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玫瑰拎著一個紙袋走下男同事的車。
「立德,今天真是謝謝你,還讓你特地開車送我回來,真是不好意思。」
「不會,能送妳回來是我的榮幸。」黃立德邊說邊走到後頭打開車箱蓋,「玫瑰,妳的腳踏車我幫妳搬上樓好了。」
運氣不錯的洪玫瑰,尾牙時抽到了個小獎--淑女型變速腳踏車一輛,正當她在煩惱著要怎麼把腳踏車帶回家時,林小姐剛好帶了資訊部的同事黃立德來,說是可以幫忙她。
黃立德是個高高瘦瘦、長相斯文的男士,他們在尾牙宴上聊了幾句,隨後他便開口邀她去陽明山兜風;洪玫瑰渾身腰酸背痛,本想拒絕,但想到還要麻煩他將自己的腳踏車載回家,只好勉強答應了。
「不用麻煩啦,其實這車也不會很重,我一個人扛上樓就可以了。」洪玫瑰連忙拒絕。
「沒關系,讓淑女做這種粗重的搬運工作,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行為;更何況妳手上還拿著東西,很不方便的。妳放心,只要把車扛上樓放好後,我馬上就下來。」黃立德的意思是他沒有任何下良的企圖。
洪玫瑰為難的笑了笑,「呵……」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我幫妳扛車上樓。」周天縱突然自角落定出來。
「天縱?」洪玫瑰被周天縱的出現給嚇了好一大跳,她剛才沒看到他呀,他什麼時候靠近的,她怎麼都沒發現?
周天縱走近玫瑰的腳踏車,朝黃立德點了一下頭,「我是她同一樓層的房客,下來買包煙正巧要上樓,這車我順手幫她扛上去就好了。」天知道周天縱從來就不踫尼古丁的。
黃立德只好尷尬的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他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突然覺得自己跟他一比,氣勢好像馬上就輸了一大截。
周天縱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扛起車,走到樓梯口等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黃立德走近洪玫瑰,「玫瑰,我要回去了,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棒的餐廳,明天可以約妳出來吃飯嗎?」
洪玫瑰再木頭,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想追她,她下意識地回頭望向周天縱,只見周天縱一臉漠然,面無表情,彷佛她要和誰出去都不關他的事。他的沉默讓洪玫瑰彷佛被人潑了一大桶冰水,從頭冷到腳,她似乎可以听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好。」她木然的回答道,心底像是破了一個大洞,難過與失落感不斷自那個洞里涌現。她現在連呼吸都感到疼痛,只因她忽然發現,身後的男人想找的女人或許不是她。
得到她允諾赴約後,黃立德喜出望外的開車走了。
在這個時刻,洪玫瑰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但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轉身,只見周天縱一手將車扛上肩,一言不發的走上樓,沒有多看她一眼。
原來他們之間什麼也下是,是她自作多情了,是她……想太多了。那一刻,洪玫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前進,雙腳彷佛被定住般,只能傻傻的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突然間,她一把推開了周天縱,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彷佛躲避著什麼似的沖上樓梯。
「玫瑰?」
「天縱,對不起,我很累了想休息,你幫我把車放在門外就好了。」
周天縱只听見樓梯間傳來她听來傷心的聲音,及慌亂的步伐。
那天深夜,周天縱听見隔壁房傳來腳步聲,接著他的門板上響起敲門聲,當他去應門的時候,只看見一個紙袋孤零零的掛在門把上。
袋里是玫瑰從尾牙宴上帶回來要給他的食物。
周天縱一直無法忘記玫瑰回頭望向他時的詢問眼神。
他在玫瑰的眼底看到了期待與執著,無奈那是他目前最無法給的。他想留住玫瑰,但卻又沒有任何理由和立場可以留她,因為,他還無法給她一個明確的位置,也無法給她一個明確的未來。
兩人的關系似乎降到了冰點,玫瑰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他,回來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晚,也不再來吃他帶回來的點心了,所有的點心都在隔日被他當成了垃圾丟掉,一如……玫瑰對他的心。
不!他怎麼可能會不要玫瑰的心?他只是還沒有把握,還沒有……
懊死的!他究竟在想什麼?他現在只想大聲地咒罵自己,失去玫瑰的滋味,令他空虛得快要發狂。
「周特助,你出神了。」龔悠芳合上文件。「周特助,你今天感覺很不對勁,是身體不舒服嗎?」
周天縱搖搖頭,揉了揉眉心,「龔小姐,現在時間也晚了,我看我們今天就到這里結束吧。」
報悠芳體貼的點點頭,「你這樣的狀況能開車嗎?要不要我開車送你?」雖明知道他一定會拒絕,但龔悠芳還是問了。
「不,我沒事,只是累了。」因為心無法停靠在從前那個溫柔的港灣,浮啊沉沉的,所以累。
「周特助要利用明天的假期好好的休息,不要太累了。」她貼心叮嚀道。
周天縱應了聲,閉上了雙眼。
報悠芳整理好桌上的文件,見周天縱的桌上攤放著一本公司剛出爐的內部月刊,頁面剛好是報導尾牙時那個風靡全場的管理部之花的新聞。周天縱剛才在閱讀這則新聞嗎?不然怎麼就攤開在這一頁呢?
「想必現在全公司的男人都認識她了吧。」
周天縱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嗯?」
「尾牙上那個跳熱舞的女人啊!一听說她沒有男朋友,全公司的男性全都蜂涌到管理部要約她出去,听說她現在正密集的在相親,似乎打算在明年之前把自己給嫁出去呢。」龔悠芳笑著說,敏銳的察覺到周天縱的臉色似乎微微一變。
「是這樣嗎?」周天縱的嘴角笑得很牽強。
她可以跟著大家一起討論八卦、可以跟大家一起批評政治,去電影院看「可魯」的時候會哭,看「功夫」的時候也會大笑,她完完全全是從前的洪玫瑰,絲毫沒有改變。
台北的冬雨冷冷的下著。
洪玫瑰下了男人的車,帶著笑意目送相親對象離去,微笑在轉身後,隨即凝住,她收起了傘,清麗的容顏帶著淡淡的哀愁,腳步緩緩踏入冷冷的冬雨中。她需要一點冰冷的雨水來凍結自己的思緒,順便凍結靈魂深處那個寂寞的自己。
抬頭望向五樓,天縱房里的燈正亮著,她卻只能望著那一室的光亮,舉步不前。
她不斷回想著那些日子里與天縱相處的點點滴滴,他曾經若有似無的喜歡宣言還在腦海里回蕩著,卻沒有想到一切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那感覺就像是臉上被人狠狠的甩了兩個巴掌。
幸好,她還沒有用情很深,她只是難過、只是不能釋懷、只是……拼命的想說服自己她還沒有很喜歡很喜歡他。
「玫瑰。」
原本抬首凝望五樓的臉蛋,因這聲叫喚而僵住。
周天縱自黑暗中走出,手上撐著一把傘,走到洪玫瑰眼前,為她擋去了冰冷的雨。
「今天的相親怎麼樣?」依舊是那個溫柔到令人心痛的聲音。
躲了他好幾天,現在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但她還是自僵硬慘白的臉上硬擠出了一抹微笑。
「今天這個對象,他很好。」她抬頭望向他,不知怎地,眼眶里迅速積滿了淚水,在黑暗中閃著晶亮的光芒。「這個男生很老實,我講的冷笑話他明明就听不懂,但還是裝出一副很有趣的樣子,想逗我開心……」淚水無法抑制的奪眶而出,「這個男生什麼都很好,如果能早一點認識他就好了……」那她就不會莫名其妙的去喜歡上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然後心痛得無法呼吸。
「玫瑰……」他不舍的抹去了她臉上的淚,「不要再相親了好嗎?」
等不到他明白的回答,卻只得到一句很模糊的回應,洪玫瑰的心揪得更緊,眼淚掉得更厲害。「有人在等你嗎?」
她不要搶走別人的幸福,不要當第三者,不要他為她為難!
「玫瑰,其實我是……」他差一點就要對玫瑰全盤托出他的身分、他的一切,但理智依舊制止了他,因為他沒有辦法承擔如果他現在說出了實話,玫瑰會不會因為他的欺瞞而就此遠離他。而且在雨中淋雨的玫瑰看起來好憐淡,彷佛他就要失去她了,他害怕得只能抱緊她。
「沒有,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妳想的那樣,有些事情我沒有辦法現在告訴妳,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向妳解釋的,相信我,妳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的人!我現在還沒有辦法給妳一個明確的未來,但玫瑰,請妳等我,再給我一點時間,請妳……」周天縱從來沒有這樣害怕失去一樣東西過,此刻他的心跳異常的劇烈,等待她回復的心情也萬分的緊張。
如果她懷疑這樣一個擔憂、害怕、憐惜、心疼、祈求的眼神,那她一定是沒有愛上他,她可以感覺到天縱擁住她的雙手在顫抖,也可以透過這個擁抱感覺到他對她的喜歡,就如同她對他的。
「好,我相信你。」她不知道周天縱究竟是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她只知道,只要他喜歡她,那她就願意相信他所說的一切。她不懂得掩飾,也不明白愛情中先把自己的心剖開的人,往往是比較吃虧的那一方,她只知道,她現在能做的,就是信任他。
他感激的吻上了她的唇,洪玫瑰的眼淚又滑出了眼眶。
酸酸的、苦苦的、熱熱的、甜甜的,這到底是吻還是淚的滋味?
洪玫瑰是個傻女孩。如果她愛上一個人,而那個人沒有付出同等的愛的話,那她也無所謂,只要他心底有她,然後對她好一點點,那就夠了。
洪玫瑰是個傻女孩。她以為天縱口中說無力給她一個明確的未來,是因為他自認尚未立業,所以還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安穩的環境。她愈想愈覺得有可能,畢竟天縱他責任感重,不想讓他愛的人陪他一起吃苦。
洪玫瑰是個傻女孩。為了早日幫天縱達成他開外燴餐廳的理想,她又去找了一份送報紙的工作,清晨天末亮就騎著那輛在尾牙抽中的車四處送報,希望能早日幫天縱籌措到開店的資金。在寒風中她也不以為苦,每當
想到這是天縱的夢,也就是她的夢的時候,她就更有前進的動力了。
送報生涯的第二天早上,她正要出門時,卻看見到天縱站在她的房門外,為了不讓他知道她送報是為了他,她只好隨便扯了個她很缺錢的借口。而周天縱發現她早起送報,真是又心疼、又好氣,向來溫柔的眸里,彷佛有千言萬語要說,但終究沒說出口。洪玫瑰心想,一定是那個秘密,但天縱不想講,她就不逼他,因為她承諾過,會給他時間的。只是自從那天起,洪玫瑰就不再是一個人送報了。
「天縱!小心小心啊!那只狗追來了啦!」
清晨天才蒙蒙亮的巷口,人們大多還在睡夢中,一對男女共乘一部淑女腳踏車,男的在前面汗流浹背很賣力的踩著,坐在後座的女人回頭望著每日必追他們的小黃狗,美麗的臉上沒有絲毫害怕,卻有著異常的興奮,只因為她知道她的男朋友一定不會讓她受傷,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來保護她。
「玫瑰,把腳抬起來,千萬別讓狗給咬到了!」努力踩著車的周天縱,還不忘叮嚀身後載著的女人。
「我知道我知道!」洪玫瑰回頭看到追逐他們的小黃狗正氣喘吁吁的被遠遠的甩在後頭時,俏麗的臉蛋上滿是開懷的笑容。「笨小黃,認輸了吧?哈哈……」開玩笑,這只小黃狗怎麼比得過她英勇的男朋友的腳力!
周天縱也感染了洪玫瑰的愉悅心情,跟著開懷的笑了起來。
冬天早上的天空很晚才亮,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金黃色的光芒灑在周天縱跟洪玫瑰的身上,彷佛他們這樣一直騎,就可以一路騎到天堂去。在這個初醒的城市里,他們倆是最亮眼、也是最幸福的一對。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口,車內的周守正面色嚴肅的望著巷口,放在腿上的拳頭握得死緊,他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幫人送報的人,竟是他的兒子,周氏的未來繼承人!
「開車!」周守正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過年後立刻去龔家提親。」
周天縱很久沒回來探望爺爺跟女乃女乃,當他一踏進豫園,卻意外的見到了父親周守正。自從上次的爭執後,父子倆就形同陌路,相敬如「冰」。用餐時兩人沒有任何交談,直到周天縱向爺爺女乃女乃告別,在車庫里被周守正叫住。
「我不可能娶她的。」
「天縱!」周守正怒吼,「悠芳是你成為周氏繼承人的籌碼,她不只是一個單純的妻子角色!兩家聯姻能夠帶來多大的利益你知道嗎?」
「婚姻不能拿來做買賣。」周天縱的心里頓時涌起一陣嫌惡。
周守正被兒子氣到臉紅脖子粗,幾次反復的深呼吸後,才稍稍控制住了脾氣,畢竟他也不想父子一見面就是無止盡的針鋒相對。「那個女人沒有資格踏進我們周家大門,如果你真那麼喜歡她的話,可以把她當成紅粉知己,悠芳是個識大體的女人,相信她一定能接受的。」這是周守正對兒子的變相讓步。
周天縱唇邊泛起一抹冷笑,「多年來你就是這樣對母親不忠的吧?」他冷冷的說︰「你以為這個世界以你唯尊,你以為你可以呼風喚雨,想要的永遠都可以得到?你錯了,父親大人,在你眼中周氏是一切,而得到周氏更是你的最終目的;但很遺憾的,我對周氏根本不屑一顧,爺爺想把周氏給誰就給誰,就算不是我,我也不會有半分的失落和遺憾!」
他打開車門,對著臉色青白交錯的周守正微微一笑,「知道嗎?遠離周氏、遠離你,是我現在最大的心願。」
除夕夜的前一天,也就是過年前最後一個上班日。
下班後,洪玫瑰到超市采買。她明天就要返鄉過年了,但天縱說他們公司連過年期間也要留守工作,所以他今年無法返鄉過年了。因為接下來會有好幾天的時間不能和天縱見面,所以她特地和他約好今天要煮火鍋來度過小年夜。
戀愛好像真的會使人變美麗,目光也會變得更溫柔。
洪玫瑰在周天縱的房里切切洗洗、忙進忙出,看著小桌上擺著的火鍋,美麗的臉龐上浮起了愉悅的笑容,因為那火鍋在她眼中看來就像個同心圓。
不一會兒,周天縱回來了,他手上拿著一束紅玫瑰,一進門就將花獻上;她又驚又喜的收下花,這是天縱送她的第一束花,怒放的玫瑰,就好比他們盛開的愛情。招呼天縱落坐後,洪玫瑰拿了個瓶子走到洗手槽前,想把花插起來。
「鏘」地一聲,連同洪玫瑰的驚呼聲一起傳了出來。
「怎麼了?」周天縱走進一看,發現洪玫瑰的手指頭被玫瑰的刺給刺傷了,指上滲出了一個小血珠。
洪玫瑰將手指頭放在水龍頭底下沖著,「沒什麼,是我太不小心了。」
「是我不對,我應該要賣花的老板先把刺去掉才是。」周天縱的臉上充滿了不舍和自責。
「玫瑰花沒有刺就不叫玫瑰了。」洪玫瑰促狹一笑。
「誰說的!」周天縱抱緊了洪玫瑰,「玫瑰,妳沒有刺,妳是我最溫柔的玫瑰。」
在周天縱的心中,只有玫瑰總是溫柔的包容著他,不會刺傷他。
「好,那我就當一朵無刺的玫瑰。」洪玫瑰笑得很甜美。
周天縱幾乎要沉溺在她的笑容里了。「玫瑰,妳願意放棄一切跟我走嗎?」
洪玫瑰其實不太懂天縱,因為他的所有宣言听起來都是曖昧又模糊,像是他的追求宣言、告白宣言,還有昨天的……求婚宣言?那算是求婚宣言嗎?她也不敢肯定,所以她並沒有立刻回答他。
今天是除夕夜,一早周天縱就幫洪玫瑰提行李到巴士站候車,車站里擠滿了返鄉的人潮,洪玫瑰和周天縱站在一角,這一對外型出色的男女,吸引了不少乘車旅客的目光。
洪玫瑰要返鄉了,這是兩人戀情明朗化後第一次分別,所以彼此都有些依依不舍。
「天縱,我放在冰箱里頭的食物要記得拿出來吃,有些東西只要微波就行了,你不要嫌麻煩就不吃,我回來台北要檢查哦!」洪玫瑰邊說邊將周天縱深灰色的大衣拉好。她的男朋友穿大衣的樣子很挺拔、很帥氣,好像雜志上的模特兒一樣,她每次看見他穿大衣,總不忘幫他好好地調整一番,讓他能夠更迷人、更帥氣。
「遵命,管家婆大人。在妳回來之前,我一定會把整個冰箱都清空的。」周天縱好想親吻玫瑰那張粉紅色的小嘴,只是礙于這里人太多,只能好改捏她粉女敕的臉頰代替。
「管家婆?」她掄起粉拳輕輕的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心底因為他那句管家婆而騷動起來,他說這句話會不會有別的意思呢……
「九點半往台中、彰化、台南的巴上要開了,編號四十八到七十二的旅客請上車。九點半往……」
「玫瑰,妳的車要發了。」
「嗯。」
依依不舍的情緒在兩人之間擴散,周天縱將洪玫瑰的行李袋一手拿起,陪著她走到車門前,擁抱一下後目送她上車。
洪玫瑰一坐上位子就立刻打開窗戶向周天縱揮手,而他也朝她揮手,兩人笑得很甜蜜,千言萬語都寫在眼底,還沒真正離別,相思就已經在兩人心里泛濫了。
突然間,洪玫瑰沖下了車,跑向周天縱,「天縱!天縱……」
周天縱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玫瑰不想回家了嗎?「怎麼了?」
她喘著氣說︰「我忘了把這個給你了。」說著便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紅包塞進他的大手中,「新年快樂,恭喜發財,年年有余,萬事如意。」然後踮起腳尖,拉下他訝異的臉,飛快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等我回來的時候,換你包紅包給我,要記得哦!」她紅著臉,含羞帶怯的看著周天縱,然後不等他回答,又一溜煙兒的跑回車上。
周天縱失笑的望著她,她的臉蛋依舊透著紅暈,手還拼命地揮著。
車終究還是開走了,他目送著他親愛的女朋友坐車離開。
周天縱低頭打開手上的紅包袋,彷佛還可以感受到紅包袋上有玫瑰的余溫,他的心頭暖暖的,愛情的甜蜜滋味充滿了他的每一個細胞。
六百六十六塊?玫瑰想祝他六六大順啊?!他的唇邊忍不住泛起溫柔的笑意,小心地將錢收回袋子里,無意間卻發現紅包袋里似乎有幾個字。他先將錢收進口袋里,然後將紅包袋鼓成了一個圓形,好讓他能看清楚里頭到底寫了些什麼。
天縱︰
我願意放棄一切跟著你
愛你的玫瑰
剎那間,周天縱覺得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與爺爺長談了兩個小時後,周天縱滿臉輕松的步出書房。
「天縱,你不再考慮了嗎?」身後傳來爺爺蒼老的聲音。
「不了,這是我做過最棒的決定。」他篤定的說道,「爺爺,謝謝您。」說完便不帶任何眷戀的離開。
周天縱前腳一走,周李玉貴後腳就踏進書房。
「老伴,你剛剛跟天縱談了些什麼?」
「天縱說他不想接周氏,要回美國發展。」周火樹站起身,「玉貴,我真不知道該拿天縱怎麼辦才好?」
「天縱這孩子讓他那對不象樣的父母傷得太深了!我看他未必是對周氏沒興趣,或許只是想逃避守正他們夫妻才會這樣說。你答應他了嗎?」
「我要他等到周氏接班人選確定後再走。」
「嗯。」周李玉貴走到周火樹的身邊陪他一起看著窗外的風景。「天縱的爺爺,你有沒有發現天縱最近似乎很快樂呢?」
「從來就沒看見他如此快樂過。」
「守正說天縱為了公司里的女職員在送報紙,還氣呼呼的說他和那個女職員同居了。看來,天縱他墜入愛河了。」
「送報紙?」不同于周守正,周火樹的眼神只是微訝,絲毫沒有生氣。
「是呀,送報紙。」周李玉貴的眼角有著止不住的笑意。「就像你當年為了早日攬夠錢娶我,也去送報一樣。」回想起年輕時他為她做的每一件事,呵,仍是滿心的感動與甜蜜啊!
「那我們祖孫還真是有志一同。」周火樹握住周李玉貴的手。
周李玉貴眼角含淚,緊緊的回握住周火樹的手,「老伴,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你只是個領人家薪水的上班族,或許我會過得更快樂。對女人來說,錢從來就不是一切。」
「……玉貴,下輩子妳願意跟我一起餐餐吃地瓜嗎?」
「當然好。」
布滿皺紋的兩雙手緊緊的交握著,為下一世的人生許下了承諾。
「那女孩好嗎?」
「長得清清秀秀的,個性很好,是個好女孩。天縱和她在一起時,笑得很快樂。」為了看未來孫媳婦,周李玉貴也冒著寒風效法周守正清晨埋伏呢。
「我們周家就要辦喜事了。」能讓天縱快樂的女孩,就及格了。
「先把龔小姐調走才能辦吧?天縱尊敬他的父親,對守正派去的龔小姐無可奈何,不如你幫幫他。」
「我以為妳成日插花、品茶,都不管世事了,沒想到妳對公司的大小事依然了若指掌。」
「唉,誰叫守正那孩子做事總讓人不放心!我若不盯著點,孫子都要被他給欺負盡了,到時候父子僵得解不了局,百年之後我怎麼向列祖列宗交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