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阿潘彎起食指輕輕叩門。
「請進。」文希娣頭也沒抬,揚聲回應。
「希娣姐,你找我?」
「阿潘,來,你過來坐我的位子,把這次要定婚紗秀模特兒的身材資料抄出來,傳真給婚紗公司作為剪裁的依據。」她起身走到沙發坐下來。
「好。」
「記得除了三圍之外,包括肩寬、手長、手圍、腳長……等等都要寫清楚,千萬不能出差錯。」她再次叮嚀,打開手上的橙皮資料夾,低頭詳閱里頭的伸展台藍圖。
「我知道。呃……希娣姐,我心里梗著一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問。」
「哦?你有什麼話盡避問。」她輕松地斜靠著沙發扶手。
「我想問,這次的婚紗秀,你大膽采取母雞帶小雞的策略,以六位名模帶六位新晉小模,難道一點都不擔心這些毫無走秀經驗的小模會影響整場秀的品質?」
「擔心?當然會!而且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擔心。」她直率坦誠,道︰「不過,我相信只要對這些小模進行密集訓練,整場婚紗秀有這些新面孔加入,應該會令台下觀眾耳目一新,更何況這些小模剛入行,最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走秀淬煉,才能夠逐漸在伸展台上嶄露頭角;至于能不能在這一行發光發熱躋身名模之列,就有賴個人的努力與造化了。」
「言下之意,你已經準備對這些小模展開魔鬼訓練?」
「沒錯!等一下你把資料傳真給婚紗公司後,我要你打電話聯絡這些小模,通知她們從明天起,每天上午九點到中午十二點在公司地下樓的練習室集訓走台步。」
「是。」
「阿潘,我已經回答完你的問題,現在,該輪到我提問了吧?」
「你……要問什麼?」阿潘神情緊張的緊握雙手。
「前幾天我跟翟羽在‘蘇菲亞珠寶店’遇見你,當時你的反應很驚慌失措,我直覺你好像有事瞞著我?」
「沒有哇!我哪有事瞞著你。」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阿潘,我觀察你很久,每次我交代你的事,你若忘記做或者做錯了,當我再問起時,你的眼神就會像現在這樣失焦亂飄,不敢正眼看我。」
「我……」
「嗨!希娣,呃……阿潘,你也在這里?」何菲菲手捧一束花,沒敲門就直接闖進來。
「菲菲,你不是跟怡安去簽約,怎會這麼快就回來了?」何菲菲的出現使文希娣不再咄咄逼問阿潘,讓險些就要招架不住的阿潘有了喘息的機會。
「快?那是因為合約書的內容,雙方早已逐條逐句討論過N遍才擬妥,今天只要露個臉簽字即可,整個簽約過程前後花不到十分鐘就搞定。我看時間還早,就開車送怡安回公司,順便晃進來看你。」
「恭喜你!今後又多一個節目主持人的頭餃。」
「謝謝!」何菲菲笑得合不攏嘴,說︰「我做夢也想不到制作人會相中我這個愛吃鬼,找我跟綜藝一哥搭檔主持美食節目。」
「由愛吃鬼主持美食節目,相得益彰,不是嗎?」她的目光被何菲菲手上的鮮艷黃玫瑰吸引住。
「你的仰慕者消息真靈通,在簽完約的第一時間就送花向你表達祝賀之意?」
「不,這花不是送我的,而是送給你的,我只不過剛好要進來找你,就順便代你簽收。」何菲菲把花塞到她手上。
「嗯!好香、好漂亮的黃玫瑰。」她把臉埋進花里吸嗅撲鼻的花香。
「你慢慢欣賞花,我幫你看看究竟何方神聖送花給你。」何菲菲拿走貼在粉紅色緞帶上的卡片,打了開來,卡片上無只字片語,只有在左下角簽署龍飛鳳舞的「翟羽」兩字。何菲菲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楮,再看一遍確定無誤後,低呼︰
「翟羽?這束黃玫瑰是翟羽送你的?這……你跟他每次見面,就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沒好臉色,他干嘛沒事獻殷勤送花給你?我想這其中必有詐,要不就是他吃錯藥了。」
「什麼有詐什麼吃錯藥!菲菲!你想太多了。翟羽送花給我,只是單純向我致歉罷了。」她一臉甜蜜藏不住的想起昨晚翟羽送她回到家門口,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跟她十指緊扣良久,才在她飽滿的額頭印上一個吻,戀戀不舍離去……
「致歉?」何菲菲見她眉眼漾笑、魂不守舍的模樣,沒好氣拍拍她的臉。「喂!我在跟你說話,請你不要神游太虛好嗎?」
「對不起!我沒听清楚你說什麼。」她驀然回身。
「我說,翟羽為何要向你致歉?」何菲菲朝她翻了翻白眼。
「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翟羽找我幫忙買他同事的結婚賀禮,買到之後,他為了謝謝我,所以,約好昨晚請我吃牛排。」
「你幫他忙,他請你吃牛排,很懂人情世故,也很得體,何需送花致歉?」
「別急,你听我把話說完。」遇到何菲菲這個急驚風,她只能沒轍地笑笑,趕緊說下去︰
「不料,他因為辦案,從約好的七點直到十一點多才出現。當時牛排館已經打烊,所以他特地從大賣場買了牛排,準備親自下廚煎牛排,卻不慎險些釀成火災,牛排也燒焦了;最後,在我的提議之下,改去吃清粥小菜填飽肚子。我想,他可能是為了牛排晚餐變成地瓜粥宵夜感到抱歉,才會送花給我。」她省略了阿發仔那一段。
「煎牛排煎到差點引發火警?這會不會太夸張?哎呀!這個翟羽不懂烹飪就別逞強要煎牛排嘛!」何菲菲也斜著眼,一臉不以為然。
「誰說他不懂烹飪?」她挺身為他辯護。
「他要是懂烹飪,又怎會把牛排煎成木炭?」
「他要是不懂烹飪,又怎會教我怎麼將牛排漂亮翻面?」
「翻面?這種雕蟲小技,也只有你這個連蔥跟蒜都分不清楚的烹飪白痴才會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他才沒唬我。」
「好吧!就算他沒唬你,可,翻面翻得再漂亮也改變不了牛排燒焦,還差一點燒掉廚房的事實。」
「你……你知道什麼!牛排會焦成木炭,其實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還會有什麼原因?說穿了,不就是他不懂烹飪又愛逞強所致?」何菲菲露出神秘的狐狸狡笑,一口咬定。
「才不是呢!牛排之所以燒焦變成木炭,那是因為他顧著吻我,忘了關掉爐火、忘了正在煎牛排。」她情急之下,全盤托出。
「哈!我只不過激你兩句,你就這麼沉不住氣全招了?」何菲菲見激將法得逞,笑得一臉開了花。
「你……」發覺上當的文希娣又羞又惱,兩頰泛起紅暈。
「噯!你先別忙著臉紅,快點告訴我,你跟翟羽是怎麼從針鋒相對到擦出愛的火花?」
「我也不知道,好像……感覺對了,愛情就來了。」
「不!不行!不可以!我反對你跟他談戀愛。」一直靜靜拉長耳朵邊听邊抄寫的阿潘突然開口大聲反對。
「你反對?阿潘,希娣好像沒問你意見吧?」何菲菲皺皺鼻子又補上一句台灣俚語︰「人家在吃米粉,你干嘛喊燙?」
「沒錯!希娣姐是沒問我意見,不過,我還是要勸希娣姐在尚未深陷進這段感情泥淖之前及早抽離,免得以後沒日沒夜為他提心吊膽、為他牽腸掛肚。」
「提心吊膽?牽腸掛肚?听起來怪嚇人的。阿潘,你不要危言聳听。」何菲菲臉色一沉,嬌聲喝斥。
「我才沒有危言聳听呢!」阿潘轉而面對文希娣,說︰「今天報紙以整版大篇幅報導昨晚檢警調聯手破獲國內最大的毒窟,起出大量毒品,報導中更詳細描述毒販拒捕開車沖撞員警的驚現過程,令人看了膽顫心驚。」
「這有什麼好膽顫心驚的?終究邪不勝正,被警方一網打盡。」
「如果真的一網打盡,我就不會反對希娣姐跟翟檢察官交往了。」
「你是說有……漏網之魚?」文希娣眉頭深鎖。
「嗯!而且這條漏網之魚可不是鯽魚或者虱目魚,而是一條凶狠的大鯊魚。」
「逃掉的是不是那個綽號叫‘瘋狗浪’的大毒梟?」文希娣腦中依稀記得昨晚新聞報導曾提及的綽號。
「嘎?」文希娣跟何菲菲听了,面面相覷。
「希娣姐,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追求者不乏大老板、小開或名醫,你何必執意要跟一個被大毒梟揚言報復的檢察官交往?時時刻刻為他擔心受怕不說,小心連累到你。」
「阿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覺得要先計算利弊得失才交往的感情太現實也太勢利,我寧願任由我的心跟著感覺走,更何況,我相信警方一定很快就會將這個囂張狂妄的‘瘋狗浪’逮捕歸案。」
「啪……說得好!希娣,不管你做出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何菲菲把手掌心都拍紅了。
「謝謝你,菲菲。」她上前給何菲菲一個大大的擁抱,拿起擱在桌上的手機按鍵撥打,听到的卻是「您撥打的號碼未開機,請稍候再撥……」
「怎麼,翟羽的手機打不通?」何菲菲猜想,此時她必是打給翟羽。
「他沒開機。」
「昨晚他破了大案子,今天一定忙得不可開交,才會忘了開機,你等會兒再打,說不定就通了。」
「……」她耐住性子等了約莫五分鐘,再按下重撥鍵,一听,仍是未開機。唉!她急著要跟翟羽說話,奈何手機不通,然而越是如此,她想跟他說話的念頭越是強烈,她心急神亂,抓起包包徑往外走。
「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里?」何菲菲在後頭追著問。
「我去地檢署找翟羽。」她拋下話,風潑潑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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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半,秋陽暉暉。
文希娣坐在車子里,睜大眼楮看著陸陸續續有人從地檢署大門進出買便當吃午餐,就是不見翟羽的身影。
文希娣沮喪地把頭仰靠著車枕,她已記不得一共重撥幾次翟羽的手機號碼了,只知道再這麼狂按下去,可憐的重撥鍵有可能會掛掉。
話雖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再按一次重撥鍵試試運氣……這次終于听到音樂鈴聲,手機那端傳來翟羽低沉的嗓音。
「上天垂憐!你總算開機了……我的車就停靠在你們地檢署正對面的路邊停車格里……好!我等你。」她關掉手機,一掃久候的苦悶心情,笑逐顏開。
不到一分鐘光景,就看見翟羽挺拔的帥氣身影飛奔過馬路,她笑著側身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迎他進來。
「對不起,我習慣在偵訊時關機,以避免偵訊過程被打斷。」
「這怎能怪你,是我太急著要跟你說話。」
「什麼話這麼急,讓你親自跑來?」
「我……我听說‘瘋狗浪’放話要報復你,這是真的嗎?」她揪著心問。
「刑事警察局已經將報社提供的錄音作聲紋比對,證實的確是‘瘋狗浪’打的電話。不過,你別擔心,我又不是第一次遭恐嚇。」他語調輕松,似乎沒把恐嚇當作一回事。
「你是說……你常常遭受恐嚇?」
「是啊。」他懶懶地、無比溫柔地用長指耙梳她的長發,進一步說︰「除了口頭恐嚇,還有寄冥紙或者穢物來觸我霉頭的。哈!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那些歹徒會寄謝卡給我,感謝我起訴他,讓法官將他判刑入獄吧?」
「我才沒那麼無知呢。」她噘起嘴兒嗔白他一眼,憂喜參半。
「雖然我很高興你面對恐嚇毫無畏懼之色,可,不知怎地,我的心就是忐忑不安,放心不下。」
「希娣,看到你為我憂心忡忡,我實在于心不忍,卻又感到歡喜欲狂。」
「嘎?」她一臉有听沒有懂的困惑。
「因為,你的擔心,正意味著你把我放在心上。」
「我是把你放在心上,而你呢?你是否也把我放在你心里?」
「這還用問?我當然把你放在這里。」他捉住她的手緊緊貼在他心口,隨機不滿意的皺了下眉頭。
「不過,我倒是挺納悶我們居然傻傻的坐在日正當中的馬路邊停車格里,看著滿街跑的汽機車談‘心’。希娣,你一定還沒吃午餐吧?這附近有一家供應西式簡餐的庭院餐廳,可以一邊享用餐點一邊透過玻璃窗欣賞小橋流水的庭院景致,尤其簡餐附贈的咖啡更是香醇得沒話說。走!我帶你去吃。」
「不了,謝謝你,我已經蹺班一個多小時,下午兩點開會的資料我都還沒準備好,得趕回去整理才行。」她抬腕看看表。
「既然你有事要忙,那……好吧,我這就下車。」翟羽打開車門跨出一條長腿。
「等等!」她突然伸手勾轉他的脖子,迎上去輕啄一下他的唇,然後笑得很美很甜的叮嚀︰「為我,也為你自己,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哦。」
「好!沖著你急急跑來又苦苦等候的這份情意,我答應你,凡事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必要時,我會申請警方保護。這樣,你總可以安心了吧?」
「安心?我想,我大概會為你牽腸掛肚,直到‘瘋狗浪’落網為止。你呀!你是我最甜蜜的負擔。拜拜!」她屈指彈了下他高挺的鼻尖,關上車窗,踩油門滑出停車格,疾駛離去,留下咧嘴笑得滿面春風的翟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