,這件旗袍見證了我當年的選擇;雖然我們最近常常吵架,但我還是很愛妳爸爸跟妳的。」
「媽媽……」看到母親陶醉于往事,她知道父母的確很相愛,只是愛情還是得有面包來支援;家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剩下的也只有美好的回憶相隨。
「妳穿這件衣服,再配這件披肩去參加。」
母親拉出了另外一樣配件,在塑膠衣架上掛著的是一件白色的絨毛披肩,看得出珍妮十分寶貝它,還套上塑膠袋。
「這個披肩也是當年的配件,家里什麼都賣了,唯獨這套衣服我卻一直舍不得,妳身材跟我當年一樣,妳等會兒試穿看看。」
「媽,這是妳最寶貴的東西,我……」
「沒關系,衣服就是要穿。」珍妮微笑地說著,「小風在妳心里很重要對吧?」
「媽……」藍雅巧的心事被說中,兩朵紅雲瞬間染紅小臉。
「我看得出來小風那孩子也對妳有情,否則不會在我們處境這麼為難時還邀請妳,妳就去吧!」
世界上有如此多的人,要找到彼此有好感又可以一直持續的實在難得;珍妮的臉上露出微笑,想用自己當年的服裝成就女兒的愛情。
藍雅巧感動地抱住了母親,「媽,謝謝妳。」
「好孩子,那天就好好的玩吧!」
母親的笑容里面帶著一絲憂傷,藍雅巧並沒有多想,只當作是母親還在為虧欠童家而感到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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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聖誕節到了。
童家大宅一改過去沉悶古老的印象,大株從國外運進的聖誕樹送進童家,分別放在前院、後院及中庭,各式的裝飾品掛在高大的聖誕樹上,再加以閃亮小燈泡點綴,白天看起來十分喜氣,晚上則看來熱鬧萬分。
藍雅巧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緊張,她已經進出童家這麼多次,這次還是同樣童家的大門、童家的電鈴,只是多了一張藍色的邀請卡而已。
她一手握著小提袋,里面有自己織好的圍巾;一手拿著快要被自己捏皺的邀請卡,望著遠遠的那端,只見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名牌跑車一輛又一輛地往童家的大宅駛去。
從前他們家也是輝煌的,藍家也曾能跟童家平起平坐,只是都過去了。
她的禮物會不會太寒酸了些?風哥哥看到她後會有怎樣的表情?今天她會不會再遇到那個余杏?余杏會不會又把上次的事拿出來嘲笑一番?還有童史芬……
這個繼承童家女主人位置的香港女子十分的精明干練,事事講求完美,對于商場上的事錙銖必較,藍雅巧永遠忘不了自己父親開口向童家借錢的時候,童史芬臉上那鄙夷與輕視的表情!
這次去,想必童史芬也會在場,一想到這一點,藍雅巧就覺得有點忐忑,她盤著發髻的小腦袋都快被這些問號給塞爆了,雖然踩著碎步前進,心里卻愈來愈是七上八下的。
在離童家大門沒幾步路時,她又停了下來。
要進去嗎?
童家大門口那株聖誕樹上閃著七彩光芒,彷佛在跟她招手。
要離開嗎?
一想到童史芬的眼神,還有她的語氣,在在都證明了她是不歡迎藍雅巧的。
「哎啊!巧巧來了。」就當她尚在猶疑時,突然听到余杏的叫聲。
「嗨!」藍雅巧面對余杏,總是有一點兒害怕那雙跟童史芬一樣的雙眼。
「巧巧,妳也是來參加風的生日宴會吧!」只見余杏跑過來,路燈映照在她西式的禮服上成了一團耀眼的火紅光暈,銀色的水鑽項鏈系在她縴細的脖子上,讓余杏看起來更添貴婦的氣息。
「是啊!」
「那還不進來?妳今天的打扮真像個小大人!」余杏面露微笑,一面拉著她進了童家的大門,「妳打扮起來真好看,風一直把妳當成小妹妹看待,可今晚妳的裝扮一定會讓他大開眼界!他的小妹妹長大了,可迷人呢!」
「小妹妹?」她的心里被余杏這樣一句話給刺了一下,她在童天風的心里就只是個小妹妹?
「是啊!」余杏不知道藍雅巧心里的難過,還自顧自地說著,「風說從小妳就是他的小苞班,常常跟在他的後頭跑,在國外時他說了好多關于妳的事情,听得我們耳朵都長繭了──啊∼∼健治、時文。」
就在余杏帶著她穿過人群時,似乎是看到熟人,余杏大力揮手,只見有兩名穿著深色西裝的年輕男子捧著酒杯往她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
「Hi,余杏,這個小美人是誰?」其中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男人問道。
「這位就是風一直念念不忘的巧巧!」余杏按著藍雅巧,不讓她四處走動,「這位戴眼鏡的是山葉建設董事長的公子健治,這位是寒舍商行總經理的公子王時文,這兩位跟我還有風是大學同學。」
「你、你們好。」余杏把她帶到這兩個男人面前要干嘛?她不懂!她只是來找風哥哥的啊!
「健治、時文,你們可要好好照顧巧巧,我去找風,跟他說巧巧來了。」只見余杏這麼說著,一面使了個眼色,之後立刻閃人。
「ㄟ!余杏……」藍雅巧好為難,余杏突然離開,留下她跟這兩個陌生的男人,讓她覺得好不適應。
「哦!妳就是天風一直掛在嘴邊的巧巧啊!久仰大名了。」王時文接話,熱絡地說道︰「以前只听天風提起,今天一看,果真是個漂亮的妹妹。」
「巧巧,妳家是做什麼的?怎麼會跟天風這麼熟呢?」山葉健治也說話了,好奇起她和童天風之間的關系,一面跟服務生打招呼,拿起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藍雅巧。
「我、我媽是風哥哥媽媽的同班同學。」為了禮貌,她接過這杯酒,玻璃杯里五顏六色的,藍雅巧在心里暗自猜測這應該是雞尾酒,「我爸是藍氏營造公司的負責人。」
「藍氏營造?」只見山葉健治跟王時文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像是立刻會意過來似的。
「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山葉健治鏡片下的眼楮閃過了一絲詭異的光芒,「只是我們想多了解妳一點。」
酒過三巡,天旋地轉。
不知道喝了第幾杯,藍雅巧的臉上出現了紅暈,彷佛置身在游樂場里的旋轉咖啡杯上似的,人轉心也轉。
藍雅巧的視線已經失焦,在一開一閉間,全部都是虛幻的身影。
「好,真厲害,想不到巧巧酒量這麼好!」王時文拍拍子,贊許藍雅巧的酒量好。
「是啊!這一點天風從來沒說過,沒想到巧巧是個酒國女英雄。」山葉健治也附和地說道。
「呵呵∼∼健治哥,這不公平。」藍雅巧又打了一個酒嗝,粉女敕的小臉上出現一抹紅暈,「你們都要我說我的事情,都不說你們自己的事情,也不說風哥哥的事情……」
山葉健治跟王時文互看了一眼,交換過眼色後才說道︰「巧巧,妳想知道妳的風哥哥都怎麼跟我們說妳的嗎?」
「想!」她好想知道,她想知道童天風對她的真正想法。
巧巧長肉不長心啊!這樣下去哪個男生會喜歡妳?
那天她還在高興著童天風的回國,可童天風的那一句話卻令她十分難過,她想知道童天風到底是怎麼定義她的?她想知道這麼多年下來,難道他真的只是把她當作妹妹看待?
風說從小妳就是他的小苞班,常會跟在他的後頭跑。
余杏剛剛說的話再度浮現她的腦海中,是這樣的嗎?她在童天風的眼中就只是個小苞班?
「好,那妳再喝個五杯,我們就告訴妳。」只見山葉健治跟王時文像是互相串通好了似的,將一盤五杯的雞尾酒捧了上來。
「那有什麼問題∼∼」藍雅巧正準備拿酒,卻有另外一只大子伸了過來,接下了她想拿的酒杯。
「討厭,是誰……」藍雅巧話還沒說完,抬頭一看,只見身後站著的正是面無表情的童天風。
「誰要妳喝這麼多酒的?」
「天、天風……」山葉健治和王時文看到童天風出現,立刻退了一步。
「風哥哥你、你出現了?」看到童天風出現,藍雅巧露出了無邪的笑容,「來、來得正好……嗝!我們……來喝酒!這酒……好好喝喔!來……」
「別喝了,巧巧,妳醉了!」他一把扶起醉茫茫的藍雅巧,鷹眼一掃,雙眸里露出火光。「你們灌醉她?」
「不、不是,我們只是剛好經過、剛好經過!」王時文和山葉健治立刻陪笑說道︰「你們很久沒有見面,想必一定很久沒聊天,你們談談,我們先走了!」
「喂∼∼你們怎麼走了?」醉得七葷八素的藍雅巧伸手招呼著逃之夭夭的兩個人,「回來啊!不是說喝了五杯後要跟我說風哥哥的事情嗎?你們怎麼全部都走了?」
「他們要說我什麼事?有什麼事妳可以當面問我,不必透過他們!」他把她拉過去,來到巨大的聖誕樹後面,滿臉怒容,「妳知不知道妳現在喝醉了?而且醉得很厲害!」
「我沒醉!就算我醉了,跟你有什麼關系?」她甩開他的手,或許是因為喝了酒,酒精的作用令藍雅巧的膽子大了起來,「你、你不要一直以為我是你的小苞班!那已經是過去式了,我現在已經長大,你不要一直把我當成是你的妹妹!我不是……啊!」
「巧巧小心!」
眼尖的童天風發現她搖晃的身子直往後倒去,連忙扶住她,氣急敗壞的說道︰「還說妳沒有醉!妳剛剛差點跌倒!」
藍雅巧沒有再度反駁他的話語,挽著髻的小腦袋低低的,這樣的沒反應更讓童天風著急,「巧巧?」
「可不可以……」
「什麼?」她的聲音小得像蚊蚋,童天風只好側耳傾听。
「你可不可以把我當成女人來看待?我要的不只是當你的妹妹而已──」
她說出來了!
她把心里所有壓抑的秘密在那一瞬間全說了出口,人說酒後吐真言,她真的做了!
今天晚上,藍雅巧突然有了好多第一次,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穿旗袍,第一次說出藏在心里好久好久的話。
因為若她不說,要藏到什麼時候?
經過這一年的分離,還有突然出現在兩人間的余杏,她不能再如此不重視自己那一份愈來愈難過的心情了!
他們怎麼會踫在一起?
眼尖的余杏看到站在聖誕樹後僵持的兩個人,一瞬間手不由自主地緊握了酒杯。
健治跟時文的辦事能力也未免太差了吧!明明答應她要幫她把藍雅巧引開的,怎麼她才剛剛去跟其他人說說話,一轉身就看到他們兩人聚在一起!
「怎麼了?」
就在余杏咬牙切齒的時候,旁邊突然走過童史芬,她連忙裝出笑臉,「阿姨──」
「妳怎麼不去陪陪小風?」童史芬一派女主人的模樣,一身的珠寶與名牌禮服將自己打扮得十分風光,「我不是跟妳說過了嗎?要好好接近小風,我讓妳跟他一起出國留學也是為了妳的未來鋪路,留學生只身在外,很容易發生日久生情的事,妳要是讓小風看上妳,以後童家女士人的位置就是妳的了。」
「我已經盡力了,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全都配合他,可他眼里卻只有那個藍家的丫頭而已。」
童史芬听到外甥女這麼說,一面順著余杏的目光看過去,剛巧看到在聖誕樹下的那兩個人正在對話,這令童史芬十分不悅,「這個丫頭還真是不知羞恥,我記得我並沒有給她邀請卡啊!怎麼不請自來?」
「可能是風自己給她的。」余杏拉著童史芬,咬牙切齒地說著,「阿姨,我真的不如這個女孩嗎?我的家世、我的學位、我的氣質,哪一點配不上童天風?為什麼我做了這麼多,他還是不肯看我?不能喜歡我?」
「這個女孩不應該出現的。」童史芬喃喃自語般地說著,一面走到另外一個角落。
余杏看著她不尋常的模樣,連忙喊道︰「阿姨,妳要干嘛?」
她跟在童史芬的後面,看著她來到聖誕樹另外一端的支撐架前。
這掛滿金銀裝飾與七彩小燈泡的聖誕樹十分巨大,而樹身的部分使用了三根鋼索捆綁著,鋼索延伸到宴會後面較少人通過的中庭,將它綁得死緊。
「這聖誕樹是我為了讓場面壯大、熱鬧、有話題,所以才跟國外園藝廠商訂購的,因為離生日宴會太近,來不及把根部埋深,所以工人們只用繩索固定住樹身,以防裝飾品負荷太重,倒下來壓傷客人。」童史芬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里閃著一抹詭異的光芒。
這使得余杏有些緊張,「阿姨,妳該不會想……」
「放心,這樹壓下來是不會死人的,頂多壓傷她一兩根肋骨,我們把其中一兩根鋼索解開,壓的方向就會往藍雅巧那兒倒去。我要讓她知道,想當我們童家的媳婦可沒這麼簡單!」童史芬模著余杏的臉,「放心,阿姨一定會想辦法讓妳成為童家少夫人的。」
爸索的打結處在童史芬戴著蕾絲手套的手下慢慢的被松開,她們所站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站在聖誕樹下的藍雅巧跟童天風,余杏直愣愣地看著他們,只要一下下,她的幸福就會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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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把妳當成妹妹看待。」
什麼?
她沒听錯吧?
藍雅巧張大眼楮,听到童天風口中說出的這句話,酒頓時醒了一半。
「我從來沒有把妳當成妹妹看。」彷佛洞悉了藍雅巧的心思,童天風再次說出這句話。
「風、風哥哥……」藍雅巧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妳以為我為什麼會特別要跑回來過生日?妳以為我為什麼會出現在妳家巷口?」童天風看著她那雙淚眸,藍色的眸子里映出自己少有的羞澀,他不是個把喜歡跟愛掛在嘴邊的男人,這樣的坦白令他有些不好意思。
「風哥哥……」如果他不是把自己看成妹妹,那她的心里可以有一絲絲、一咪咪的期待嗎?
期待他對她的感情也跟自己心里所想的是一樣的。
「以前,我從來沒有思考過我跟妳之間的感情,」他轉過身往藍雅巧後方走去,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臉上害躁的紅暈,「我一直以為我們就會這樣永遠在一起,這是很自然的;但等我去了國外,我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那是怎麼回事?」天啊!她心跳得好快好快。
「一直以來妳都依靠著我,冬天到了,我替妳暖手;妳工藝課要做作品,也是由我幫妳;妳作業哪里不懂,不都是得靠我教妳……但這些都只是很表面的。」
咦?
她剛剛……是眼花了嗎?
聖誕樹好像有一點點在傾斜……
他緩緩說出心里的話,「我發現我喜歡被妳需要的感覺,妳不在我身邊,我突然覺得生活里失去了大部分的重心,彷佛……」
沙……
眼尖的藍雅巧看到情況不對,樹身真的在傾斜,立刻大喊一聲,「風哥哥,快走開!」
「什麼?」
童天風才剛剛轉過頭,藍雅巧就立刻往前奔去,將他用力推開,而在他倆身後的巨大聖誕樹就這麼往她的身上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