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潘莛,你給我站住!」
不管鷹叔和鵡姨是不是站在櫃台里,孫嘉桓大聲地將她喝住。
她一臉像剛被倒了上百萬債務,臭到讓孫嘉桓的氣勢像溜滑梯,一下子驟降下來。
「干麼,你叫我做什麼?」
「我……」他突然口吃起來,「我是想……想問你今晚那踢踏舞表演得還好吧?」
「還不錯,你要干麼?」
「不過是問一下,你有必要口氣那麼差嗎?」他指著櫃台里的兩人,好象在替鷹叔和鵡姨抱不平似地說︰「你曉不曉得你叔叔嬸嬸等你等得很著急,他們都差點要報警,請警察幫忙找人了。」
癟台里的兩人,相視對望。有嗎?他們有急著報警嗎?
潘莛走到叔叔嬸嬸面前,恭敬地一鞠躬。「叔叔、嬸嬸,對不起,都是我疏忽了,讓你們擔心我真的很抱歉。」
鷹叔和鵡姨臉上的肌肉抽動。明明是有人比他們更緊張,而要報警的也是那個人吧!
「沒關系,平安回來就好。」鵡姨代表發言。
「如果沒事,那我先上去休息了。」說完,她轉身準備上樓,卻又有人有意見了。
「潘莛!」
一轉身,她怒目瞪道︰「還有什麼事啊?」
「鷹叔說,旅館改建的進度要快一點,所以我們明天再去汽車旅館一次。」雖然是假傳聖旨,但這下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鷹叔臉上冒出三條線。有嗎?他有這麼說過嗎?
潘莛視線轉到鷹叔臉上。「鷹叔,是這樣的嗎?」
「老婆,今晚咱們關門別做生意,上樓去休息吧!」看樣子,他們兩人今晚都不適合留在櫃台。
鵡姨當然明白老公的用意,默契十足地道︰「當然好,我們好久沒休息了,你先上樓,我去關門。」
鷹叔像個快閃族,在孫嘉桓還在等待他的回話時,已經閃身朝臥房方向而去,一下子,就跑得不見人影。
鵡姨更是一秒也不敢多待,關好門後,就帶著親切的微笑,快速逃上樓去。
兩人都不想當這吃力不討好的中間人,紛紛走避問人。
客廳重新恢復安靜。
潘莛和孫嘉桓之間相距五步,視線在空中交錯,整個空間安靜的程度,就連日光燈的滋滋聲也听得一清二楚。
「還有話要說嗎,如果沒有,我想先上樓去了。」跟木頭一樣杵著,真是怪到極點。
一秒……五秒……十秒過去了,孫嘉桓還是沒有開口,潘莛二話不說,直接往樓梯口走去。
「潘莛!」當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樓梯口時,他喊出她的名字。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首,看見他一臉懺悔。
「以後我要做任何事之前,都會深思熟慮,不會像今天這麼沖動,從今天開始,不管做什麼事,我……我一定會第一個考慮到你的感受……」就像小學生認錯,在那張靦腆無辜的臉上,有著濃濃的歉意。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凶巴巴的孫嘉桓,這樣輕聲細語跟她說話。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大囂張的孫嘉桓,這麼善解人意、成熟懂事。
可是……他這番真情告白,是出于一時的情緒反應,還是他想了很久才說的呢?是因為江雲呈給他的壓力,還是因為跟柳曇煙的感情轉淡,才有的體會與認知呢?
「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這麼多改變,我沒那資格要求你為我而變,你可以過你想過的生活,你可以隨時跟柳曇煙出去,而我也可以隨時跟雲呈哥……」
「不行!」不等她說完,一道狂暴的口氣,再度席卷而來,「我不準,以後我不許你再跟那家伙單獨出去。」
「那你呢?如果柳曇煙小姐需要你陪她,哭哭啼啼跟你說她很空虛,很寂寞,你會狠心不管她,任由她去嗎?」她要他同等的對待。
她的話正是他今天想了一整天的問題,他不停反復追問自己,但他一直找不到答案。現在,他面對的是潘莛,而她正等著他回答,他不能再沉默以對。
「可以嗎?你做得到嗎?」看他無言,她的心,就像燒到盡頭的臘燭,慢慢地黯淡下來。
「潘莛,我……」
「孫嘉桓,你這大狗熊,以後不要再跟我說這些話了,我的頭快被你搞得痛死了!」看他那鳥態度,猶豫不決、旁徨不定,真快把她氣死了。
不管他再怎麼喊,她不再為他停留,進到房間用力把門一甩,臉埋進枕頭,雙臂緊緊揪著棉被。
她不知道,她在為這個人氣什麼,她告訴自己,這家伙要是敢再亂說話,他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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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二天開始,兩人的互動完全是公事公辦,他們一起去觀摩了幾家汽車旅館,也約了建設公司人員,洽談如何原地拆屋重建,他們還去拜訪一些有名的建築設計師,討論新的旅館要以怎樣的風貌呈現,才能與其它同業競爭一席之地。
在這全心投入工作的兩個星期中,孫嘉桓有好幾次想要單獨與潘莛說說話,但都被她拒絕,當場潑以冷水,而江雲呈知道兩人正處于冷戰狀態,更是大獻殷勤,想要趁此機會一舉掠奪潘莛的心。
只可惜,在這兩個星期里,不管他怎麼約她出去吃飯,她都以太忙太累為由,委婉回絕,坦白說,她的心還在孫嘉桓身上,她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他,而不是江雲呈。
直到有天晚上,潘莛發覺自己這陣子做得是有點過分,連讓對方找她說話溝通的機會都拒絕,這樣好象有些不近人情,于是打算以煮東西給鷹叔和鵡姨嘗嘗手藝為理由,順便找他一起吃飯,沒想到,就在她買了菜回來要大展身手之際,突然看到冰箱上貼著一張便條紙,上頭寫道
曇煙生日,我陪她去吃飯,晚餐我不回來吃了,你們自己先用。
看到這幾個字,潘莛整個人傻眼,她以為當雙方冷靜下來,會有更多空間可以去思考該怎麼走下去,結果他卻丟出這麼一記震撼彈。
沒想到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柳曇煙。
而鷹叔和鵡姨發現事態嚴重,緊急速絡孫嘉桓,想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對方好象刻意關機,不管他們怎麼打、怎麼留言,他都沒有回應。
這下可好,代志大條了!
潘莛把菜往餐桌上一扔,接著跑回房間,然後把行李箱拿出來,將衣服一件件擺了進去。
「莛,你這是在做什麼?」鵡姨看著她的動作,心髒都快要停了。
「嬸嬸,這家旅館我不繼承了,你和叔叔另外找人吧!」
「什……什麼,你在胡說些什麼,你別嚇嬸嬸啊!」糟了糟了,這下可好,事態嚴重了。
她抬頭看著鵡姨,氣憤難平地說︰「這情況你也看到了,你說,我還有辦法跟這種人合伙經營下去嗎?」
是啊,她說得沒錯,像他這麼過分的人,還有誰能跟他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呢?
「那你現在要去哪里呢?」
潘莛千頭萬緒,心中完全沒了主意。「我……我也不曉得,也許到思美那,或是樂蒂那,也有可能去芝維家待個幾天,總之,我就是不想再見到他,一眼都不想。」
就在這時,潘莛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江雲呈。
「雲呈哥,你……」她听了對方打來的用意後,馬上回道︰「什麼,我叔叔把事情經過全都告訴你了?」
鵡姨听了,更是一個頭兩個大,她沖到樓下質問鷹叔,果不其然,是鷹叔通知江雲呈的。
原因是他看不下去了,像孫嘉桓這種人,怎能讓他放心將潘莛的幸福托付給他。
「好,你別難過了,如果一旦決定,就不要再猶豫,你不想待在那沒關系,我去接你。如果你連台灣都不願待也可以,我跟航空公司很熟,晚上還有好幾班班機飛香港,我媽媽自從跟我爸離婚後就一個人住在那,我們過去陪陪她,你覺得如何?我也可以順便帶你去散散心。」江雲呈很快就替她想好計劃。
她的心,已經被孫嘉桓傷得體無完膚,在她打算打破僵局,平心靜氣地再給他一次機會時,他居然用那樣的方式來對待她!她不想再笨下去了,那只大狗熊教不會的,不會改就是不會改。
「好,我跟你去香港,你……要來接我嗎?」
「好,我馬上過去接你,等會掛上電話,我馬上就訂機票。」
「嗯。」
江雲呈在第一時間連絡航空公司,以他的人脈,要隨時拿到兩張飛往香港的機票,可說是易如反掌。
此刻,他心里真有說不出的快樂,他得到潘莛,他終于從孫嘉桓手中將她給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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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孫嘉桓真的是在陪柳曇煙過生日嗎?
沒錯,他是在陪她過生日,但這個生日,卻讓柳曇煙過得很不開心。
從坐在座位上點完菜開始,他可以連續撞倒三次水杯,把鹽當成黑胡椒撒進酥皮牛尾湯中,刀叉左右不分,切牛排還讓牛排飛到隔壁桌去,就連吃個冰淇淋,也能吃到鼻頭上還未察覺。
「你的鼻子上頭有冰淇淋。」她快受不了了,陪她過生日他可以心不在焉到這種地步,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到什麼時候。
「喔,是嗎?我實在太不小心了。」他還是裝作什麼事都沒有,拿起餐巾,擦了擦鼻子。
「你今天晚上已經不止一次不小心了,老實說,你心里究竟在想什麼?」她還是沉著氣,不想一下子就把氣氛搞僵。
「我?我沒在想什麼啊,曇煙,是你想太多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開心才對啊!」他欲蓋彌彰,明明心里就在想著,不曉得潘莛在看到他留在冰箱上的那張字條時,到底會怎麼想,會不會又氣得跑回房間不出來了。
他也不知道潘莛想下廚請他吃飯的日子,竟會踫上曇煙生日,他會選擇赴曇煙的約,主要也是希望能在她生日這天,把話一次說清楚,他想告訴她,他雖然很想跟她重新開始,不過,那種感覺全部變質,已經都不一樣了。
他抓不到過去與她在一起的那種感覺,他只要跟她在一起,心里就會一直想著另外一個人,他沒辦法跟她專心相處,甚至一出門,他就急著想回家了。
這些話,他想在吃飯的時候,慢慢地、用最不傷人的字眼告訴她,可是……都已經吃到甜點了,他還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他甚至不開手機,避免潘莛打進來把事情搞砸,他把所有事都設想齊全了,可是還是沒法把話說出口。
他怕曇煙傷心,怕她受到傷害時那楚楚可憐的淚眸,會帶著憎恨的眼光看他,會苛責他的無情、控訴他的戲弄。
就是顧慮甚多,他才會遲遲難以啟齒,因此心不在焉、失誤連連。
「如果有事,你就先回去好了,今天你已經請我吃了飯,還送我禮物,我已經很開心了。」看他這樣,她興致盡失,想再續攤的力氣也沒了。
「我……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曇煙,我們……我們……」怎麼辦,他這該死的軟趴趴個性,大聲告訴舊愛說要破鏡重圓很難、說他的心已經全放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說他只想說完就趕緊回家,吃潘莛煮的香噴噴飯菜,就這麼簡單,為何他就是辦不到!
「你想怎樣?」
「我們……開車去兜風,去海邊逛逛,你覺得如何?」他打算在這段路程中,找個適當時機說出來,他非說不可。
「你真的想帶我去海邊?」她存疑。
他回答迅速。「是啊,就想跟你去海邊說說話、聊聊天。」
看他熱情邀約,姑且不論是真的排定在他原本的行程中,還是……另有別的意圖,總之,她願意配合他,只要他真心想這麼做。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走。」
車子緩慢地在市區前進,有好幾次,孫嘉桓都錯過要上高速公路的高架橋,他就像個沒有靈魂的軀體,眼楮看著前方,手握著方向盤,可他的心,卻沒有一個目標與方向……
「嘉桓,還要多久,你是不是該上高架橋才能到。」
「潘莛,你別急,安心坐在車上,我會平安把你載回家的。」
柳曇煙一楞,心門就像進了風,微微透著涼意。剛剛他說了什麼,他自己難道都沒察覺嗎?
發現氣氛不對勁,孫嘉桓轉過頭,不解問道︰「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間不說話了?」
她沉默半晌,一口氣緩緩從嘴里吐出。
「你剛剛不是叫我的名字,你在叫潘莛,還說要她放心,你會平安把她給載回家。」她找到她要的答案了,原來搞得他今晚心神不寧的因素就是潘莛,跟她所想的不謀而合。
別說柳曇煙楞住,就連他自己也楞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叫出潘莛的名字,是因為滿腦子想的都是她!所以才會不由自主的叫出她的名字嗎?
「曇煙,不是的,是因為潘莛曾出過車禍!不喜歡坐太久的車,所以每次只要她一坐上車,為了怕她會覺得煩,覺得問,我都會說那些話要她安心一點,沒別的意思。」直到現在,他還怕會太傷她的心,而不敢實話實說。
只不過,他今晚種種的反常跡象,都看在她眼里,身為女人,怎麼能對他這些忽視的行為舉止毫無反應?
「嘉桓,你愛的是潘莛,不是我,對吧?」她揚起微笑,不讓他覺得尷尬與不安。
他沒否認,答案昭然若揭。
其實,柳曇煙早就有預感,只是,他不說,她還盼望著最後一絲希望,然而,看他一整晚的表現,她若還存在著一點點對方是愛她的想法,那就要說是笨得無可救藥了。
「走吧,回去吧,不需要再去海邊了!」她認為夢該醒了,想要跟他重修舊好,破鏡重圓的想法,最好從此打住。
「什麼?」
「回去吧,趁還沒到高速公路前,快下高架橋吧!」她握住他的手,眼露鼓勵神色,「不要擔心我的感受,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啊!」
要祝福心愛的人與另外一個女人長相廝守,那是多麼偉大的一件事,柳曇煙明白,真正愛他的話,就該讓他快樂,而不是死命地把他抓在手里,這樣只能得到他的,而得不到他的靈魂。
「曇煙……」他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由衷地感激她。
他將手機開機,打算打給潘莛,告訴她他錯了,他真正愛的人是她,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他今晚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騙自己的愚蠢行為。
只是當手機重新開啟時,他發現有一封鷹叔傳來的簡訊。
你這兔崽子,你在什麼地方?我告訴你,你要再不回來,你就永遠看不到潘莛了……
寥寥數字,讓孫嘉桓看得是膽戰心驚。鷹叔很少會用這麼激烈的字眼,而他說永遠看不到潘莛,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馬上撥了電話給鷹叔,他的心情,因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而慌亂不安。
柳曇煙在一旁看著他,看他為了潘莛那副心急難安的樣子—更加篤定自己內心的想法。
「鷹叔,你剛傳給我的簡訊!到底是什麼意思?」
手機一接通,免不了捱上一頓責罵,接著,鵡娘又接過電話訓斥他幾句,但時間急迫,他不得不先阻止她的發言。
「鵡姨,你要罵留著以後再罵,你先告訴我,潘莛呢,她去了哪里?」
「她等會就要和江雲呈到香港去,要是讓飛機起飛,我看你呀,就被三振出局了。」
香港?
飛機?
「他們要去香港?現在嗎?是不是現在就要去?」
「我好象听說……等等,換你鷹叔告訴你,他比較了解確切的時間。」鵡姨將手機交到丈夫手中。
「你听好,你現在趕緊到機場去,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們應該是搭今晚華航最晚一班飛機,我告訴你,你……」他話還沒說完,線路即被孫嘉桓切斷。
「曇煙,有件事我必須馬上去處理……」
「我知道,你現在必須到機場去,對不對,趕快呀,從這里直接接到南下的高速公路,快呀,千萬別走錯交流道……」
「曇煙,你……」
「你專心開車,快呀,趕快開去機場。」
從對方臉上,他看到由衷的誠摯祝福,方向盤一打,車子很快便朝南下的高速公路而去。
看著他那張神采飛揚的笑容,柳曇煙這才發覺,原來,真正的愛,正寫在孫嘉桓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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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們有多幸運就有多幸運,兩張機票不用幾個小時就搞定了。」江雲呈接過潘莛手中的護照與機票,一起交由櫃抬Checkin。
「今天機場的人看起來好象不多……」她四處張望,雖然知道這個舉動很沒意義也很無聊,但她就是不自覺地想到處看看。
「連續假期剛結束,這個現象是很正常的。」拿回護照與機票,他對潘莛建議道︰「大約還有三十分鐘的時間,我們先去上面吃點東西,不過,我不建議吃大多,說不定等會下了飛機,我們就能馬上沖到避風塘吃螃蟹。」
潘莛對他的話,一句也沒听進耳朵里,她看起來心事重重,眉宇之間凝成一塊,完全看不到任何出國旅行的歡樂表情。
「潘莛……」江雲呈走到手扶梯口,回頭看了她一眼,主動牽起她的手說︰「你還在想什麼,咱們該上去了。」
「喔。」她擠出笑容應付,手懶懶地任由他牽著。
上了二樓,游客稀少,放眼望去只有小貓兩三只,這下更讓她顯得不安,在這麼空蕩蕩的地方,要認人勢必比人潮洶涌時來得容易,但如果連在視野如此寬闊的地方,還看不到她所想看的那個人,那麼就代表即使孫嘉桓知道她要和江雲呈離開,也不會趕來機場找她,所以她該死心,該看破了!
他現在一定跟柳曇煙在一起吃著浪漫的生日晚餐,慶祝破鏡重圓吧!
「潘莛,你的熱咖啡都快變成冰咖啡了,怎麼一口也不喝呢?」江雲呈怎會看不出她從頭到尾都心不在焉呢?但他不點破,他知道,這個情形本來就會發生,他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所以,他願意等。
潘莛還是沒有照他的意思拿起來小飲一口也好,她雙手緊緊揪住手中包包,雙腿並攏,全身神經緊繃,看得出她內心的旁徨與不安。她好想告訴江雲呈,她不想去香港了,跟他在一起,她根本就沒有一絲絲甜蜜幸福的感覺,她知道他對她很好,但……
她就是沒有跟愛人在一起的感覺。
雖然孫嘉桓老對她大吼大叫,還喜歡叫她長頸鹿惹她生氣,但她偏偏就是喜歡與他這種逗嘴嘔氣的相處模式—也許,對她而言,這就是增進情感的方式,而不像跟江雲呈一樣,雖然他對她百依百順,可是她卻連一點觸電心動的感覺也沒有。
看她局促不安的樣子,他心里當然也不好受,他很清楚在她的心里,現在一定還掛念著孫嘉桓,只要趕緊帶她離開這個傷心地,換個新環境,應該就能讓她忘記一切,投入自己的懷抱。
「好了,不喝也沒關系,我們先進海關,等會我講個笑話給你听,包準你會笑得很開心。」他得趕緊帶她進海關,只要一進去,至少,他的心就能安一半。
當他站起來離開座位時,發現潘莛還是坐著不動,他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我……我能不能先去上個洗手間。」
他緊繃的臉這才綻出笑容。「好,那我在書局前面等你。」
她一走進洗手間,立刻拿出手機,她想問問叔叔,是不是已經有了孫嘉桓的消息,他們是不是已經跟他取得連系了?
可是她又猶豫了,人家明明就沒有那個意願,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就在這時候,手機像是感應到她的心意般響了起來。
天啊,不會吧,是孫嘉桓!
一接起手機,就听到對方劈哩咱啦,大呼小叫的聲音。
「喂,潘莛,你听好,我已經快到機場了,你不準給我走听見沒有,你這只長頸鹿,說好要跟我一起經營旅館的,你怎麼能說走就走,你這女人講話怎麼出爾反爾,你講不講信用啊……」
她討厭死他了,就連要叫她別走,口氣也不會軟化一點,還是這樣凶巴巴的,不過……她就是熟悉他這樣的講話方式,這種口氣才是她所習慣的。
「你這只大狗熊,你不是在陪柳曇煙小姐過生日嗎?你還跑來機場做什麼,沒人叫你來,你可以不要來呀!」她有的是大聲頂嘴的理由。
「你在講什麼啊,沒人叫我來,我就是要來你能怎樣,現在曇煙就在我身邊,她要陪我一起到機場找你,我選在她生日當天跟她出去吃飯,就是要告訴她,我……我孫嘉桓愛的人是潘莛,那個人就是你,听見沒,是你,潘莛,我愛的人是你,所以你不準給我走,你要敢踏出海關一步,我這輩子跟你沒完沒了……」那聲音就像透過擴音器,大聲到讓她的耳膜快要受不了。這討厭的家伙,害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她哽咽得說不出話,手機里,只隱約傳來她的啜泣聲。
「你……你哭了嗎?喂,我不習慣女孩子哭的,你要等我,不要走,你走的話,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真的……」他的聲音由強轉弱,終于了解,當自己真正失去潘莛時,他會有多麼脆弱,「我再十分鐘就到了,記得,要等我,別走……」
手機訊號中斷,潘莛趕緊拭干淚水,然後平心靜氣地走了出去。
走出洗手間,遠遠地,她看見江雲呈在書局前翻閱雜志,她承認他是好人,是個會疼愛女朋友、疼惜老婆的好男人,但他不適合她,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對他說聲抱歉。
雲呈哥,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香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