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煙,妳這是在做什麼?」龍海兒朝著微笑的朱煙壓低聲音咆哮著。
無邊黑夜中,明亮如白晝的碧山院里,貴氣無雙的寢宮中站著一個垂淚的婦人,還有正心急不已的龍海兒,都為了床上那個失魂出神的人兒,簡直快要瘋狂。
她不言不語掛著笑,看上去很好、很健康,臉色也紅潤得很;可這四個月來,她就是這副空殼樣子,若沒有人擺弄她,她的姿態和表情能鎮日不變。
唯一能引起她注意的,便是一碗又一碗奇香異氣的湯藥。
知道朱棣發兵追捕失敗,霜曉天順利逃月兌回到瀧港後,她不再茶飯無思,很乖巧也很听話地碗來張口,絕不唆,用這僅有的方法來悼念霜曉天。
整整四個月,永樂十六年靜靜地走了,永樂十七年來了,朱煙人還在,心卻死了。
碧山院比天牢還要堅固,插翅難飛,加上霜曉天離去的絕決,在在都使她心碎。
失去後更清明的心,愛和思念的極限,是一種痛到她不能自已的狂亂情感。說是怨霜曉天,不如說是恨他,也恨自己的懦弱。
她應該早就能察覺,卻刻意忽略,這麼長的相處,憑她的智能,應要看穿霜曉天的破綻,去深思他的動機,可她蒙上了心眼,不听、不想也不看。
直到男人遠揚後,她才知道,當鴕鳥看見殘酷的現實時,是沒有辦法再多忍受一秒的。
任人送來一箱箱的婚禮相關事物,她卻雲淡風輕地像在守活寡,連是英查出霜曉天身分是誰,也無法再喚回她的神智。
是呀!連是英都知道事情不單純,只有她還傻傻地沉浸在喜悅里,所以她活該被拋棄!
看著朱煙痛苦得神魂無主,是英淚流不盡,所以無視皇家圍剿龍家的敏感時刻,動用了最低調的方法暗中連絡上了龍海兒。
接到訊的龍海兒掩人耳目,趁夜前來碧山院,卻看見朱煙的活死人模樣。偏偏她看朱煙病痛纏身地長大,怎麼也放不下朱煙。
「小煙,說話呀!別悶在心里,有什麼想法說出來,也才好想辦法解決。」龍海兒見朱煙不答,便又再問道。
朱煙呵呵笑了幾聲,總是渙散的眼楮瞬間閃閃發光。
「帶我到瀧港。」朱煙輕輕說道。
龍海兒聞言,傲眉一挑,冷笑了聲。
「妳的爹可雄才大略得很,向來不能忍受有人威脅到他的大位,所以他不光是通緝霜曉天,更是以此為借口來討伐我龍家;他早視龍族是眼中釘、肉中刺,而瀧港的所在地、地形等機密也被人暗中泄漏給他,現在正是兩家最危急的時候,唯有這一次,我不能再順妳的意。」
朱煙一听,亮起的眼神又暗下。
今年一開春就暖,牡丹早早就結滿了芽苞,她已接到聖旨,明天便要被接回宮中待嫁,此生再無任何指望。
「那妳等著看我嫁人吧!」朱煙淡淡說道。
「妳和霜曉天不可能有未來的,他是前朝武將陽鉉後人,一家忠肝義膽,我沒料到,他居然是……」
「我不在乎他是誰,我也不在乎我是誰了。」
「小煙,妳別這樣。」
「唯一有能力帶我離開碧山院的就是妳,若妳不幫我,我還能求誰呢?明兒個回了宮,宮里耳目更多,直到嫁人前我都視若禁臠;而嫁人那一天,父皇必會出動重重守衛,逼著我和一個陌生人成婚、圓房……我此生是霜曉天的人,若被定遠侯污了我的身子,我情願拿一條白綾,十八年後又是個干淨女兒。」
語意極端,但朱煙說到後來居然浮現淡然的微笑,讓在場兩人都明白她不是隨口說說,而是拿定主意了,更是心驚。
見狀,龍海兒一掌拍碎了桌案。「小煙,妳這麼做沒有任何好處的。」
「誰說沒有?」
「不然呢?」
「至少我還有機會,來生再遇上他,不是以公主,而是個尋常姑娘身分……他痛恨的,不正是我的血嗎?而且,父債女償,我用鮮血還他陽家!」
「妳少胡說八道了!」
「是不是胡說,」朱煙勾了龍海兒一眼,而後眼神又飄向不知名處,「一個月後,海兒姊姊就會知道了!」
「妳是看準了我疼妳,非要逼我不可?」
看龍海兒氣紅了眼眶,朱煙笑著伸手撫模她那蜂蜜色的容顏,但腦海里卻浮現她毒發後,霜曉天懷抱著昏昏沉沉的她,一口一口喂她吃蜜的情景。
為了能再見他一眼,再次觸踫那俊美的容顏,她什麼都不管,無論再不入流、再卑劣的手段,她都敢用。
生若無歡,死又何懼?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便所向無敵,不是嗎?
朱煙眸光流彩,鮮美地笑開了臉,方才十六的年歲,表情卻已是不折不扣的女人了。
分明是個少女,卻有魔性的模樣,這種佛阻殺佛、神擋滅神的神情,龍海兒見多了,只能嘆息。她愛得慘,自己這個做表姊的也只能認栽了。
「海兒姊姊,我的娘親當年獨排眾議,代替孿生妹妹嫁入宮中,情烈異常;而所有的人都說我肖母,妳也應該知道,我最像她的一處便是我的性子。」朱煙笑說。
龍海兒生硬地點了下頭。
十九年前啟動這場暴風雨的主因,便是情愛交錯,龍家二小姐龍坎水和當時皇帝朱元炆相戀,被人奪愛的朱棣不甘心,興兵作亂將親佷兒拉下皇位,結果兩人在城破至危之時,帶著剛出生的孩子逃到瀧港。
戰勝的朱棣一入城,只見宮中熊熊大火,人兒消失無蹤,怒狂如雷;而龍族族長龍巽風則是誓言保護親妹,在所不惜。
那時龍家大小姐龍離火見戰火一觸即發,決心以相同的容顏代妹入宮,以平熄天下的戰火,讓龍家和朱家和解。
忘卻城國,江山動;烽火連綿,為紅顏。
這團理不開也講不清的亂麻,在這麼多年後,還牽動著下一代的命運,在瀧港,還有另一雙人兒也是難以處理,那容貌和朱煙相仿的朱塵一樣倔,讓龍海兒簡直快白了頭發。
唉!她一點也不質疑朱煙的話,因為朱煙絕對是認真的,可她是龍族少主,拐跑了個公主,她該如何向朱家交代?
如若雙方開戰,她不怕也不回避,只不願讓龍族的人流血!
「小煙,帶妳走可以,但我要妳答應我一件事。」龍海兒冷靜地說。
朱煙嫣然一笑,頷首答應。縱然要毀約,也得先定約,所以她連想都不用想就同意了。「海兒姊姊,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也成。」
龍海兒啐了聲,轉向守候著朱煙的是英說︰「是嬤嬤,碧山院和這事就托給妳,務必瞞天過海。」
「少主,請將這一切都交給老身,也祝您武運昌隆。小姐,妳得小心,沒有嬤嬤在妳身邊,凡事得自己打點。」
是英臉上滿是看著小鷹要振翅的動容,朱煙感激地一笑。
看著即將日升,時間所剩不多,龍海兒速速接過是英遞來的大紅麾高領披風,拉起朱煙的身子,為她緊緊實實系上,和她面對面、眼對眼。
姊妹一場,她只能做她做得到的事情。
「小煙,我要妳答應,見過他一面,就要死了心回皇家,從此眼不見為淨,忘了霜曉天這個男人。」龍海兒說道。
朱煙眸光一閃,即刻綻放了一個隱藏狡黠心思的緋艷笑容。
七天後瀧港
天色灰灰蒙蒙的,遠方的金光尚未閃爍。
站在崖邊,底下就是黑色的大海,此人煙罕至之處,有間簡單的吊腳樓,門廊里,倒了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正被幻覺折磨,痛苦得申吟囈語。
再往里頭走去,隔著簾子的後頭,正襟危坐的霜曉天無法不听見那痛心疾首的言語,幽嘆了聲,掩了醫書。
他直勾勾地看著微弱燭火在墨夜中搖晃,天將要亮了,他卻害怕見到陽光,那會讓他想起不能再見的人。終此一生的孤獨,是他代替死去的親族,給犯下滔天大罪的自己最適合的懲罰。
離開朱煙之後,究竟已經過了多久?而還要多久,他才能償完這相思刑?
霜曉天早已沒有了感覺,也許無時無刻都在逼自己忘懷,反而更如同時時思念一樣地刻骨銘心。
門外倒地不支的男人--海蠍子方元是個故人,幾個月前被龍海兒送來他的住所,想也知道,是為了諷刺他。
雖然方元的家族亦在靖難後遭誅殺,但並非因為他們身世相仿,而是因為嘲諷他們都愛上了公主,卻又都不敢承認。
他看見方元,有怒難言,而看見方元所愛的朱塵時,總會勾起和朱煙相處的回憶,讓他更有如一只喪家之犬。
真讓人笑不出來,當年故人殉主,但建文皇帝卻苟活著,還和龍二小姐生下一個女兒,變成平凡的教書夫子。
他初來瀧港便知此事,也早死了事他為主的心,反正盤據他心的是親自手刃至仇,再侍奉個主人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但因那可人兒的笑容,他並沒有報仇……
霜曉天低下頭,看著被方元捏斷的右手,昨夜的事情又回到腦海--
方元發了狂地嘲問他︰「你懂什麼?你可有愛上一個公主過?」
而他竟無法控制地月兌口說出真心話,他就是曾愛上一個公主,還是愛上仇人的女兒,而非故主的女兒。
首次嘗到的情愛,竟帶著苦澀的滋味。
若朱煙是建文皇帝之女,他又何需壓抑滿腔熱血?所以當他看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方元,便是無邊怒氣翻擾。
命運恁地殘忍,連他逃離了都無法解月兌,方元就像一面鏡子,狠狠地戳刺著他千瘡百孔的心,一再地被揭起同為愛上公主的傷疤。
窗外,朝陽升起,金黃色的光芒射進屋子,霜曉天正要起身關上窗不看,卻听見有人交談的聲音,因為嫉妒之情作祟,他冷笑了聲。
好個無名號的公主,連聲音都像極了朱煙,而這樣感覺的自己,又該向何處去?該為了什麼繼續活下去?
突地,一陣嘈雜之聲響起。
「曉天,你在哪里?曉天!」
無預警地听見那熟悉的驕縱語氣,霜曉天倒抽了口大氣,看著藏青的門簾,左手停在半空中,修長的腳像生了根,無法動彈。
他想矢口否認,可他騙不了自己,因為他的內心確實在鼓動著、歡呼著,眼前景物也是一片模糊。
「天!不可能,朱煙不會出現在此。」霜曉天喃喃自語,卻沒有勇氣去打破這個美夢。
將龍海兒拋在後頭,朱煙奔進簡樸屋樓,沒見到念念不忘的霜曉天,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同時,那兩人也和她對望著,俱是一副驚愕模樣。
朱煙大吃一驚,原因無他,只因那娟秀水靈的姑娘,和她有如一個模子壓出來的!
她笑了聲,提裙款步上前,扳起楚楚動人的姑娘的下巴,打算好好看清楚她的長相。
這姑娘衣著簡單,發上只綴了只玉釵,卻絲毫不顯寒酸,反而不似俗物,像是不食人間煙火,除了高出她一些,她們無一不像。
案皇子嗣眾多,可她偏肖母,又是母妃唯一的孩子,若有親親姊妹,她們站在一起,肯定就是現在這副光景。
「哎呀!妳是誰?長得和本宮好像!」朱煙又驚又喜地問。
那姑娘極為柔順,沒有抗拒那審視般的無禮行徑,可一旁的男人怎能忍受她受辱?電光一閃,朱煙的手腕劇烈疼痛,她仔細一看,一條粗鞭卷緊了她的縴手。
向來被捧在手心呵疼,朱煙何曾受過氣?更別說被一個凶惡的漢子粗暴對待,她羞怒交加,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放聲大喊︰「好痛!好痛呀……」
朱煙一邊尖叫,一邊瞪視那男子,可那男子卻沒有松手的打算,還更加凶殘地怒目而視,可目光中的疑惑亦不少半分。
拚了小命拉,都無法撼動對方,當朱煙快隱忍不住罵人的沖動之際,一抹紅影飛入屋中,正值此時,男子身後的門簾被人掀開,一個翩若游鴻的身影也走了出來。
朱煙一見著霜曉天,龍海兒和那一對男女好似全消失了,手也沒有感覺,腦中一片空白。
一听她喊痛便心疼,再看見她含怨的雙眼,霜曉天的心好像被人重重捶著,冷著眸和方元對望。
無止盡的思念疼痛在心中炸了開來,讓他想拿銀針往心窩扎下,止住那要人命的痛苦。
「住手!」霜曉天喝道。
一間小小的屋里擠了五個人,心情都不相同,面對詭譎的局勢,方元的心上人朱塵不禁轉向唯一知情的龍海兒。
「海兒,這是怎麼回事?」朱塵輕輕問道。
朱煙一听那聲音,又看了一眼霜曉天,突然,一個計謀飛現,在她古靈精怪的腦海成形。
她不想再做沒有心的人偶,然後在夜里因為想念而痛哭失聲,只看一眼,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離開他,無所不用其極也可以!
心病要心藥來醫,霜曉天為何不懂?他是個醫生呀!
「哇!連聲音也和本宮一模一樣耶!」先處理正事為要,朱煙轉向面對朱塵,嬌笑說道。
「她是離火姑姑的女兒。」听朱煙無心回答,龍海兒似笑非笑地代替她回答朱塵。
和朱煙相同絕美的朱塵吃了一驚。「妳是嫁進宮中的離火阿姨的女兒?莫非……妳就是朱煙?」
听到朱塵喊娘親為「阿姨」,朱煙只一轉思便猜到她的身分,可她還來不及回答,方元雙眼便射出殺意和敵意,讓她嬌女敕小手又是一陣劇痛,忍不住吃痛大叫,哀眼望向霜曉天求救,但他卻無動于衷地直挺挺站著。
霜曉天不是沒有看見,但他逼迫自己冷淡,不要去看朱煙的雙眼,怕再看一眼,他便會因心軟而無法自拔。
心中嘆了聲,龍海兒警敏地抽出刀來,巧妙將刀刃插入手鞭之間,用力一挑,化解了朱煙斷骨的危機,保護意味濃厚。
唉月兌險的朱煙揉著手骨,驕蠻地瞪視著方元。「你好大的膽子,本宮可是六公主,竟敢意圖謀刺本宮!」
方元哼了聲,以鞭作指,遙向朱塵。「我眼中的公主只有她!」
朱煙一瞧,也明白了幾分,心中的計劃有了底,她模著朱塵的小臉,眼光卻在霜曉天身上逗留。
「是了,本宮听母妃說過,她有位孿生妹妹,妳和海兒可都是本宮的表姊,嘖嘖,咱們長得好像呢!」朱煙喜上眉梢地說。
突地,龍海兒再也听不下去,拉起朱煙的手便往門外走去。
呿--這任性的妹妹非要走這一遭,現在朱家當家震怒,要討伐龍家,既然見到霜曉天了,自己也算完成對她的承諾了。
把她早一些送回去,以完了此事。
「好了,讓妳看到霜曉天一眼,妳該死了這條心,回宮去吧!」龍海兒說道。
朱煙怎肯功虧一簣?用了吃女乃的力氣掙月兌,咚咚咚地又跑回朱塵面前。
風水輪流轉,現在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備,是老天垂憐,終于要助她一臂之力!
「本宮才不要回宮去呢,本宮要留在這兒!」朱煙大聲說道。
朱塵聞言一笑,莫名地抬起手來,輕輕模著朱煙的臉蛋。
「咱們頭一回見面,真的長得好像。」朱塵輕輕說道。
「朱煙,我已經送妳來見這最後一眼,妳不要再留戀了,霜曉天不愛妳,妳乖乖回姑爹、姑姑身邊去。」龍海兒一方面無奈地說道,一方面橫刀在前,和目露凶光的方元對立著。
朱煙嘟起粉唇不理,只瞧著朱塵,霸道地說道︰「本宮叫作朱煙,妳是坎水阿姨的獨生女兒吧?妳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作阿塵。」
「哇哇哇,本宮是煙,妳是塵,咱們是一對呢!咱們的娘不愧是孿生姊妹,真是有默契呢!既然她們有,咱們也一定有,對吧?」朱煙狡猾地說道。
「可能有吧!」朱塵溫婉笑道。
朱煙一听,笑逐顏開!
「我娘當初代替妳娘入宮,那母恩女報,妳代替我入宮吧!什麼勞什子六公主,什麼永憶公主,我不想當了!這名號就送給妳,妳去替我當公主吧!我只想留在曉天身邊,我要天天纏著他、挨著他!」
朱煙笑著命令道,短短一語,卻有如平地驚雷。
澈港四季如夏,海邊吊腳樓里,眾人卻嚇出一身冷汗來。
方元看著朱塵,朱塵驚望著朱煙,而朱煙笑看著霜曉天,但霜曉天卻看著遠方,四個人像是沒有終點的接連著。
最先發言的,還是身在局外的龍海兒。
「朱煙,不準妳任性妄為,什麼叫塵姊姊代妳入宮?別說傻話了!」
「我說的才不是傻話,妳怕的不過是我父皇發兵攻打,只要塵姊姊願代我入宮,龍家還個公主給皇宮,一切不就平安無事?咱們長得這麼像,沒人能分得出來的!
「至于我母妃,只要我開心就好,而我父皇還能得到他心愛女子之女,大家何樂而不為呢?」朱煙不無自信地說道。
朱煙雖然刁蠻任性,卻十分精明,打小生長在宮中復雜之處,更能洞悉這種幽微的人際關系。
突然,朱塵的笑聲,勾起朱煙的注意力。
「我左手殘了。」朱塵無奈地說道。
朱煙聞言,蹙了下眉,隨即又疏眉而笑,「事在人為」是她的中心思想,在她經驗里沒有「不可能」三個字。
「這個容易,我隨身的是嬤嬤,是我娘當年帶去的龍族中人,對我很忠心,讓她替妳遮掩就成了,絕對萬無一失的!」
朱煙什麼都不想,只想要朱塵答應,因為只要朱塵願意去當公主,那她就能永永遠遠待在霜曉天身邊。
從碧山院月兌逃,這一路上,她看見父皇有多雷厲風行地要討伐龍族,若沒還個公主給他,只怕永無寧日,所以她得斷了這後顧之憂。
朱煙心念一動,眼角余光又瞟向霜曉天冷酷的表情,方穩住心神,正想要說服朱塵答應之時,便看見朱塵的笑容。
無暇多想那淒楚笑容有多少隱情,朱煙感應到朱塵的內心在動搖。
「妳笑了!那就是答應,這事能成了,是不是?」朱煙一看,欣喜若狂地問。
「朱煙別胡鬧了,妳太胡來了,不要再逼善良的阿塵了。」身為天不怕地不怕的朱煙的表姊,龍海兒不得已代替母職地教訓道。
朱塵不理這一頭紛紛亂配,仍是看著方元。「方元,你怎麼說?」
方元突然撇過頭去不語,也不再看朱塵,那無聲的漠視,讓她笑得更哀,更艷,梨花帶雨之姿,好不淒美。
「是嗎?我懂了,在你眼中沒有阿塵,只有公主……那麼我就順你的意,去當個真正的公主好了!」朱塵低喃。
朱煙聞言狂喜,再也不理會龍海兒的質問,也不听朱塵的嘆息和另一個男人的愕然。
「太好了!妳答應了!」朱煙擊掌嬌笑說道。
她眸子一亮,迎向霜曉天,痴痴地將他的一切納入眼眶,牢牢收妥在記憶的錦匣里頭,然後緩步靠近他。
可她進一步,他便陰著臉退一步,她了解他的心在拉扯,並不是絕對無情,趁他尚在忐忑,縱身一撲!
見小少女飛身向前,男人一驚,反射性地抱緊她的身子,無法按捺的保護之心全都真情流露。
見狀,朱煙晴艷而笑,可隨即霜曉天便又松開雙手,讓她摔在地上,拂袖掀簾而去。
那時他初次為她療毒,她在沐池醒來之時……
相仿的情節回到朱煙的腦海,感覺他不是真心傷她,于是她斂住了笑,癱坐在地上,朝著看不見的背影啟聲,語氣是十足十地篤定。
「曉天,我賴定你了!所以把你的心給我吧!不論是愛是恨都交給我,不要再一個人痛苦不堪了,讓我救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