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合我意 第6章(2)
作者︰舒格

傍晚,熱鬧的筵席開桌。除了慕容開不見人影之外,眾人都到齊了。

將軍、夫人、小妾以及慕容芫的兩個姊姊全都在場,連手起來,招呼得無微不至——當然,還是招呼景熠凡。而慕容芫則是小媳婦般窩在丈夫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夾菜,超沒胃口。

「你不多吃點?」景熠凡注意到了,百忙之中,還湊近低聲問了句。

「吃不下。」她悶悶地說。

眼見小女兒又在鬧脾氣,將軍也想發作;不過,被夫人使個眼色,硬生生給攔住了。夫人示意要他看女兒、女婿。

只見景熠凡輕聲對她不知說了什麼,慕容芫立刻一愣,然後拿起筷子,仿佛胃口突然大開一樣,狂吃狂喝起來!

將軍與夫人對望一眼。這女婿果然厲害,輕聲細語一句,勝過父母的責罵教誨百倍千倍。

令人好奇的是,他到底說了什麼?

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只不過是說︰「你現下沒胃口,可是會讓人誤會的。說不定等一下將軍看你沒精神又吃不下,就請夏先生來把脈看看,是不是害喜?」就這樣,嚇得慕容芫把一大碗飯、眼前堆得如山的菜色全都迅速吃光。

「看樣子,芫兒很听妹夫的呢。」二姊掩嘴微笑,「這真不簡單,連我都想問問秘訣了。」

景熠凡但笑不語。俊雅的臉上,始終蕩漾著笑意,堪稱是眉飛色舞,完完全全是個新郎倌喜上眉梢的模樣。

三番兩次下來,話又傳開了。大家都嘖嘖稱奇,野馬般的慕容家千金,居然跟新婚夫君感情不錯,沒有吵翻天,實在太希罕。

京城里沒事愛嚼舌根的人還真多,沒法子,才子佳人的韻事人人愛听;景熠凡算是才子,但慕容芫算不算佳人卻還有商榷的余地。這對夫妻到底能不能琴瑟和鳴,會不會過兩天就吵得天翻地覆,慕容小姐成了景夫人之後,又會怎樣刁蠻為難自己的夫婿?這全是這陣子以來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

有些富貴閑人成天游手好閑,就愛管閑事,吃飽了沒事干,還常到景宅附近去晃蕩。號稱是路過,其實想看看熱鬧,只不過——

熱鬧沒瞧見,倒是看見了一群乞丐在景家宅子的側門聚集︰算算少說有十來名,有的老有的病,全都又髒又臭,三五成群,像在等什麼似的。

「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等慕容小姐。」一個老得腰都直不起來的乞丐,睜著渾濁約眼,仔細打量眼前衣冠楚楚的公子。「你是這家的人嗎?是慕容小姐的夫君?」

「當然不是!」那人大吃一驚,倒退一步。他的娘子可是溫柔婉約,乖乖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哪有可能娶慕容芫這種惡名昭彰的刁蠻女?老乞丐見狀,搖搖頭又踱步走開。

不一會兒,那扇暗紅的木門打開了,一個娉婷身影在管家、丫鬟的陪同不出現,乞丐們都一擁而上。一時之間,招呼聲此起彼落。

「听說這群都是慕容小姐養的。慕容小姐嫁過來之後,乞丐們听到風聲,也都跟過來乞討。」貴公子身旁的友人指指門口盛況,搖頭道︰「通常人家趕乞丐都來不及,小姐嫁做人婦了,還這樣胡來,真是……」

「這也難怪,景熠凡這人太溫了,根本管不住老婆吧。」貴公子口氣還真酸,「不過好歹也是個將軍的女兒,嫁妝還頗豐厚,要不是沖著這幾點,誰敢娶慕容芫?我听說她不只脾氣可怕,兩眼如銅鈴、長得像夜叉……」

說著說著,突然沒了聲響。因為慕容芫跟管家發完了烙餅、饅頭,正要上車,一抬頭,與碎嘴的閑人打了個照面。

哪兒像夜叉?婚後的慕容芫,銳氣在夫君的寵愛疼惜中,已然慢慢收斂。一身鮮艷的新嫁娘打扮,梳得油光水滑的發髻,黛眉朱唇、肌膚白膩,身段更是窈窕有致,活月兌月兌是個艷光照人的少婦,看得無聊貴公子的眼都直了。

「前頭那兩個,是不是也來討餅吃的?」慕容芫看他們一眼,清脆嗓音響起,甜甜地對管家說︰「還有剩下的餅嗎?送幾個過去好堵住他們的嘴,看會不會少說兩句,省得听了耳根子不清淨。」說完,乞丐們哄然大笑,管家只是微扯嘴角。

他們剛剛全都听見了那些酸言酸語,氣悶在心里,正不知如何發作,沒想到少夫人不是簡單角色,幾句話就把他們說得灰頭土臉。說完,只見她上了馬車,徑自去了,根本看都不想多看這些無聊人一眼。

不過來到就在附近的尚書府,慕容芫剛剛的氣勢完全消失殆盡。她二姊是尚書夫人,生活寬裕,卻很無聊,常常招呼一群相熟的姊妹到家里來聊天吃喝,包括堂表姊妹、手帕交等等。

慕容芫超怕這種場合,處在一群女眷當中,她永遠是插不上嘴的那個,不管是以前或現在,成親或否。

硬著頭皮進了偏廳,一群打扮華麗的貴夫人已經在喝茶吃點心,聊得正熱鬧了,都在數落自己的男人。

「成天不在家,我都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那死鬼啦!」衣著華貴、首飾又亮又多的表姊,口吻卻猶如市井村婦一般,叫人想搖頭。

「還說呢,我家那個,說什麼要去南方探辦,去了三個月還沒回來。罷了罷了,我才不想理他呢,自己找樂子要緊!」又是一個遠房表姊在抱怨,還猛揮手,手上的玉鐲子撞得叮當作響。

「找樂子?」有人酸溜溜的界面,撇著美美的唇,「那得問我家老爺。他樂子可多了,讓他納了妾還不夠,成天往青樓跑,說是官場應酬。笑話,哪來這麼多應酬?官做了多大?」

「芫兒來得正好,你倒是說說,你的夫君最近是朝里的紅人,是不是應酬也很多,夜夜笙歌?」

「啊?」被點名的慕容芫呆住。她本來已經默默走到角落,在一個也一樣安靜、插不上話的遠房表姊身旁坐了,沒想到還被特別指名回答。身旁,遠房表姊同情地看她一眼。

懊怎麼說呢?景熠凡是很忙,但晚上都在家——

「別問她了,人家是新婚呢。」

「新婚又怎樣?」有人老氣橫秋界面,「我家老爺呢,才成親沒多久,就搞大了陪嫁丫頭的肚子,反正陪嫁丫頭就是給老爺收旁的,我能怎樣?還不就睜只眼閉只眼。芫兒,你听見沒?」

「這個……」慕容芫又呆住。

她陪嫁的嫁妝里,根本沒有丫頭這一項呀。女乃娘听說她要嫁人,高興得流下眼淚,因為終于可以告老退休;春詩她們更是歡欣鼓舞,猶如重獲新生,再也不用為小姐擔心受怕、出生入死了,擺月兌她都來不及,哪有可能陪嫁??

廳里熱鬧起來,眾說紛紜,全都在「教導」她這個新嫁娘。慕容芫听得頭暈眼花,根本連反駁或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身旁,唯一還沒嫁掉的遠房表姊雁依盼,完全置身事外。她們一向是娘子軍中間的孤軍,互相打氣的,今日連她都被歸到已婚婦人那一邊去,盼表姊更是孤零零的,縴手持著一杯熱茶,緩緩啜飲,兀自出神著,仿佛完全沒發現慕容芫被叮得滿頭包。

「盼表姊……」慕容芫細聲求救。美得有些月兌俗,神情總是淡淡的雁依盼微微一笑。不知為何,讓人覺得她的笑意有蘭縹緲苦澀。她輕道︰「誰要你嫁人呢?」

這听起來實在很像風涼話,但從盼表姊的口中說出,卻有著無法解釋的無奈,還帶著嘆息。

慕容芫心頭一熱,暫時忘了自己正在被「多娘教子」,關心地輕輕拉了拉表姊的袖子,「盼表姊,你沒事吧?」

雁依盼看她一眼,秋水般的雙瞳幽深,仿佛有著千言萬語。欲言又止了片刻,才搖搖頭說︰「算了,過一陣子再跟你說。」

「說什麼?表姊,你怎麼了?」雁依盼還是搖頭。!

「芫兒!你有沒有在听我們講話?」二姊提高嗓音,教訓著妹妹,「你不好好學著點,怎麼抓住你夫君?要知道景少爺願意娶你,可是全家人努力之後的結果,你不珍惜點,小心過沒兩年就鬧得夫妻失和,引人笑話!」

是這樣嗎?慕容芫簡直想翻白眼。婚前到底是哪家人聲淚俱下的勸景熠凡別娶她、好好再三考慮的?這會兒又成了大家幫忙,她才嫁成了?

「你看看你,還是那個刁鑽不受教的樣子。」慕容芫的大姊也在,已經有些福態的圓臉上,充滿了失望。「你呀,耳朵老是這麼硬。告訴你,這些全是我們的經驗談,你好好听進去,對你只有好處,知道嗎?」

眼看這群娘子軍不肯放過自己了,成串的問題跟教訓,連珠炮一般直對著她轟過來,慕容芫偷偷望瞭望在一旁閑閑喝茶的雁依盼,突然之間,一股羨慕油然而生。

也許盼表姊說得沒錯,誰要她嫁了人呢?唉,女人一嫁,真的就像這些姊說的一樣,只能眼巴巴的在家等著良人回來?夫君在外做什麼、怎麼對待自己,也都只能全盤接受,什麼委屈都往肚里吞,偶爾跟姊妹淘抱怨吐苦水嗎?

「這就是女人的宿命啊!」二姊總結一句,廳內眾女全都心領神會地猛點頭,還齊齊嘆氣。听得慕容芫也心驚起來,她……是否終究也得落人宿命之中?!

惶惑中,她只想趕快回家——有景熠凡的家里。她不信,她真的不信。

「別听她們的。」慌亂中,雁依盼的淡然嗓音細絲般鑽進她.耳中,「不是每個女人都有一樣的宿命,沒這回事。」

「盼表姊……」

「你的夫君對你如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嗎?」是呀。他對她、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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