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呂新蔓不大記得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天場面實在太混亂,她自己的狀況也太狼狽。
只記得她吐了祝秉軍一身,驚動了餐廳大批服務人員來清理、招呼。經理還緊張到想要叫救護車,以為是食物中毒,但在場的眾醫生告訴經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在所有人的堅持下,被送回家休息,而全體人馬也移師到呂家,關在書房里,繼續召開媲美院務會議的嚴重討論。
呂新蔓在房間里輾轉,一直听見細微的話話聲,有時大、有時小,猶如夢境一般飄蕩在空中,想抓也抓不住。
她其實有起身偷偷去書房門口想听,不過一下子就被抓包。
呂儒浩冷眼旁觀。看著祝秉軍一發現呂新蔓,就像是魂被勾走一樣,立刻起身走到她身邊;而明明能夠自在指揮攝影助理、背著相機、器材到處工作的妹妹,一踫到祝秉軍,就像是骨頭被抽掉了,軟軟依偎著他。
很好,這筆帳等一下再算。呂儒浩冷冷地想。
「你起來做什麼?不是要你好好睡一下嗎?」祝秉軍關心著。
「可是……我也想知道你們到底要談什麼……」
「大人在講話,你不用插嘴。」呂儒浩不耐地說,依然大哥嘴臉,還指揮祝秉軍,「你先帶她回房去睡覺,不要吵我們談事情。」
「可是……」妹妹微弱地抗議。
「去!馬上去!」
送她回房之後,他監督著她上床躺好,幫她蓋緊了被子。小臉藏在被子里,只露出水汪汪的大眼楮,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夜燈下,他的側面好好看,他的眼眸好溫柔、好寵溺。
「我、我好像……懷孕了耶那。」呂新蔓小小聲說,像是做錯什麼事,不敢卻又要硬著頭皮認錯。
「我知道,是我造成的。」他笑了,俯下頭親吻她的額、她微微發燙的臉蛋。「應該是你剛剛回來,到診所找我那一次。」
就那一次,情不自禁、根本無法克制的兩人,在相思煎熬之後忍不住火熱纏綿;那時迫切的渴望跟需素,果然種下了因,在她肚子里偷偷結了果。
「就、就一次……而且我們一、一直都很小心……」
祝秉軍笑容擴大,「就算是,也有百分之二的懷孕機率。」
「可是……」
「不用擔心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哥哥,還有我爸媽——」
祝秉軍輕輕撫模她柔女敕的臉蛋,「別擔心,我會處理的。」
她又不出聲了,默默的看著他堅毅背影離去。
然後,祝秉軍回到書房,繼續他們的會議。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半夢半醒間听到大門開關的聲音,有人離開了。
之後,是她父母離開書房,回房間的腳步聲。
那麼……只剩她哥哥跟祝秉軍了,他們在說什麼呢?
她真的真的很想起床去偷听,可是眼皮像是被黏住了,倦意一層又一層地堆疊加強,終于,她還是不支睡著了。
她不知道的是,書房里最後確實只剩呂儒浩眼祝秉軍,不過,他們兩名男士之間的談話,非常簡短。
本來想要以準親家身分游說呂家父母投資的祝父,在兒子現身之後,流利口才根本無法完全發揮,加上還帶了一個恐怖的黑面幫手呂儒浩!
「請把過去十年來投資股票損益、外幣走勢、期貨交易。情形做成簡報送上來。」呂儒浩面對誰都是一樣的臉色跟態度,毫不留情,「另外,請貴公司會計師列席答詢。還要把投資的理念跟預定目標、設定獲利時間表一並送上。」
「呃,我是私人集資的投資顧問——」哪有需要這些?
「連公司都沒有?」呂儒浩如電的目光直射,「這種規模的投資顧問,我爸媽有很多了,不用麻煩您。」
「我們是親家了,是自己人——」
「祝先生誤會了,我沒有答應他們結婚。」望著祝父質疑的神色,他手一抬,阻止發問,冷酷地說︰「在我家一切由我作主,我說了才算。」
說完,全場——也就是呂家父母、祝秉軍——全都點頭如搗蒜。
真的,不要懷疑。只要有呂儒浩在的地方,就是他作主!這是宇宙不變的真理!
講到後來,被呂儒浩轟炸得體無完膚,祝父只得悻悻然離去。離去之際,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仿佛在控訴他胳臂往外彎。
祝秉軍只是安靜看著他離開。這個背棄過妻子、陷害過親生兒子的男人究竟是誰,祝秉軍很久以前就已經不知道了。
「咪咪的事——」呂母忍不住憂慮的開口,一面望了祝秉軍一眼。
「我會處理。爸,媽,你們先去休息吧。」
大人都離開後,只剩下兩人。
沉默半晌,呂儒浩開口了。
「你可以繼續你的月報。報表給我交上來。」剛剛的事像是完全沒發生過似的,他們又回到下年沒結束的話題——
開會開到一半,呂儒浩接到母親急電,告知有人自稱是親家,要約他們見面吃飯,聊一聊咪咪跟他兒子的婚事!
當場呂儒浩丟下手邊的事,跟正要報告的與會人士——也就是祝秉軍——聯袂趕往餐廳。
當時,祝秉軍本來是要報告診所本月營運狀況的。
因為呂儒浩正是他診所背後的大金主,影子股東。
當時咪咪出國了,而他被債主找上,不得不辭職的時候,以為兩案齊發,主任正好順水推舟,會迫不及待批準他的辭呈,掃他出門之際,呂儒浩卻找他進辦公室詳談,或者說審問。
听他說完父親狀況之後,呂儒浩沉吟了片刻。
「剛好最近有幾位醫師要合資開診所,找我入股。」最後,他對祝秉軍這樣說︰「既然如此,你離職之後,就過去幫忙。」
祝秉軍完完全全呆住。
早已習慣獨善其身、自己的問題只能自己解決,就連至親都不見得能幫忙的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反應。
「你雖然品行不怎麼樣,但醫術很好,可以招徠不少客人。」呂儒潔自顧自的下令,「五年內要幫我賺回本。好,就這樣,下個禮拜去報到。」
就這樣,他成了院長。然後平均每天工作十四小時,不負所望的,在五年內就把所有資金跟欠款都還完。
五年來,每個月都按時跟大股東報告——
「這個月因為有些資產轉移的文書工作還沒結束,所以……」
「你又在轉移什麼資產?」大股東濃眉一皺,「診所才開始賺錢,你就要搞怪了?」
祝秉軍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默默的呈上報告一份。
一翻開,呂儒浩有些吃驚地挑了挑眉,不過他安靜地看下去。
翻閱完畢,抬頭。「你要把賺錢的診所轉到咪咪名下?」
「是。」他簡單承認。
「存款也要轉過去?」
「對!我不信任我父親。」誰如道何時又會被暗算,他扯扯嘴角,「而且丈夫賺錢給老婆花,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終于有能力娶她、照顧她、寵她,給她無憂無慮的生活了。
這幾年他像在追求金錢,但金錢只不過是他追求所愛的工具。有了工具,他才能放膽去追他最想要的。
听到這里,呂儒浩從辦公桌後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猶如老虎一樣冷冷盯著祝秉軍那張風靡眾生的俊臉。
很好,既然祝秉軍自己提了,那就來算一下這筆帳!
打巴掌是娘娘腔的人才做的事,他們是在橄欖球場上征戰過的男子漢。
所以下一刻,呂儒浩握緊右手,一出拳,狠狠地把祝秉軍的鼻梁打歪!
祝秉軍立刻血流如注。他連動都沒有動,咬牙撐住。
這一拳他挨得心服口服,畢竟他們再度瞞著呂儒浩在一起,最後連他父親都出現攪局,要算的話,有太多該算的帳,他欠呂懦浩——
「你身為醫生,根本不缺醫學知識,這樣還會搞到未婚懷孕?」最後,呂儒浩只冷冷拋下一句︰「無能!」
說完,他甩頭離去。
看著往日學長、上司、未來大舅子憤而離去的身影,祝秉軍這才抹了一把鼻血,喃喃說︰「我要真的無能,咪咪怎麼可能懷孕?」
這些,呂新蔓自然都不知道。
她只是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
迷迷糊糊之際,她覺得有人坐在床沿,撫模她的發。
睜眼,看到親愛的人就在身旁,呂新蔓露出一個夢幻的甜甜微笑。
然後突然睜大了眼,陡然清醒,「你、你的鼻子……」
祝秉軍的鼻梁整個腫起來,還有血跡,俊臉都有點變形了。
她大驚要起身,卻被祝秉軍輕輕按回去。
「沒事的,都沒事了。」他這樣說。「乖,別起來,再睡一下。」
呂新蔓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每次都這樣,什麼都不肯說。」她懊惱地嘆口氣。「我也是個成年人,有解決問題的能力,你們不能老把我當小孩一樣護著——」
「可以的話,我會這樣一輩子護著你。」他好溫柔、卻也好固執地允諾。
他眼里的決心,是清清楚楚、讓人無法質疑的。一個男人心意己定,又有自信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跟眼神。
所以……她只需要專心當小鮑主就可以了。
在城堡中,在她的王子陪伴勸哄下,她握著他的手,又乖乖地睡了。
夢里都是蕾絲、巧克力蛋糕,還有巴黎鐵塔、紐約時代廣場、夏威夷的碧海藍天、雲霧中的富士山……
追逐尋覓,走遍了世界,她還是回到這里。
回到最初的,也是最深的愛。
找到了,然後,就再也不離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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