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勞斯萊斯平穩地停在民生東路上「金融家俱樂部」的門口。
身著黑色西裝的司機立刻從前座下了車,加快步地奔至右側後方開啟車門——一雙修長而勻稱的美腿,登著環腳踝的黑色高跟鞋躍然著地,看得司機的眼楮都快落了下來。
他一向不是之徒,只是他老板這次女朋友的身材,更勝以往。
「謝謝!」揚舞的聲音一點兒也不造作。
這也是司機欣賞她的地方。她不像「大家閨秀」那種物質化的表現,她有她們所不及的真誠與美麗。
揚舞雙腳落地,整個人從車內站了起來,才一落地,「哎喲!」的低嚷車,自她朱紅色的唇瓣蹦了出來。
司機老馬立刻伸手扶住她,「小心!」
「謝謝!」揚舞白皙的雙頰,立刻現出一陣緋紅。
「真糗!」她喃喃自語——還以為穿上這一身華服,配上美鑽,可以令她顯得雍容華貴!
看來她高興得太早了!
待會兒她得好好的抓緊駱飛,免得摔了個四腳朝天。
駱飛聞聲,趕緊以雙手扶住揚舞那左右搖晃的豐臀,「怎麼?又要跌倒了!」語氣雖是質問,臉上卻寫著關心。
「對不起!我想是這雙鞋子吧!」揚舞歉意十足,小嘴還半嘟半噘。
老馬隨即放開他的手,將揚舞交給駱飛,徑自朝前座走去。
他兩人彼此對望了一眼之後,駱飛便跨步往俱樂部走去,揚舞立刻牢牢地扣住他的手臂。
駱飛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用力的抓住自己?他偏過頭,以不可置信的眼光盯著上了淡妝,更添幾分魅力的揚舞問道——「千萬別告訴我——你沒穿過高跟鞋?!」
「嘿——!」她低頭竊笑,而且頭低得像斷了電的玩偶,偶爾還傳來幾聲抑制的笑聲。
「老天!懊不會是真的吧?」機靈的駱飛,心髒差點停擺。
「我說了你不準瞪眼!不準罵人!」揚舞抬起頭,迎向那張英俊,卻已近扭曲的臉孔。
「那我還用問嗎?」駱飛根本不用听她宣布真相了。
「當然得問。」
「還有什麼好問的!」駱飛堅持己意,也順勢以手臂夾緊她的手,他可不想丟人。
「求求你,再問一次!」揚舞的肩,已貼近他的臉頰。
他聞到了一股馨香,是一種屬于女人香水和天生的體香味兒,霎時令他失神。
「沒什麼好問的!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你這一輩子都沒穿過高跟鞋。」聲音有些咽啞。
「錯了!」揚舞語出驚人地否決駱飛的自以為是。
「錯了?」他的眼楮瞇成一線。
駱飛實在不敢相信,穿過高跟鞋的人,還會這麼容易跌倒?
「我穿過!」揚舞說得斬釘截鐵。
「穿過?」他這次瞪大了雙眼。
「就是咱們第一次見面時,穿過一次呀!」
「什麼?!這叫做穿過?」駱飛望著揚舞,無法接受自己听到的可笑答案。
「不叫穿過?!什麼?」揚舞可不認為她的答案有錯。還把下巴自傲地抬得高高的。
「老天啊!抓好我。」
他可一點也不相信她的「鞋技」。
二人沉重的走進金融家的大門,門僮立刻傾身問候,「駱總,您好!小姐您好!」
並帶路領他們走進去。
「他認識你?看來你真是個大紅人!」揚舞閃動著天真的眼眸,向四周瀏覽著。
駱飛的心,卻再也輕松不起來!
出席今晚party的人物,都是商界響叮當的第一把交椅。這次年終的聚會,除了彼此寒暄問好之外,也想了解來年是否還有合作的機會。
雖然駱飛根本不用搭理這些人,但他可不願意讓這群商界老狐狸,因揚舞的失態,私下派他的不是,或是暗箭刺痛他。
他的威信是不容外人挑戰的。
但是今晚他卻深深地感到恐懼,他的威信將受到重大的考驗與挑戰!誰教他帶了個「不會走路」的搪瓷女圭女圭。
「這里好氣派哦!」揚舞充滿好奇地四處張望。
「進去之後,小心應對。」駱飛的臉就像台風即將登陸一般。
「小心?怎麼小心法?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揚舞仍是一派天真,根本不瞭解駱飛的隱憂。
駱飛只差沒昏倒!
他搖頭感嘆——要教會一個人有智能,並非三天兩夜就可速成的。她難道真的只是徒有美麗的外表?
他望著自己為她選的鑽煉,以及金色與小綠色互搭的及地長禮服,後肩頭曳著一片等長而透明的青紗,襯托出她凝脂的玉膚,讓人看得想將她生吞活咽!
偏偏這個美麗的女人,在前兩分鐘時,投了一顆巨型原子彈給他——沒穿過高跟鞋!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駱飛只好隨便找話題,「你大學讀什麼?」
揚舞還未回答之際,他又自言自語的喃喃道︰「該不會沒讀過大學吧?」
她耳尖地听到了,「別以為錢多,書就讀得多!版訴你,我可是越級讀書的天才學生。」
天才?他撇了撇嘴,一臉敬謝不敏的模樣兒。
「我看見了!」她嘟著嘴佯怒。
「看見什麼?」
「你瞧不起我的樣子!」揚舞噗嚇地笑著說,沒有一絲怒容。
「唉!」駱飛大大嘆了口氣,「揚舞,你講話好象和我總是不在一條線上。」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雞同鴨講,所以不搭軋,對吧?」揚舞故意糗著他,雙手卻依然穩穩地抓住他的右臂。
「老天爺!待會兒你只要小心說話,哦!不!不要說話好了。」他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
「別怕,我不會出糗的。看你慌的,我讀過大學,還是T大企管系的高材生。」她拋給他一詞「安啦!」的微笑,卻沒告訴他,她尚未畢業。
駱飛的表情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不信任!
不相信她不會月兌線!
他真想打道回府,免得丟人現眼。
☆☆☆
駱飛與揚舞進了金融家俱樂部已有二十分鐘了。只見人們不斷上前和駱飛打招呼,爾後,那華人二三兩兩走進舞池狂舞了。
「我可以請你的女伴跳支華爾滋嗎?」一個濃厚廣東腔的年輕聲音,自他們的有後方傳來。
他倆同時驚訝地側過臉——那人留若兩撇胡須,是廣東仔最喜歡的調調兒,他自以為風流地伸出右手,做出邀請的動作;彷佛他的請求,只是一句廢話,擺明了就是要請揚舞跳舞。
駱飛不認識這個人,旋即回絕,「這支是我和她的!」
那個廣東仔立刻抽動他的胡須,輕狂地笑著,「那得看這位小姐,願意接受你,還是我的邀請?」並以先冷後熱的目光,轉移到揚舞的雙眸之前。
「林子祥?」揚舞驚呼著。
「他若是林子祥,那我就是劉德華了!」駱飛這句話表面上是更正揚舞的誤認,也是罵這廣東仔的不識趣。
那個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當然听得出來駱飛的話中話。他露出深不可測又帶嘲諷的口吻,「可惜你不是劉德華;但小生我卻巧姓林,名子祥,也來自香港。」
「你不是那個拍電影的林子祥?」揚舞有點驚奇,卻不免有些失落。
林子祥那撇小胡子可是她們同學中的最愛。本以為可以回學校告知她那些死黨自己的「艷遇」,這會兒,沒戲唱了。
駱飛彷佛想起了什麼似的……林子祥?香港最有影響力的華威證券公司的心開,也叫林子祥。只是他倆從來未謀面。
「我不是那個林子祥。但我卻是幕後支持那位林先生拍戲的林子祥。」他得意地糗著駱飛。
「就算你是華威證券公司的小開——林子祥也不行!」駱飛升起了互別苗頭的敵意。
「哈!好眼力!我想你該不是TopStar珠寶公司的火爆小開——駱飛吧?」林子祥指桑罵槐地狠咒了駱飛的壞脾氣。
「你——」揚舞本想問林子祥他怎麼知道他是駱飛,卻不敢多嘴。
他卻看出她的疑惑,得意地笑道︰「從來沒有人在听到或是知道我的名字後,會這麼傲慢!」林子祥又回視了駱飛一眼。
「喂!林先生,你才傲慢哦!不準你說我朋友的壞話!」揚舞這下子記起她的任務——不能讓駱飛生半點氣、受半點委屈!她要他在臨死之前,一直都是快快樂樂的。否則收了人家這麼多錢,怎麼對得起出錢的人!
「哈!我大概沒有駱大少驕傲吧!」林子祥見揚舞代駱飛出頭,更加深他的挑釁之意。
「你可以滾了!」駱飛幾乎是以喊叫聲下逐客令。
在場的其它賓客,也朝他倆的座位看來,但沒人上來打圓場。
「看來向來有金頭腦之稱的人,也不過爾爾;為了一個女人,竟會失去該有的風度。」林子祥的嘴仍俐落的很。
駱飛真想抓起桌上的叉子,往林子祥的身上大肆地插幾個洞,以討回受辱之屈,但還是隱忍了下來。「冒牌的林子梓,你可以走了!這一支舞是我和她的,她不會接受你的邀請。」
這話听在揚舞的耳朵里,的確有幾分不舒服。
他怎麼可以代她決定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但……見他被這個「假林子祥」欺侮得這麼慘,還是原諒他一次!
「你說不算數,除非這位美麗的小姐說,我才放棄這一支舞。」
兩個大男人同時將目光移到揚舞的面前,一副逼口供的態勢。
揚舞瞄了他二人,心里直覺好笑。原來她也可以成為沉穩、多金的男人爭風吃醋的焦點。
以前在學校,那些青澀的大男生,也只不過視她如哥兒們;想不到一換上了不同的服裝與造型,竟有這麼大的差別!
為了讓駱飛好過些,她笑答︰「我只陪駱先生。」並起身看著駱飛,「走了,這是屬于我們的舞,我們去跳吧!」
揚舞像個信心十足的女人,展露著她無限成熟的風韻,向駱飛提出邀請。
駱飛反倒僵在原地!
他沒想到這支舞是由不會踩高跟鞋的揚舞提出來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駱飛的心如小鹿般地撲通撲通地跳著,但卻得打腫臉上陣,「走吧!」又朝身後的林子祥瞪了一眼。
「還有下一支舞,別得意!」林子祥也敬了駱飛一記回馬槍,悻悻然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揚舞甜美地笑著,牢實地抓住駱飛的臂膀,「美人救英雄!你欠我一客三一冰淇淋。」
駱飛真是哭笑不得,還不知道誰救誰呢!不過她的索償還真小兒科,只要一客三一冰淇淋。
她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
若不是出身紅塵,怎敢隨便接「女伴」的case?偏偏她又是喜歡流連風月場所的周慶華找來的!但若為紅塵女,又為何如此單純?
他的眉頭不經意地鎖得好緊,私心的希冀她的出身良好。
藍色多瑙河的快拍華爾滋正輕快地流泄著,駱飛的手不禁汗涔涔。
「你也不會跳舞?」揚舞好奇地打探己身在舞池中間的駱飛。
「當然會。你小心,別將你的高跟鞋踏到我的鞋面上。」駱飛沒好氣地瞪了揚舞一眼。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她大發抑郁胸口的無名火。
「哈!你講的笑話真的很棒。」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駱飛是在諷刺自己。
「棒?笑話?」駱飛一臉哭笑不得的模樣。
這個揚舞不知道他拿她出氣嗎?如果知道,又不發火,她不是聖人就是白痴!
他搖了搖頭,低聲喃喃自語著︰「但願你是前者。」
「怎麼?你還有自言自語的習慣?看來晚上我一定得替你多按摩幾下。」揚舞又視他為病人了。
駱飛真是對她無可奈何,只好抓牢她的手,聞樂起舞,「小心了!這是種很簡單的舞,只有三步。看好了!『有運動細胞』的女孩,但願你沒說謊。」
「好。」
她話未說完,就被駱飛帶著,飛揚在整個舞場中。
「小心——別踩在我的腳上!」駱飛半吼地在她耳邊叫囂著。
「別這麼大聲——哎喲!」揚舞輕聲抗議,忽然一個不小心,被自己的「失控之足」
傍絆住了。
他已察覺今晚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他低下頭望著——揚舞也低下頭,像是看別人的笑話似的看著自己的玉足,無可奈何的撇嘴,「哇——!鞋跟斷了!」仰頭一副詢問駱飛的表情。
「你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去踢壞這個鞋跟?」駱飛快被她氣瘋了。
她只聳聳肩,「對不起,我不知道得用多大的力氣才不會弄壞它。」
他簡直被她的無辜眼色給徹底打敗。二人僵在舞池中央好一會兒,音樂繼續放著……林子祥似嘲諷的目光,立即從角落射了過來,更加深駱飛的怒恨。「究竟是誰派你來的?」
「你知道的啊!怎麼又忘了?」揚舞不慍不火地回答已氣急敗壞的駱飛,再看向林子祥夸張的辱人眼神。旋即一個傾身,抱住駱飛,獻上一記香吻,印在他的右頰上,「別看!抱我走。」
對這個既傻又有點「辣」的美人,突來地一吻,駱飛隨即明白這是他倆最好的月兌身之計。
他笑了,原來她還不算太笨,起碼懂得「護主」。一個俐落的彎腰,順勢將揚舞抱在懷里。
「我不太重吧?」揚舞故意傾身問道。
駱飛這才仔細的感受到她的體重——的確不重。陣陣撲鼻的女人香,澆熄了他原先的怒火。
每個賓客對于言行向來保守的駱飛,竟然在公共場所抱著一個女人,無不投以不解的眼神。
「我又救了你一次!再加一客三一冰淇淋。」揚舞低聲地笑著說。
「十客都成,拜托別再出這種狀況!」駱飛又繃緊了臉。他還真不習慣這麼多特別的關愛眼光。
「別氣!晚上我再補償你。」她說得極小聲。
他又往「那里」想去了……☆☆☆
從金融家俱樂部走了出來,揚舞一拐一拐地瞅著一臉緊繃的駱飛——「你該不會想開除我吧?」
「我是這麼想!這回你變聰明了。」他昂頭朝前方停放的黑色勞斯萊斯走去,既不牽著她,也不看她。
今晚真夠他受的!
「你不會拿你的鈔票開玩笑吧?」她急急的追上他。不放心地以激將法說道,「我可是樂得賺你的那筆巨款。」
巨款?
老爸果然花高價為他找了個令他冷汗直流的「女伴」!他老人家還嫌他脾氣不夠大?
還是他不知道這個女孩有一種「無辜」的本領,可以把人逼瘋?
為了物有所值,駱飛只得硬接下她這個燙手山芋,算是對自己的一種——挑戰。
「好!再試用你一天,到了明晚你仍表現得不好,就別和我上飛機。」
「上飛機?去哪?」揚舞可不知道這個工作還需要上飛機。
「加州。」
「加州?老天!那在美國。」
「你有簽證嗎?如果沒有,也不用去了。」
「有!你別老想開除我,這多丟臉啊!只有我開除別人的份!」揚舞杏眼微睜,佯裝抗議。
這一刻,她挺慶幸自己當初為了去看1996年的奧運,提前辦了護照和簽證,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駱飛卻驚訝她年紀輕輕,怎麼可能有資格「開除別人」?「你——太自負了吧?」
「嘿……反正我自有辦法。」揚舞掩飾著自己「開除」別人,其實不過是那兩次奪門而出的黑店經驗罷了。
「吹牛!」他們已走到車門口。
司機立刻上前為他開了門,又朝「瘸」了一條腿的揚舞望去,安靜地打著問號。
揚舞倒不介意地拎起那斷了的鞋跟,像個落難公主地秀給老馬看了看,「哪!斷了。」
老馬隱忍住即將爆笑的聲音,點了點頭請她入座。
「謝謝!你真好。」揚舞將裙子稍微平壓地坐進車內。
「回去?」老馬征詢著老板的意思。
駱飛鐵青著一張臉,「你看她這樣兒,還能去哪里!」
老馬撇嘴笑著點頭,「是。」
揚舞卻不安靜地發表意見,「為了感謝你不開除我,我請你吃消夜。」
「這個模樣?」駱飛挑著眉瞅著她。
「Whynot?」
她的英文腔調出奇的好,反倒激起他的興趣,「你真的讀過大學?」
「而且還是T大企管系。」揚舞一點兒也不在意的說著。
他卻在她青春的臉上不住地逡巡著。
「去或是不去?」揚舞打斷他的思路。
「怎麼去?你這個……?」
「你車後有沒有球鞋。」揚舞想也不想地問著。
「有!你怎麼知道?」他驚訝地回視著她。
「你沒看過那些美國電影中的富豪之家,車後面多半會放高爾夫球的球具和球鞋。」
「謝謝你將我視為富豪。」
「不然怎麼花高價請我當你的女伴?」
「我已經後悔了。」
「來不及了!你已付費。吃還是不吃?」揚舞又抬高她的下巴。
「你的『玉足』穿幾號?」他瞥了一眼她的腳兒,笑了。那細白的腳趾涂上蔻丹後,顯得十分誘人。
他相信真正的美人,腳趾應該沒有一絲厚繭!而且模起來細柔,看起來光滑!
眼前這雙在玻璃絲襪下的玉足,的確是美人所有的。
他的冥想,再次被打斷,揚舞揚聲催問︰「我的腳,和你吃不吃消夜是兩回事!你到底去不去?」
「當然有關系,你要穿我的鞋,總得合腳吧?我可不想再抱你了,你好重!」他故意糗著她。
「安啦!只要是平底鞋,size大小對我影響不大。放心,我可以穿著它從士林夜市的起點走到盡頭,而且還可以順道去陽明山後山觀星呢!」
「原來你已經安排好了我們下面的活動啦?」駱飛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個女孩。
「YesorNo?」揚舞重新操著她那一口漂亮的英文,看著身邊這個既俊又酷的男人。
這一對眼,再次引發她無限的感慨——上天好殘忍!為什麼要提早帶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