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柔和的月光掩蓋在透明的日光燈下,溫馨的客廳里,忽地傳出一聲石破天驚的尖叫聲。
藍面橙底的三朋、沙發前,原本的玻璃桌被移到一旁,改鋪上和客廳風格回異的卡通坐墊,千伶盤坐于上,手里握著電動搖八神情激動地對著電視螢幕尖叫。
「不要!不要!啊……」電視畫面出現戰死沙場的流血字幕。
「可惡!又死了。」千伶氣憤地丟下搖八,用力抓過抱枕朝電視砸去,接著又放棄的倒在地上無病申吟。
遠在廚房的姜琥儀對她這亢奮激昂的尖叫聲早就見怪不怪,氣定神閑地擱下熱湯,以寵溺的眼神凝視著她。
千伶最近每天都到他家報到,美其名是為了督促他的生活起居,以免他誤入歧途,實則是貪戀舒適的環境和他親自煮的晚餐。雖然她吃他的、用他的、霸佔了他的電腦、電視、音響、將待洗的衣物塞給他洗、搶奪他冰箱里的食物將自己足足養胖三公斤、順便夾帶一些日常用品,不過他很高興,對她的一切惡行都欣然接受,甚至很享受她的子取予求。
「干脆我替你打。」姜琥儀蹲在她身後自她肩窩下伸手往前探,他的臉就在千伶耳邊,胸膛緊貼她的背部模索搖八的位置,這個幾乎將她抱在懷里的姿勢感覺上非常曖昧。
「好。」微偏過頭她就能看到姜琥儀的側臉,感覺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和體溫,這親密的距離令她的心跳猛然加速,她下意識的將身體挪開,以至于動作變得僵硬不自然。
「怎麼了?」他注意到她刻意避開他。
千伶倏地臉紅,暗罵自己發神經胡思亂想,要是讓他發現她腦里浮現的歪念,她不被笑死才怪。
她懊惱地佯裝發怒。「你身上有股怪味,離我遠一點兒。」她動手推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並自動在他一手之遙處重新坐好。
「真沒良心,我身上的油煙味還不是因為替你煮飯。」要不是為了替她料理三餐,他何必天天下廚接受油煙洗禮?沒良心的小家伙竟然還敢嫌他身上有味道?!
什麼?為了她?他這句話可嚴重了。
千伶耍賴回嘴,「明明是你逼我吃你煮的菜。」她可沒說謊,每次她都已經吃不下了,他還硬塞給她,不吃他還不答應呢!
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不知道是誰,一到吃飯時間就準時報到。」他揶揄千伶的口不對心。
「我是怕你一個人吃飯無聊,所以特地來陪你,你不感謝我就算了,怎麼可以說得好像我佔你便宜似的廠她講得理直氣壯,一點兒都沒有吃白食的羞愧感。
「你沒有嗎?」姜琥儀勾起唇角。
「當然沒有。」在他面前,她何需客氣!
看著千伶賴皮的表情,他也只能暗自嘆氣。誰教她就是吃定他。
奈何下了她,姜琥儀只能看著她,無奈的笑著。
「干嘛笑得像個傻子一樣?我有說錯嗎?」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他的笑臉很刺眼。
面對她理直氣壯的態度,姜琥儀還是搖頭猛笑,這可讓千伶惱了。
「不準笑!閉嘴啦!」她臉紅的嚷著,最後干脆轉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霎時,電玩音效成了屋里唯一的聲音,千伶不甘寂寞的悄悄轉回頭,突然發覺姜琥儀專注在電玩時的側臉輪廓分明,不愛笑的唇角此時微微揚起,柔化了原本剛毅的線條。
千伶出神地月兌口道︰「你長得真好看。」
咦?她剛剛說什麼?
她臉上頓時飄來一片紅雲,被自己說的話嚇到。
姜琥儀瞄她一眼。「好眼光。」這是千伶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外表。
千伶瞠大美目,今天終于見識到姜琥儀不知羞恥的一面,連一點點謙虛的道理都不懂。
「真不要臉……」她小聲咕噥。
「你說什麼?」冷颼颼的語調可沒漏听剛剛風吹般的細語。
「嗯……我說俊男配美女,你是不是應該交個女朋友?」她低著頭邊說邊盤算怎樣說比較不傷人。
最近她老會想到姜琥儀交女朋友的事。自從上回拒絕他之後,就再也沒听過他和誰交往,害她好擔心他還陷在失戀的低潮里,可是他的言行舉止又無異常,讓她搞不清楚他的心情究竟如何。
「該死!」姜琥儀低咒一聲。
千伶嚇一跳的抬頭。「你生氣啦?」以為自己說錯話,千伶趕緊要他息怒。
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何必非要挖開傷口惹他不高興?
「差點就死了。」
「啥?」他說誰?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螢幕上電玩里的主角已經身負重傷,只剩半條命。
原來他不是在說她,害她以為他生氣了。
「你剛剛說什麼?」他幽幽吐出問句,里頭是極不易察覺的埋怨。
粗神經的千伶當然沒有發現他心境上的轉折,還以為姜琥儀只是單純沒听清楚。
「我是說,你是不是該交個女朋友了?」她這次小心翼翼的詢問,手里抱著抱枕,預防他可能暴怒的動作。
他沉默了許久,終于澀然回道,「為什麼這麼問?」
「你這麼久都沒交女朋友,又讓我天天來吃免錢飯……」其實她是感到有些怪異,即使他們感情再好,發生過這種事多少有些尷尬,而他不但下避開她,反倒大大方方的歡迎她隨時光臨,這點令她有些不安。
「我需要一點時間,更何況感情是要靠緣分,不是說有就有的。」
他放下手中的搖八。「破關了,你來記錄吧。」他站起身,臉上掛著在她面前一貫溫和的笑容。
她急忙追問背對她的姜琥儀,「要不我替你介紹?我們宿舍有很多人都在打听你的事,說不定里頭有你喜歡的對象。」
姜琥儀僵硬著身體,此刻他的心境只能用淒涼來形容。
深吸一口氣,他勉強保持冷靜。
「你喜歡怎樣的女生?可愛?漂亮?美艷?」千伶猶不知死活的開口。
姜琥儀的拳頭已然握緊,滿月復怨氣急欲發泄。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千伶替他介紹女朋友。早知道當初就不要接受季樂徽的建議,說什麼以退為進,弄得現在這般狼狽,進退不得。
千伶還在等著答案,他要如何回答?他該怎樣回答?
絕對不能讓千伶起疑,否則眼前的和樂將蕩然無存。若是此時讓她知道事實真相,恐怕會換來她的冷眼相待,他不能承受這樣的後果。但是他也不願意接受她自以為是的牽線啊!
「琥儀?」她輕輕的叫喚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看來他只能選擇由心上人介紹女友的悲涼命運。
「我……」干澀的白喉嚨擠出第一個字,突然,門鈴聲大響。
「我去開門。」姜琥儀慶幸自己的好運,這聲門鈴來得正是時候。
「學長?」匆匆打開門,一對令人意想不到的男女站在門口招手。
「進來。」他招呼他們進門。
「管棋?你怎麼會和季樂徽一塊來?」關掉電玩,千伶好奇的來到玄關。
避棋難得扭捏支吾其詞,仔細一看,臉頰還泛著淡淡的粉紅。
「他們大概剛約完會。」姜琥儀代替害羞的管棋回答她的問題。
千伶吃驚大叫,「你們在交往嗎?!」
她最近一下課就往姜琥儀家跑,回宿舍睡覺時不是見不到管棋就是她已經睡了。好一陣子沒和管棋閑話家常,她自然沒發現她和季樂徽之間的發展。
「有,而且正火熱。」姜琥儀冷笑著,心里極不平衡。這兩個人是故意來炫耀給他看的嗎?
他的情路坎坷,想不到這兩人倒是發展得如火如茶,讓他眼紅極了。
季樂徽干笑,他當然听得出姜琥儀話中嘲諷的意味。
「你們來到底有何貴干?」酸溜溜的問句自姜琥儀的嘴里吐出。
「順路經過,所以過來看看。」季樂徽講得簡單。
「無事不登三寶殿。」姜琥儀可沒這麼容易被唬弄過去。
「好啦!是有些事。」他就知道瞞不過姜琥儀。「要不要先吃些鹵味?」
他拿出預備要賄賂他的食物。
想收買他?準沒好事。
「說!」簡短的一個字,要他別顧左右而言他。
「我們社團最近和其他學校辦了一場聯合聚會,需要找幾位優質男女到席,可是日期決定得太倉卒了,我的社員沒辦法配合,想請兩位幫忙充個場面,不知可否?」諂媚的笑容活像個太監轉世,專司巴結討好。
「休想。」姜琥儀毫不猶豫地拒絕。他都快搞不定千伶了,不想自找麻煩。
「好啊。」出乎意料地,千伶卻一口允諾。
兩個談話中的男人因突然插進來的聲音同時回頭。
「琥儀,你一定要去,到時候美女雲集,一定會有一個你喜歡的女孩子。」
為了鼓吹姜琥儀參加,她興高采烈地引誘著。
原來如此,難怪姜琥儀一臉陰陽怪氣的,敢情是千伶急著替姜琥儀找個伴兒。
凶狠的眼光瞪向季樂徽偷笑的嘴臉,姜琥儀現在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他好不容易才混過千伶的追問,這會兒季樂徽又來攪局,他是嫌日子過得太平靜,想找人打架嗎?
「你說怎麼辦?」壓低聲音,姜琥儀想知道他有何高見。
季樂徽聳聳肩,他也不知道這次的活動會這麼剛好,正中千伶下懷。
「琥儀,去啦!」千伶開始游說。
他心痛的望一眼千伶因興奮而艷紅的小臉。
「我不去。」姜琥儀懊惱的拒絕。
「為什麼?」她以為這是個好機會,戀愛的傷痛要由另一段戀情來止痛。
姜琥儀拒絕回答,丟下失望的千伶轉身進入廚房。
姜琥儀的拒絕早在季樂徽的意料中,他對兩個女孩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尾隨姜琥儀進入廚房做進一步的游說。
幾分鐘過去,季樂徽笑著步出廚房,後頭跟著一臉臭臭的姜琥儀。
「琥儀……」千伶小聲試探他的心情。
「我會去,不過我希望你也要出席。」
「為什麼?」她不想去男人多的地方。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女生?」他挑眉撩撥著她的好奇心。
千伶考慮很久後點頭。
一旁的管棋拉扯季樂徽的衣袖。「你是用什麼辦法讓他答應參加的?」
「簡單,我告訴他愛情往往在令人意外的時候出現,雖然現在他們相處得不錯,卻缺少一點刺激,要是他身邊多個女人,或許會激出千伶的妒火,接著她就會了解到自己內心深處其實早已喜歡他了。」他用只有兩人听見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
「真的嗎?」要是千伶還沒喜歡上姜琥儀怎麼辦?
「誰知道,反正他們兩個人已經同意參加,後續結果可不歸我管。」他不負責的笑著。
這樣不好吧!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避棋同情的看向姜琥儀不悅的臉和季樂徽得意的笑容。
她只能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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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輪美奐的燈光打在裝潢麗華的宴會廳里,潔白的地板上輝映出一個個游走的人影,歐式自助餐點陳列在漿過的桌巾上,長桌以馬蹄形擺在會場中心供人取用。
廳內流泄著優美的管弦樂,男男女女皆穿著正式服裝赴會,取食、交談,場面顯得相當熱絡。
長柱旁斜倚著兩名偉岸男子,風格回異的兩人正朝門口觀望,其中個子較高、穩重內斂的男子再度以眼神逼走企圖攀談的小花痴,一旁身材略矮、俊逸爾雅的男人忍不住嘆氣。
「不是我說你,你把女孩子一個個趕走,待會兒誰來陪你演戲讓千伶吃醋?」難不成姜琥儀指望他有法子憑空找個花痴陪他親密演出?
「那你要我怎樣?」他已經盡量克制不開口趕人,他還指望他如何?姜琥儀虛心求教,耐心已到達極限。
若非姜琥儀一臉認真,季樂徽真會以為他在戲要他。他希望千伶為他醋海翻騰,最少也要先勾引個女人,這難道還要他教嗎?
季樂徽認命的嘆氣,認識姜琥儀這個痴情人,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
「首先,收好你橫眉豎目的模樣,免得再嚇跑另一個鼓足勇氣對你示好的女人。再來,你只要將眼楮輕輕掃向全場所有女性同胞,我保證千伶一定會後悔把你往外推。」
「真的?」姜琥儀的語氣是興奮的。
「相信我。來,先笑一個給我看。」生怕他不知道如何對別的女人放電,季樂徽還好心的示範。
明知要試探千伶的心意勢必得和其他女人周旋,但他就是無法坦然面對,就連施舍微笑都覺得勉強。
姜琥儀很不情願的抿著唇,努力拉開嘴角,卻露出一個比死還難看的笑容。
厚!等了半天給他這麼一個笑容,他是想氣死他嗎?這樣的笑容還不如不笑,至少他「受不了的酷」還能迷住少部分的女人,怎樣都比現在好。
在季樂徽還在感嘆他的無可救藥時,姜琥儀原本扭曲的面容頓時散出萬丈光芒,亮得足以迷暈半徑一百公尺內的所有雌性生物。
「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笑。」季樂徽指著他喝采,慶幸姜琥儀終于開竅了。
季樂徽的眼角余光馬上瞄到不遠處有一大群女人,正臉紅心跳的朝他們的方向散發出如醉痴狂的目光,想必是春心難耐、芳心暗許。
哇!真是太厲害了,不過一個笑容就換來一群的蠢蠢欲動,要是再賣力一點,豈不沒人逃得過他的手掌心?!
這樣的場面真是讓他嘆為觀止、望塵莫及。
等等!不對!他在看哪里啊?季樂徽發現他的目光過于火熱,就像在看……
不會是看她吧?
大感不妙的季樂徽皺著眉,轉頭尋找姜琥儀所注視的方向。果然不出他所料,千伶和管棋一雙儷人正姍姍來遲。
他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姜琥儀怎麼可能輕易對其他女人放電,他剛才的光彩獨獨只為千伶綻放,除了她還有誰能有這份殊榮呢?
避棋站在門口四處張望,嬌小的紅色身影在原地打轉,倏地,她的目光集中在等待她們的兩道人影上,她推推千伶在純白削肩上衣外的藕臂,示意她跟著她走。
姜琥儀的眼里全是千伶的倩影,她一襲天藍色的不規則長裙隨風舞動,像極了飄逸的天使朝他舞動靠近。只是想不到從她嘴里吐出來的,卻是比惡魔還邪惡的話——
「琥儀,找到你的真命天女了嗎?」一見到姜琥儀,她劈頭就是這句再認真不過的話。
姜琥儀笑得澀然,初見她的滿腔熱情瞬間冷卻,全身肌肉繃得死緊,硬是強抑住胸口翻騰的愁苦。
他真想剖開千伶的腦袋,看看她為何這麼賣力的想將他推給別的女人!
難道他的演技真這麼好?好到讓她始終未曾察覺他的忍讓和縱容都別有目的!既使是她一點點的在乎都好,他只期望千伶不要再這樣傷他的心,滅他的情,置他于萬劫不復之中。
鳳求凰的戲碼演出至今,最讓姜琥儀感到無力的就是女主角渾然不覺他的用意。或許,該是讓她明白他的決心的時候了!
此時的姜琥儀早就忘記曾經吃過的苦頭,在他心中只有向千伶表白的沖動。一旁的季樂徽看穿他的意圖,早一步擋在他面前。
「你冷靜點,這出戲還沒演完。」季樂徽小聲提點。
千伶很不滿意季樂徽擋住她的視線,害她看不到,不,是問不到想問的問題,她斜睨著季樂徽,暗示他靠邊站。
「你們兩個在講什麼悄悄話?」她狐疑的來回審視兩人,覺得氣氛是說不上來的奇怪。
識趣的季樂徽乖乖退開,臨走前還不忘對姜琥儀使眼色,要他千萬沉住氣,切勿輕舉妄動。
「你們在干嘛?」兩個人在那里眉來眼去,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沒有。」怕她發現的季樂徽搶先回答。
「我又不是問你。」千伶怪他多嘴,板著一張臭臉嫌他。
季樂徽自覺沒趣,乖乖的閉嘴退到一邊。
「還不快說!你們兩個男人湊在一起講什麼悄悄話?」
兩個男人在一起當然是聊女人,千伶雖然知道這點,而且又正合她的心意,但是對于他們講悄悄話的樣子就是看不頤眼,所以忍不住質問姜琥儀。
她一把扯住姜琥儀胸前的深藍色領帶,一副妻子質問丈夫的模樣。
「快說啊!」她蠻橫的抓著姜琥儀的領帶左拉右拽,活像要將他大卸八塊。
「咳咳,沒有……住手,我快沒氣了。」大手握住千伶的手腕,制止她繼續勒他脖子。
「真的?那你找到喜歡的女生了嗎?」千伶的手雖然松緩了些,嘴上仍然是審問者的態度。
她的問題點中姜琥儀的死穴,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季樂徽見狀,不得不硬著頭皮跳出來打圓場。
「沒這麼快啦!我們不過早你們十分鐘進來,還來不及認識女孩子。」在千伶的瞪視下,他很沒種的消音了。
喝止住喋喋不休,老是妨礙她听取答案的季樂徽,她轉頭等尚未開口的姜琥儀回話。
「還沒。」他醞釀許久才吐出這兩個字。
「那你還不快去找!」她推他一把,催促姜琥儀行動。
「可是我……」他想臨陣退縮。
「快去、快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千伶拼命將他推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在千伶有意的催促下,姜琥儀只得硬著頭皮,在千伶面前假意和其他女孩周旋應對,心里不斷禱告,希望這一切都值得……